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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自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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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祁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卓步遥问他的这个问题,他在无人的深夜中拷问过自己很多次。
在大一的第二学期,他们专业开设了一门C语言课程,他捏着鼻子被卓步遥提点着才拿到了九十多分,也由此深刻地明白了自己想转到计算机专业的话不仅是折磨自己,也是折磨老师,折磨电脑。
但他实在是不想在本专业继续读了,据他们专业的学长学姐说,他们研究生毕业基本从事的都不是本专业的工作,而且说实话他是真没兴趣。
于是他萌生了考研转其他专业的想法。
可惜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事与愿违,他复习了一年,结果由于他从高二政史地结业后就和政治这一科目拜拜,大学时这类课又都是开卷考试,他对这方面有点短路,在别人都是七十多八十多的分数时喜提了六十分,擦线进了复试。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作为三跨考生,他理所应当地败下阵来。
而他同寝室比他分数低的室友在本校本专业轻轻松松地过了复试。
这倒也没什么说的,谁叫他就是跨地区跨校跨专业擦线进的呢?
卓步遥当时已经放弃保研的机会准备和朋友一起开公司了,对考研这个事并不太敏感,但吴祁自己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得有些抬不起头了。
对于卓步遥的不读研一样可以只要有实力的言论,吴祁只想晃晃他脑子里的水让他看清自己在专业内排名中段的分数。
卓步遥幸运的是他有天赋的方面便是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可吴祁除了认清自己百无一用的现实一无所获。
而后他把自己收拾收拾滚去考了个安稳的编制,然后在第一天到那里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大的悲哀。
在他给领导端茶倒水、点头哈腰、写发言稿写材料写到要吐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体内有什么正在飞快地流逝。
可吴祁这个人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能有什么好流逝的呢?
可他心中却始终有个声音在要他离开这个地方,去找回他丢失的东西。
吴祁觉得有些天方夜谭,离开这个地方去喝西北风吗?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社会已经大变样了,本科生已经分文不值,他专业学的那点东西都还给学校了,他拿什么离开?
他现在痛苦着的工作已经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毕业生们做梦都想要的了。
但每一个深夜,他都无法入睡,被那种莫名的挤压感窒息感包围着,叫他有一种几欲落泪之感。
可一个大小伙子,好吃好穿的,有什么好哭的?这不是矫情吗?
但很快,他们分手那年,早有人帮吴祁决定好了他的去留。
吴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工作了三年多的地方出来时一时间竟然也有了些不真实感。
而后他和聂恒源一起忙活的时候住过破仓库,有过天天连泡面都不舍得买只好馒头就着咸菜吃的时候,白天收拾好自己的仪态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地和一群流氓比谁更能优雅且忽悠地流氓。
他自己在见鬼说鬼话这一方面脸皮有点太薄,聂恒源比他的口才好上不少,拉来了一个被忽悠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富二代当合作商把这种在这个猝死率十分高的时代中十分时髦的纯天然原生态搞出了点名堂,第二年他们就告别了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在无数小公司接连倒闭的时候倒也算是发展不错。
拉商户、搞营销基本都是聂恒源忙的,吴祁自觉没出上什么力,不太好意思拿着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主动和聂恒源说按照他那点钱的多少重新定一下股份,他只拿个分红就行了。
聂恒源不同意,但最后吴祁实在是一脸受之有愧,只得给他定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吴祁觉着自己直接什么都不干就拿钱已经算是很占便宜了,直接被聂恒源撵回去了。
吴祁重新得回了自由身,可是那种焦灼却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
他盘算过自己能做什么,舞蹈钢琴都只能算作是业余,去教学生那叫误人子弟。再考个编?现在这种竞争水平,他都不一定能考进去,而且他莫名有一种抗拒。这样看来他似乎一无是处。
没什么事,他腹中空空,输出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就是输入。那会儿看网上有些板绘还挺好看的,左右闲来无事,就自己学着。
画了两年,在微博每天打个卡,发个当日成果,倒也有些人来约稿,没多少钱,但总归也是点认可。
吴祁常常在想他在不满足什么。
按理来说,聂哥的公司规模小处在上升期用钱多,他现在每年拿利润饿不死自己,但是也没什么大钱,也许他是为这个焦虑。
但吴祁觉得自己本身对金钱没什么太大欲望,父母都有退休金,他也用不着像是很多挣扎于生计的可怜人一样。
那是因为什么呢?
吴祁隐隐有所察觉,也许是这个时代对于正常、对于优秀的一个定义。
他并不在乎同性恋的问题,因为作为一个品德正常,认知正常的人,他不认为同性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爱情不分性别,男女、男男、女女都只是因为心心相印的那个人恰好是这个性别而已。换句话说,如果卓步遥是个女孩,那么吴祁就是异性恋了。
但是他会因为自己不如卓步遥、不如其他同学优秀而焦虑。
对于吴祁这样的人来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
但他既无法从社会认同的优秀框架中跳脱出来做到真正的潇洒自我,同时他也惧怕失败,不敢去尝试,也痛恨着自己不敢去尝试的懦弱。
吴祁其实并不想对卓步遥发火,他知道卓步遥说得都对,也是在为他好,而他也确实配不上卓步遥,从方方面面他都比卓步遥差了太多。
如今卓步遥都肯来挽回他,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耍性子?
可没办法,他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在卓步遥面前没办法承认自己的无能与堕落,只能竖起尖刺伤人伤己。
也不知他是何时睡着的,兴许是有心事,第二天早上旁边稍稍动了下他就醒了。
正迷糊着要睁开眼时,忽然他感觉有人凑近了他的脸,他睡意一下子没了,一动都不敢动。
半响,他听见卓步遥极其小声的气音说道:“你怎么这么可恶?真是被你气死了。”
他脸上有什么贴了上来,吴祁一惊,以为卓步遥终于被他气得要动手了,却不料“啵”的轻轻一声,卓步遥竟是亲了他一下。
吴祁呆若木鸡,并且在某人去洗漱的时候脸慢慢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