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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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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径庭稍稍愣了一下。
他看向赵娇儿,只见她神情严肃,与方才吃桂花鱼时的那模样又不同。
他心中惊异,一时不知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只猜测或者和他那从人有关,面上却不显,只微笑道:
“这话是怎么说?我不是你的师父?”
赵娇儿道:
“既然已经行了拜师礼,师父自然是师父。”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娇儿稍稍踌躇,说道:
“虽说是师父,可除了姓名,旁的什么也不知道……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师徒?”
这话实在不好随意糊弄过去,徐径庭明白,今日的问题不解决,只怕她在心里越发疑惑,不一定又生什么事端。
于是他干脆痛痛快快问道:
“你要知道什么?”
徐径庭既然已经发了话,赵娇儿也就老实不客气地问起来:
“师父仙乡何处?”
“京城。”
“师父年龄几何?”
“二十一。”
“师父家中,还有何人?”
“尚有父母在堂,两个兄弟,三个姊妹。”
“师父可曾有妻室?”
“不曾。”
这几个问题,他都答得痛快。没什么迟疑,也就不至于让赵娇儿起什么怀疑。
赵娇儿抬起眼睛望着他,继续问:
“师父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为何仍是孤身一人?”
徐径庭笑一笑:
“那自然是有些缘故……只不过这是师父的私事,不好同你说。”
这个问题,他倒是回避了。
不过她做徒弟的,打听这个,确实也不适宜。
徐径庭看她踌躇,连忙趁机补上一句:
“这些全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时候也不早了,再问一个问题,便回去吧。”
赵娇儿问了这么多,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见她那师父下了逐客令,也知道不能问个不停。
只是还有最重要的没问。
这个问题,赵娇儿非知道不可:
“师父可曾识得我那后母?”
徐径庭本来悬着心,生怕她要问起他与他那表弟的关系。她若真这么问,徐径庭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偏生她问的问题完全摸不着边际,这让徐径庭总算松了口气,笑道:
“怎么问起这个来?我与你那后母,不过前几日你拜师的时候才头回见面。她是哪里人,我是哪里人,她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全无半点交集,哪有可能相识?”
赵娇儿本来已经很确定,听他这样一说,倒又迷惑起来。
赵娇儿这后母是本地人,自从嫁给她爹爹之后,也不过是和本家的兄弟姊妹来往,着实不曾听说她有什么外地的亲朋。
她这师父只有二十一岁,她后母嫁给她父亲做续弦时,他还是个孩童。想必二者之间,着实不会有什么交集。
不过她也还不死心,仍是顺着原来的思路询问:
“师父实同我讲,您真不是我那后母找来,耍弄我的?”
徐径庭见她想到那条路上去,心中更加放心,笑着摇头:
“实在不是。”
赵娇儿满腹疑惑,可她见徐径庭态度如此笃定,并不像是说谎。
本来好像一下子就能捅破的窗户纸,好像又成了一片用海边蚌壳做成的明瓦——
虽说能透过光亮,却怎么也戳不穿。
她还迷惑着,却听徐径庭催促道:
“你问也问了,快回去吧,你不过是来送条帕子,却在我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你那丫鬟也该着急了。”
这倒是真的,她确实在这里待太久了些。
就算她的迷惑还未能解答,她也确实该走了。
好在来日方长,她的疑惑,总还是能想法子解开。
赵娇儿走出徐径庭住的客室,刚才那么一闹,她倒忘了叫人来收拾食盒。
徐径庭倒也没在意,他刚准备去叫人,忽见刚才赵娇儿坐过的位置,桌子边上有一团娇绿色的东西。
是手帕。
他拿起来一看,上面还沾着一点红色的口脂。
原来她刚才在他这儿吃了东西,擦过嘴,就把手帕随手撂在了这儿。
徐径庭止不住笑了。
这小丫头怎么这样冒失,原本是来还他手帕的,却把自己的手帕落下了,若被人看见,怎么说得清呢。
还是得他替她收起来。
徐径庭想了想,先将她那条帕子用他的手帕包了,收在怀里,随后才去叫人把食盒收了,回来坐在椅上寻思:
如今信已经送出去,如今就只有等着他表弟过来。
他在信上把赵娇儿吹得天花乱坠,想必他那表弟腿伤好得差不多,便会急急赶来。
到时候他交卸了这桩棘手的差使,就可以回京了。
徐径庭已经在这知府衙门里住了几天,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如今也觉有些无聊。
知府衙门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玩的地方,只有这小丫头。格外讨人喜欢。
将来等她嫁到京里去,他俩也就成了亲戚。等到她与他表弟成婚之时,他总归要喝他俩一杯谢媒酒。
按说事情本来就该这么往下进行,可徐径庭想象着此种场景,心中却好像总有点什么梗在那儿,总也痛快不起来。
徐径庭想着以后的事,赵娇儿却对自己遗落了手帕的事还全然不知。
她独个儿回去她住的西跨院,一路上还在不住琢磨:
她这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此前她那后母专门过来敲打她,要她对师父多加尊敬。她那后母陶氏从来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倘若她那师父只是个跑江湖的,陶氏绝不会如此上心。
本来换个角度就能想明白的事,赵娇儿钻了牛角尖,只当他是陶氏的亲戚,反而怎么也猜不透,只好翻来覆去地思忖。
要弄清楚这件事,本来有个最直接的法子。
只消绕到前衙去,问她的爹爹,想来她爹爹也未必瞒她。
只是赵娇儿自己瞒着她爹爹的事情也不少,倘若问的时候,他使出审犯人的手段,只怕她想知道的事情还没问出来,倒让爹爹把她瞒着的事套出来了。
若是事情这般发展,那可大大不妙。
赵娇儿想了半天,不知不觉已经走回自己院中。
小莲连忙迎上前来:
“小姐这么这会儿才回来?”
赵娇儿本来想要照实说,又怕小莲不留神间透露出去,只好说道:
“秉承太太的教诲,跟我那师父多说了几句话。”
小莲笑道:
“太太也是奇怪,她一向看什么都不顺眼……怎么就偏偏看好那徐师父?”
赵娇儿咬着指头:
“正是此事让人琢磨不透——我心里寻思,莫非那徐师父是太太的亲戚?”
小莲听赵娇儿这么说,不觉又笑起来:
“小姐可别说笑话了,你难道是头一天认识咱们太太不成?”
赵娇儿不明白小莲是什么意思,只听小莲又道:
“太太就是咱们本地人,全城都认得的,她爹是个落第的酸秀才,叔父是菜场里卖肉的,亲戚当中最出息的也就是个衙门里的胥吏……庙里烧了高香才嫁给咱们老爷做续弦,哪会有徐师父那样的亲戚!”
赵娇儿听小莲说得笃定,想着她说不定看出了些自己没注意的事,不免笑问:
“你说,徐师父怎么就不能是太太的亲戚?”
小莲做了这么多年丫鬟,平常里擅于察言观色,是个百伶百俐的人。
她听见小姐问她,便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娓娓道来:
“徐师父刚来的时候,穿一身道袍,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可他头上那根白玉簪子,白得没半点瑕疵,少说也得值个千八百两银子,太太的亲戚里,哪有能用得起这种东西的?
赵娇儿从来没留心过这些方面,不免心中一动,口中说道:
“你继续说。”
小莲得到了小姐的鼓励,继续说道:
“……您再看他现如今身上那件衣服,连咱们府上都找不出那么好的料子——咱们可是本地头一号的人家,连咱们府里都没有的东西,太太的亲戚怎么可能有?”
这些事,赵娇儿从来都没想过,被小莲这一点,才恍然大悟,连忙又道:
“要依你看,他要不是太太的亲戚,又会是什么人?”
小莲想了想:
“照我说,他若不是妖鬼狐狸,一定是京中的显贵。”
赵娇儿听了,不免笑道:
“妖鬼狐狸且不说,你又知道京中的显贵长什么样儿了?”
小莲不服气地一扬鼻子:
“我虽没见过京中的显贵,总还见过知府家里是什么样儿呀!有个比对,一比也就比出来了。”
小莲虽说是个丫鬟,这一点还真看得准。
赵娇儿虽然不知世面上的物价,但她回忆起她所见到的徐径庭的衣着,对小莲的猜测,又信了几分。
姑且抛开妖狐鬼怪的猜测不提。赵娇儿止不住向小莲念叨:
“他若真是京城显贵,可到咱们这儿来干什么呢?”
小莲在一旁听着,又笑道:
“小姐你这问话倒是奇了,京城显贵为什么来咱们这儿,只好问您、问老爷,您问我一个丫鬟,我又知道什么呢?”
小莲这话大概只是出于无心,只是听了她如此说,赵娇儿心中不免又有了个猜测: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