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记录》寿长生

47、和好的人过一生

　　在这里，她能成为任何人。远离那个可怖的环境，重新开始，没人知道她是谁，有着怎样的过去。最起码每一天都是真实的真切地活着的，这里有合适的静寂与喧嚣，你大可以游离在这世俗之外没人去打扰，也可以和很多陌生人热闹的相逢。适合疗养心灵的地方 ，怎么能要买一个不适宜流俗孓孓茕茕的孩子来到这如游子归乡。适应这个一步一历史 ，塞纳河畔的老人与教堂前的乐队。这里接纳着每一个人。

　　她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在打破又拼凑过去，在这个总是烟雾朦胧的城市涅槃，重新成长为自己。

　　在这人间苦苦挣扎了20年，终于出去了。猥琐泼皮的市井无赖们有他们的活法 ，崇尚暴力低俗的，鄙视一切高尚的，他人与他们格格不入，就被群起而攻之为不正常，不合群。

　　她生长的地方，一个小镇，因为有一家化纤厂而催生了很多职工户，虽然随着时代变了，他们不再有人人艳慕的铁饭碗，还是保留了他们原本的不知所谓的高傲与轻蔑。这个小镇周边有很多村子，很多农村孩子就在这个小镇里上学。因为只有这里有学上。一个如此贫瘠的地方，竟也能生出压迫与阶级。

　　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没有些大人物，就使得一个个老师格外受人尊敬，虽然他们并没有值得尊敬的道德与素质甚至是教学能力，甚至一个个大言不惭的说我们谁都有能力教你们。嗯，所以这地儿的本科率也很低。她毕业于那个班级，有四、五个人考上了本科。还有两个是艺术生。哈哈。

　　那个学校经常有人约架，中学的时候，甚至有人猖狂到认都不认识你，只见过一两面，但是扬言要打你。第二天，把你围在校门口，根本找不出他们做事的道理，他们是以寻衅滋事为荣的。而主任们往往是与坏学生勾肩搭背，对这种现象视而不见，因为这种肆无忌惮去打人的，一般都是老师的孩子。

　　你以为呢？当一个地方的＂上层＂是我们公认的某个值得尊敬的团体的时候，他们也会变得面目可狰起来，值得尊敬的从来都不是某个团体或者是职业，而是个体的人。因为一旦某一个集体被抬的太高，他们就会互相包庇，推诿而觉得自己有对周围人以與论杀人的权利。

　　不过终于考出去了，这是她唯一逃离愚昧与野蛮的、面目可憎与泼皮无赖的机会。

　　但是分流了，虽然哪个地方都不太好，不可能有绝对的文明。这里也有许多种不同的人，拿着家里的钱喝酒泡妞吸毒的；但也有很多既能等着继承家里的财产，又要很努力的读书，拿全奖的。什么样人的都有，很包容，很开放，但是这两拨人一般不会凑到一起去。

　　你可以得到适当的自由与聚集，与自己喜欢的人交朋友，而不是在一个靠着人情维系社会关系的国度，不想合垃圾的群，就要被说不正常。在一个人情社会，你孤立于大众，是不安全的。即使是一个三个及三个人以上的团体，也会你们官方舆论从来都向着人多那一方说话。

　　这就像是一个种族歧视者，坐着一个有色人种旁边，这人要求升头等舱，而正确的做法是把那个有色人种升舱。而这个国度的人，他们会团结起来，一起去抵制这个有色人种，即使这么就是不道德的公认的会被谴责的，他们也不会凡事自己这种错误的观念。只会指指点点的以目示意，一起以更低劣，更隐蔽的手段，用各种暗处的方式去排挤打压这个人。当读懂这种眼色的人越来越多，她们就仿佛有了天大的底气，自认为自己是做十足正义正确的事。互相打气，把这种错误的歧视摆到明面上来，让别人为他们这种狭隘的观念买单。

　　之前在大学里，她足够优秀，又要被说不尊重一些垃圾。一个老师告诉她，人人都是一个世界，哼，但是世界和世界还不一样呢，有的人的世界是鸟语花香，一派祥和；有的人世界像臭水沟旁的垃圾般恶心，臭不可闻得让人难以忍受。

　　人总是找相似的人作为自己的的朋友，就是正确又省力的做法。有些人的世界与自己相差太大，永远不可能相道。走过很久的路，就发现那些自己讨厌的人还是非常令人厌恶；而路上又遇见了很多让人心生欢欣的伙伴。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永远喧嚣不弃，永远躁动着想走出万里；姑娘们，不要萎顿在泥塘里成为一滩死水。

　　来到加州后，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像雪山上带着冰碴子的花，又美丽又坚硬，不可摧折，不可一世。又孤独又孑立。心里总藏着很多事，郁郁寡欢，沉默寡言，锋芒内敛。因为已经对很多人很多事失望过了，什么也不能阻碍她往前走的脚步，只求功成名就，不求金钱爱情。在她这里，自由最重，金钱，爱情甚至排在一切琐事之后。然而她穷，所以金钱也不能不考虑。她的计划是加州读三年书，然后去中部洲攻读博士。

　　她想和好的人过一生。

　　只是她没想到，后来认识的女朋友，和她的要求都不沾边。她对好的标准很低，只是这个人达不到。

　　好，意味着对与正确。她生在农村，长在小镇。上了个普通本科从大一开始打工攒出去读研的钱。毕业了又打了几年工资，27了才有去k国读书的钱。日子过得紧巴巴。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穷。她用最好的年华攒出来的可获得阶级跨越的经历的途径，只是一些人平常就能拿到的。那些人的父母将他们送到这里读书。资源，平台，机会是继承制的。

　　她的高中是三分之二的人上专科的那种，总有些以抽烟喝酒打架为荣的小混混。关键的是他们学校的老师还说抽烟打架不代表人品不好，即使这帮小兔崽子背后骂这老师。更有甚者一些班主任乐意与那些喜欢送礼的小混混一起孤立穷学生。

　　其实她已经挺优秀的了，对于那样一个环境来说。何况小村小镇的小学补中就刷掉了一半又一半的同龄人。没有未成年就出去修车理发给别人洗头修脚，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大多数人都是那样过的。大部分人真实的青春不是像小时代里演的那样，而是早早学会了如何在菜市场砍价，没练出一个锥子扎不透的脸皮是不好在小镇上混饭吃的。

　　但是她没有生在罗马，就显得分外不够看。因为本科不是很好，即使绩点够的话，也是要打折扣的。毕竟c国的九十到了k国就成了70，这是默认的。除非你的本科也是全球Top100。然而，她的本科只是从小镇考到了省会而已，显然是十分不够看。同龄的学生大多数都想早点儿找个好人嫁了。稍微有钱点的每天忙着谈恋爱和倒贴男大生。

　　她申过的学校是一个有名的富二代镀金地，是全奖读的。要不然读不起，因为汇率问题，生活费已经很高了。而且这所的c国人总爱搞一套尊卑呢。比如说一起弄个同校c国人Party学长敬酒，别人不能不喝，学长学姐可以使唤学弟学妹。就莫名其妙的官僚主义，而且很多吸毒的啊啊啊。

　　因为穷，这种聚会她一般都不去。但一些涉及到学长的＂面子＂的局又不能不去。所以她只能保温杯里泡枸杞带着去酒吧，连上厕所都拎着杯子。因为真的有些人会磕嗨。我只想熬过这三年，然后以此为跳板去中部读博。

　　然而没有，她后来谈了个加州当地的女朋友，有钱有颜，热爱蹦迪抽大麻。几乎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规律，她本以为这种和自己没有一点相似，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两面的人，不会有常规社交以外的交集与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深夜女朋友发酒疯时，蹲在地上默默收拾打碎的酒瓶子。而不是直接回家，放女朋友一个人冷静，第二天等女朋友清醒了再高贵冷艳的控诉。明令的禁止耍酒疯，立规矩不然就分手。她从小到大说的感情倾向都是近于隔岸观火的，从来没有这么情深过，真实的感受到确切的活着。

　　她们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朋友问及她的父母，诡异地，很久不说话。她已经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很久了，没有这种说话不理人的情况。女朋友抬起头来看她，那只有冗长的沉默和一个苍白的瘦削又尖锐的侧脸剪影，和沉默的绷紧的唇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