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 随笔》木泠墨

6、Step6

　　林烨抬手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难闻的锈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后迈开步子走进了这个压抑的空间。

　　地下室很黑，昏暗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屋子，林烨眯了眯眼适应了黑暗，目光落在了一点光亮处。那是被牧霜叼在嘴里的一小段烟蒂散发出的微弱的光。牧霜的半边脸被烟头的光芒照亮，但林烨看不清牧霜的表情，只能看到牧霜的嘴唇微抿，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林烨轻轻把门关上，走到了牧霜的身边坐了下来。

　　牧霜听见身边有声响，他慌张地掐了烟，将烟蒂随手扔在了地上，仅剩的一点火星在与地面接触后顿时熄灭，黑暗将他们紧紧地包围。

　　林烨将牧霜揽进了怀里，温热的液体从牧霜的脸上滑落，落在林烨的手腕上，灼伤了林烨的心。他抬手替他拭去眼泪，安抚地吻了吻他的眼角，温柔道：“医生不是说不让你抽烟吗？”

　　“你来干嘛？”牧霜咳了咳，话语间是掩盖不住的虚弱。

　　林烨忍住心痛，勉强挤出了一声轻快的笑：“当然是来找我的宝贝霜霜啦，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捉迷藏玩够了吗？可以和我回去了吗？”

　　“林烨，我快死了你知不知道！离我远点吧。”牧霜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将林烨推开，背对着林烨，不再看他。即使在黑暗里，他也不敢对上林烨的视线，他眼中的光芒会让他感到希望，让他不忍心同他告别。

　　林烨低下了头，眼中的光逐渐黯淡，好似星星陨落般，不见了踪迹。

　　“霜霜，别怕我一直都在。”林烨从背后抱住了牧霜，轻声安慰着他。

　　林烨和牧霜从小就认识，小时候的牧霜很喜欢和只比自己大三个月小烨哥哥玩。

　　每次捉迷藏牧霜都会躲在这个地下室里，每次都会被林烨捉到，尽管如此但是他下次依旧会躲在这里，而林烨每次都会迁就着他，明明知道他在哪里也会佯装找不到的样子找上许久。

　　在他们大三的时候，林烨向牧霜袒露了心意，将他热烈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展现给牧霜，牧霜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他，成为了他的男朋友。

　　十几年的陪伴让牧霜离不开林烨，他可以毫无顾虑地依赖他，他对林烨的感情早已超过了亲情。

　　在他们二十五岁的一天里，林烨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放下了手里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医院，他们告诉他牧霜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那天，他与牧霜之间只隔了一扇门，可他却不敢推开那扇门，他背靠着门坐在冰凉的地上。衣襟早已被泪水打湿，他好像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有天，牧霜和林烨说他不想住在医院里了，林烨便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好生伺候着，他希望牧霜在剩下的时光里能够快快乐乐的。

　　牧霜其实不喜欢抽烟，但是他很喜欢烟吸入体内的辛辣感，可以让他暂时从难受的病痛中解放。

　　尽管他知道这会加重他的病。

　　牧霜在不开心的时候便会自己一个人来到儿时他们玩捉迷藏的地下室，偷偷地点一根烟，不吸，只是看着它一点点燃尽，就好像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走到尽头一样。

　　牧霜从来不会在林烨面前表现出痛苦，他怕他会伤心。

　　林烨喜欢送牧霜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来转移牧霜的注意力。他知道牧霜喜欢玫瑰，可是摘下的玫瑰会枯萎，于是他做了一支冰封玫瑰送给了牧霜，冰封的玫瑰，不会枯萎，他对牧霜的爱，不会消散。

　　三个月一晃而过，在这三个月里，牧霜经常躲在那个地下室里。他在那个黑暗的环境里痛苦地蜷成一团，痛得痉挛。

　　地下室里永远会有一根烟蒂以及一束玫瑰。

　　林烨知道他躲在哪里，牧霜的每一声痛苦的叫喊他都听到了，像小时候捉迷藏一样，他会等着他，等到牧霜没有了声音才会推门进去抱抱他。

　　他知道牧霜不想让他找到，不想让他心疼。

　　可是他真的好痛啊，好痛啊……

　　牧霜走的那天是一个晴天，阳光很好，从窗户的玻璃上射入房间里，落在牧霜苍白的脸上。

　　林烨没有哭，他看着病床上已经冷掉了的牧霜，扯了扯嘴角：“霜霜，我们一起去玩捉迷藏吧。”

　　可是，没有回应。永远不会有了。

　　林烨在牧霜的墓碑旁放置了一束冰封玫瑰。

　　冰封的玫瑰，封存的爱意。

　　他不会再把爱意展现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