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拾陌

4、叁

　　梅乡的傍晚与城市是极为不同的。慢慢走在稻田旁，可以听到远处的蛙叫和脚下小溪潺潺的流水声，节奏是很缓慢的，夹杂着身侧淡淡的麦香，逗弄着鼻尖。在梅乡，也许夏天的味道就是麦子的味道吧？不知道为什么，越发的喜欢麦子了。
　　最喜欢看一片茫茫的麦田，麦穗儿被风吹成一片金黄。
　　也喜欢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戴着草帽，穿着格子衬衫的样子。就像是卡通中的少年。

　　叶小茂的步子很轻，很快。倒是身侧手长腿长的人走的很慢，像是故意的。她瞄了一眼，看到他也在注意着自己的步子，随后加快脚步，又放慢脚步，看着他也跟着忽快忽慢的脚步，叶小茂站住不动，咯咯的笑了出来。
　　林落停下，先是看她笑的莫名其妙，然后竟被她笑的尴尬起来，只得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你啊。”
　　“我？”眉头皱的又深了一层。
　　“呵呵，想起上课时你的样子了。”叶小茂眨眨眼，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看出他步伐的秘密了，这个人呐，好面子的很，看林落相信的表情，叶小茂心一颤，这个人怎么这么单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走吧。”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叶小茂追过去，跟他并排。

　　“林落。”她走到水塘的沿儿上，比林落高出了一截。喊他的时候，重心不稳，晃了一下，林落赶忙拉住她的手，叶小茂这才稳当下来。
　　“你小心点。”他皱着眉，盯着她的脚，怕她一会儿掉下去。
　　“林落。”她看着他的侧脸笑。
　　“嗯？”他盯着她的脚，没有注意到她脸上不正经的笑容。
　　“我喜欢你……”
　　握着她手的指尖一颤，林落站定，半晌没有抬头。
　　“你的名字！”叶小茂哈了一声，甩开林落的手跳下来，拉着脸颊做了个鬼脸：“我说，我喜欢你的名字啦！”说完，转身脚尖一掂一掂的走到前面去了。
　　果然果然，说什么信什么。

　　林落在原地站了会儿，抬起头时，淡淡的笑了笑，带着些自嘲。刚才，他居然相信了呢，他居然，心动了……真是有些可笑，原来人家是开玩笑的……
　　“找个地方吃东西吧。”林落走过去，对叶小茂说。
　　本来，是想带她去那里的。可是……算了。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叶小茂被林落带到一处开在路边的小店，开起来很像电视剧中的路边大排档，斜屋顶下，是半掀开的帘子，棚子里面摆着一张很大的圆桌，圆桌中央是个大空洞，足够站一个人，圆桌外是一圈椅子，坐了几个人。

　　“小落来了。”站在空洞里面的是老板，他看到帘子外的林落，立刻露出笑容，挥手示意他坐下，看到林落身后的叶小茂后，笑意更深：“带了朋友？”
　　带了女朋友？
　　他的眼神明明这么说着。林落笑笑，兀自走到圆桌外坐下，回头看了眼叶小茂：“随便坐哪里都可以。”说完他摘下草帽，挂在脖子上。
　　叶小茂要了一小碟粢糕和一瓶橙汁。这里的饮料还是玻璃瓶装的，像是小时候门口卖的一块一瓶的汽水，嗯……叫什么来着，山海关，似乎是这个。一转瓶身，赫然看到模糊的印刷字，山海关。
　　叶小茂咦了一声，惊讶的指着那几个字，看着林落：“你看，这个名字。”
　　正在吃紫菜包饭的林落嘴角还含着半块紫菜，投来一记目光，含糊的哦的一声后，吞下嘴中的饭，才说：“这里卖的都是新东西，旧包装。也许，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八十年代的食物了。不要担心，没过期。”
　　“真的啊？”叶小茂把玻璃瓶捧在手里，就差贴到脸上蹭几下了。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她喜欢的样子，笑弯了眉，有些发福的脸上却不见城里人油亮的光，红红的，很健康的样子：“小姑娘喜欢这些旧东西么？喜欢，我这里还有好些个，看哪个中意就拿走吧。”
　　他笑眯眯的，眼角的皱纹弧度温和。
　　突然间觉得好喜欢这个老人，给人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就像是爷爷一样。

　　离开铺子的时候，叶小茂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无外乎是些小时候小孩子唱完的东西，只不过在城市中早就见不到了。
　　“这里真好，还有这些东西。”叶小茂满足的掂了掂塑料袋，笑眯眯的合不拢嘴，早就忘记了当初谁一天要抱怨N次不愿意待在这里的。
　　原本比她落后一些的林落走上来，接过大塑料袋：“你原来喜欢收垃圾？我家多的是，等你走时，都送给你好了。”
　　夜风细细掠过，染上他带着笑意的唇角。
　　栗色微长的短发被束起的运动服领子束在脖颈上，提着大袋子的手腕淡淡的显出血管，少年逐渐挺拔的骨骼在暗暗增长着。
　　叶小茂看他习惯性的接过自己手中的塑料带，心莫名的跳动了几下。
　　“其实，这里——挺——好——的！”叶小茂把手圈在嘴边喊，然后小跑几步走到早已走远的林落身边，跟着他的步子走，手背在身后，搅啊搅的。
　　淡淡的麦香暗暗浮动在空气中，淹没了叶小茂跑过来前那几句话。
　　星辰的光芒细微。
　　勾勒出两张年轻的面容和两个几乎交叠的人影。

　　十六岁。
　　情窦初开。
　　喜欢，轻易想付出，却无法轻易的收回。

　　我喜欢你，
　　不止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