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魅妖颜》墓茑萝

5、微蓝双眸

　　晚餐的时间到了，我们去一楼的食堂。母亲几乎一天没吃东西，虽然她身体健康，但此时，已经显得疲惫不堪了。
　　食堂里已经排起了长队。刚进学校的时候，学校安静井然，还看不到多少学生。而现在突然蹦出了这么多的学生，周围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母亲知道我不喜欢人多而拥挤的地方，便对我说：“你去找个位置坐下，我一个打饭。”
　　我不愿母亲为我打饭，但我已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忍受周围那么多好奇的目光，只好对着母亲点点头。
　　挑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坐下。

　　那些还排着队的男生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无处躲藏，假装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事物——不锈钢桌面的餐桌，他人餐盘里的饭菜，地面上光洁的白色瓷砖，女孩们的穿着……
　　突然，我发现一张很特别的面孔。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多面孔中，他为何能一下子触动我的心。他的皮肤白得像施着厚厚的粉脂，他的脸很漂亮，眉目如画，棱角分明，简直完美无暇，
　　而最主要的，他的眼睛呈现微微的蓝色。
　　和其他男生一样，他的目光也投向我这边。

　　我终于敢于抬眼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他显得极为紧张，继而望向前方。但过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看我。我心里反而感到了一阵恐慌，我从未对任何男生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的视线开始情不自禁地停留在他身上。

　　正在我心里七上八下之时，突然一个身体瘦长男生坐在了我的前面，并将餐盘放在桌面上。
　　“你好，你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不知所措，感觉到了局促不安。
　　我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我希望他能知趣地离开。
　　然而他还是个未成熟的黄毛小子，大大的眼睛，略显黝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灿烂而天真的笑容。他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反感，并把我勉强的笑容，当作默许。
　　“你是今天刚来的吧！”他问道。
　　我点点头。显得很可怜无辜。
　　“我你没有发现吗？所有的人都在看你。”他继续说道。
　　也许他正在向他的同伴们炫耀，他最勇敢的，他是第一个敢主动找我搭话的人。
　　“我今天篮球场给你打招呼了哩。你忘啦？我叫苏越。你呢？”

　　“香颜。”我冷淡地说道。
　　“香颜？嘿嘿。你真的很香耶！”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真想把他的餐盘扔在他的脸上。对于一个因身体气味而苦恼的人，他竟然如此口无遮拦！
　　他继续问道：“你在哪个班？”
　　“还不知道，等一下要去教务处报到和领书后才知道。”我如实回答。
　　“真希望我们是一个班！我是高一（二）班。高一共有三个班，咱们在一个班的机率还是很大的。”他乐呵呵地说道。

　　我又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那个漂亮的男生，此时，他已经开始打完饭，并端着餐盘坐到另一个角落。接着，又有两个人围着他的桌子座下。一个大个子，身体强壮无比，他背对我这边，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猜到，他同样有着白皙好看的脸。
　　另一个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她的眼睛里同样有微微的蓝色，她正坐在漂亮男生身边，和他窃窃私语着什么。漂亮男生依然时不时把眼光投向我，他的脸如此的完美，又有如此勾魂夺魄的眼神。

　　眼前叫苏越的男生发现我把注意力投向另一个角落。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我笑开了：“你是在看他们三兄妹吗？他们都很特别吧。他们的眼睛都带点蓝色。”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母亲回来，她将一份饭放在我面前，然后坐在苏越旁边。
　　“这是我妈妈。”我介绍说。
　　“阿姨好，我叫苏越。”苏越很有礼貌地说道。
　　“你好。”
　　看到我的脸色冷漠依然，苏越终于说道：“不打扰你们啦，我到别的地方去了。希望我们同班噢，再见！”说完悻悻地离开了。

　　“看来你到哪里都是焦点啊！”母亲笑着说，“希望你能在这里能认识到好朋友。”
　　我抿嘴苦笑一下，看着餐盘里菜。米饭、鸡丁、土豆、鲢鱼——是靠近胸鳍的部分，煎炸而成，涂满了花椒粉粉末，多种植物油脂混合成的劣质食用油，香葱碎末发出刺鼻的味道……
　　“你试着尝一下，味道不错！”她已经狼吞虎咽起来，看来她已经饿坏了。
　　我看着她吃，迟迟未动筷子。
　　“你想留在这里读书，就必须适应这里的食物。鄂西四川重庆一带，饮食都偏辣……”
　　不管在哪里，我都吃得很少。一天中，只吃完眼下这一块鱼，我就足矣了。但这块链鱼，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我只能剥开鱼皮，用筷子挑取里面洁净新鲜的部分。
　　我感觉他还在看着我，那个漂亮的男生眼睛也许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我终于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瞟去，然而他已经不见了，剩下那个女生以及大个子，他去哪里了，他们是兄妹三人……
　　我边挑着鱼刺，脑子边胡思乱想着。
　　“香颜，等一下我就返回夷陵市里，要赶明天早上的火车。”母亲说道。
　　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嗯地应了一声。

　　我陪母亲走到校门口。
　　分别的时候，她用她最习惯的表达方式，轻轻地抚摸的我的头。
　　我看到了她眼角噙着的泪水。也许，她还是喜欢孩童时候的我，那个时候虽然我还是沉默寡言，但乖巧听话，绝对不会有离家背爱的念头。
　　她在校门口坐上了校车。她在向我挥手，直到校车缓缓驶离……
　　我终于没能忍住泪水。

　　我的泪水是有毒的。
　　我的视力会在泪水的侵蚀下出现短暂的失明，我的脸上会留下一道道红色伤痕。
　　泪水的伤痕，至少一天才能消褪。
　　立即跑向寝室，用淋浴喷头里清水狠狠冲洗着双眼。把湿透的衣服慢慢脱下，让冰冷的水长时间冲刷着自己。
　　泪水混合着冷水，从身体上滑落……失落感、无助的感觉撕咬着我的心……
　　停止了流泪，便关掉喷头。将自己的身体擦干。
　　还好，除了双眼轻微的疼痛之外，脸上并没有留下明显的伤口。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了。
　　我换上一件浅绿色的雪纺衫，轻柔顺滑的质料会使自己显得更为成熟和亲切些。此时，我不再想用一张冷漠的脸对待周围的人，我更愿意缩小自己与稚气十足的少男少女们的距离。
　　将一头长发紧紧束起，这样有利于减轻我身上的香气。
　　对着镜子匆匆看了看自己。
　　几乎从来没有从镜中观察自己——我心里清楚，因为那个漂亮的男生的缘故。也许，我们有可能在一个班里。

　　高一三班。
　　教务主任给了我一张课程表，并让等待片刻，我的班主任会领我去教室。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教务处。
　　“你是香颜吧？”他主动坐在我的对面，“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姓沈。我教生物。你的母亲在上个星期就已跟我谈过话了，并说了一些你的情况。你的成绩很好，而且考取武汉市的一个重点高中。明珠中学能招到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我们感到十分的高兴。”
　　没有想到一个高中的班主任如此的年轻，估计三十岁还不到。留着简洁的平头，高度近视眼镜，平易近人的笑容。
　　“听你母亲说，你出生在仙湖镇，所以你就想回这里读书？”沈老师说道。“相信你能喜欢上明珠中学。”
　　我心中微微一惊，母亲从未说起过我出身在仙湖镇！
　　不知她还对他说了什么。

　　“你的母亲说希望能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你生物成绩很好，恰好我还缺一个生物科代表，你就做我的生物科代表吧。”
　　我只能沉默着点头。
　　这真让人恼火，母亲肯定还对沈老师讲了我那内向而怪癖的性格。在初中，这样的事就不只发生过一次。她曾经多次找班主任，请求能让我做个班干部。
　　沈老师帮我选齐所有的教课书，好大一摞，比初中时的多了一倍多。他抱着这一摞书，我跟在她身后，走向四楼的高一三班。
　　“哦——你现在边走边想想呆会怎样在班上作自我介绍。”他说道。

　　从我淡漠的眼神，死不开口的倾听，以及局促不安的表情，沈老师一定是更加确定了我的性格，因此让我提前作一下准备。
　　“能不能不作自我介绍……”我说道咬着嘴唇说道。
　　他停下脚步，我的话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意外，但他随即一笑，“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给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我开始沉默了。
　　眼看到教室门口，我仍没有找到理由。

　　“好吧，进去吧。我不进去了。你的位置在最后一排。不过不要紧，座位一月一换。来，接着！”沈老师转身对我说道，把那一摞书搁在我的手中，一直顶到了我的下巴。
　　“谢谢沈老师。”对于他的理解，我非常感激。
　　“不用。进去吧。”他笑着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吸了一口气，便抱着走进安静的教室。教室里灯光如昼，每个人都埋头自习，桌面的书足以连成一道城墙。见有人来了，便都把抬起头。
　　我感觉到了双颊的灼热。
　　突然之间，我看到了那双微微泛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