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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朱颜改 ...

  •   (一)

      “阿欢,我赎你出去,我娶你做夫,好不好?”

      阿欢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有女人这样对他说了。

      第一次对他说这话的女人,当时还是个穷酸书生。她拿走了他所有的体己钱去赶考,高中了探花后,再也没有归来。

      那个时候,阿欢才十五。

      现在,阿欢已经二十。

      二十岁的阿欢,对于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你若真心疼我,便常来。”

      他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是因为已经死心,还是因为依旧不死心。

      (二)

      那日说那话的莫小姐,果然常来看阿欢,几乎日日都来。

      日日都来,次次都留宿,却并不是次次都真的要他,单纯的相拥而眠,也是时常有的。

      每次来,莫小姐都会带些零食,又或者是一支木簪一个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儿。

      阿欢便都收下,连着度夜的钱一起。

      阿欢年纪毕竟大了些,他的价格并不贵,卖了那些玩意儿的钱比直接拿得到过夜费有时的还高些,他挺喜欢那些小礼物。

      (三)

      “阿欢,我赎你出去,我娶你做夫,好不好?”

      那一日,那个莫小姐又这样问阿欢。

      当时刚刚一场欢好过后,阿欢的腰是酸软的,唇是肿的,脑子是迷糊的。

      阿欢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原本空空的只系着一条红色的丝线,现在却有一个簇新的绞丝银镯,银光闪闪。然而看着腕子上被女人套来的绞丝银镯子,阿欢还是回答:“你若真心疼我,便常来。”

      莫小姐把他搂在怀里,索了一个吻,答:“好,我会常来。”

      (四)

      然而莫小姐却不大常来看阿欢了,她开始歇在隔壁的那个院子里。

      那个院子的主人是个娇俏的小男孩儿,十四五岁,最是干净漂亮的时候,总是笑盈盈地痴缠着人,口口声声:“哎呀,你这个冤家又欺负人,可是人家喜欢你呢,又舍不得赶你走,怎么办呢?”

      阿欢摸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又拽拽手上的细丝线,也泛起盈盈笑意来。

      他在自家屋檐下挂上许久不曾挂过的红灯笼,然后回屋,静静地坐等。等着不知道会是哪个人迈进他的房门。

      (五)

      阿欢的年纪愈发大了。

      他原本一直对时间都不大上心,但有个客人嫌弃他的皮肤开始泛黄了,阿欢才发现自己已经二十二岁。

      人老珠黄。

      阿欢在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白腻腻香喷喷的蔷薇粉。

      阿欢在唇上涂了厚厚一层掺了蜂蜜的胭脂膏子。

      阿欢去照镜子。

      照着照着,阿欢的眼泪忽然簌簌地流下来,花了妆容,丑不堪言。

      (六)

      那个莫小姐又来阿欢房里。

      莫小姐在阿欢套着银镯子的手腕上又套了一个金的。

      “阿欢,我赎你出去,我娶你做夫,好不好?”她又问。

      阿欢抬着手,呆呆地看着那一缕金光,回答:“你若真心疼我,便常来。”

      对于某个问题,他向来只有这一个答案。

      (七)

      莫小姐又开始夜夜留宿在阿欢房里,阿欢却开始歇斯底里。

      他卖了银镯子换来每日一碗牛乳洗脸,卖了金镯子换来媚香若干日日悄悄熏在房里。

      他贪念某些温暖,原本是想要留住她的。

      然而莫小姐却皱皱眉,问:“阿欢,你把我送你的镯子也拿去卖钱么?”

      阿欢的心忽然开始钝钝的疼。

      莫小姐走出门,又是很长时间不再来。

      阿欢守着被夜风吹得开始褪色的红灯笼,面上的笑容也和灯笼一起渐渐褪去了颜色。

      (八)

      后来那个莫小姐再回来,就赎了隔壁的男孩儿。

      她收了他做侍。

      男孩羞涩地笑,挽着那女人的胳膊,却在离开时又转头飞给阿欢身边的客人一个媚眼。

      阿欢的心砰地一跳,唇角却一如既往淡淡的,有些苍白无力的勾起。

      他想起另一个女人的离开,心底开始泛冷。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就那么一直地冷了下去。

      唯有阿欢的灯笼还高高挂着,在黑夜燃着些许的温暖和荒靡。

      (九)

      阿欢的手腕上依旧空空荡荡,只系着一条红线。

      有女人迈入他的房间。

      他抬头,惊愣。

      那女人俯下身,对他说:“你没有以前漂亮了。”

      阿欢忽然站起身,很是尖锐地回答:“你比以前看着更穷酸了。”

      女人哈哈地大笑起来,她说:“你看,我就知道你会是这般。”

      烛光跳跃。

      阿欢坐了回去,一言不发。他厌恶面前的这个女人,又想念这个女人。

      许多年了,自她当年中了探花就渺无音讯之后,她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中,让他没有办法应下其她恩客的话。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所以只能安静。

      那女人的声音也仿佛被噎住一样,安静了。

      (十)

      阿欢觉得他应该把她赶出去。

      可是他又舍不得。

      他贪求她的解释她的掩饰,哪怕只是一句欺骗。

      他贪求她说一句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然而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就着烛光贪看他已经不再年轻的容颜。

      后来……

      后来天亮了。

      她站起身,说:“阿欢,我已经给你赎了身,和我走吧,做我唯一的正夫。”

      【朱颜改·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朱颜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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