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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狮子恋爱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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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清坐在太师椅上端茶,一副早已等候多时的姿态。
这时候,就要比谁跟谁更快!
张之维呲溜一下,滑跪在地上,十分熟练快速且嬉皮笑脸:“师父我回来啦!”
张静清那满腔怒火消了大半,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还知道回来?我让你下山下山,不是让你住山下了!你干脆在山下娶个媳妇好了!”
张之维挠挠头,想从地上起身:“这不是山下事多嘛……我可没闲着!”
张静清怒眉瞪他:“我没叫你起来!”
张之维只好又跪回去,无奈道:“您就不想知道我下山经历了什么吗?”
“谁要听你那点破事!”张静清呷了一口茶,话是这么说,但张之维知道师父个性,这样子是正等着他说呢!
张之维嘿嘿一笑,说了起来。
从下山第一步去找小雀儿,跟她一起干悬赏。
张静清打断他:“等等,我不准你用门内手段谋生,你这还接上悬赏了?!”
张之维狡黠一笑,他不怕师父拿这个为难他:“我没用门内手段啊,我就这么一抬手,一踢脚,人家就东倒西歪了。”
张静清咬牙切齿:“妖孽!”
张之维纳闷:“您夸我就不能换个词吗?”
“继续讲!”这货下山一趟怎么还越发自恋了?
接着就是陪小雀儿去北平城接活,路上遇到客栈里的那对奇怪母子。
张静清角分析道:“这男子驱使魂魄的天赋很高,要是有人引导,必能在异人世界里有一席之地,可惜他遇上了你这个妖孽!”他想起小雀儿,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哼,两个妖孽!”
然后就到了北平城,雇主竟然是小雀儿的孪生妹妹云文绣,请小雀儿扮演自己。
张静清叹道:“只是幼儿间的一场赌气,谁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后果。一母所生,坠茵落溷,一个荣华富贵,一个在刀口上过日子。”
最后他们去了湖北,中途遇上了劫匪,还好两人武艺高强,击退了他们。
张静清还想插一嘴,张之维立马道:“师父,您还让不让我说完了?”
张静清可不听徒弟的话,继续我行我素:“要是你们是普通人,这样大嘴巴露财,早就死一万次了!”他语出惊人死不休,“你死不要紧,别祸害人家丫头!”
张之维苦笑:“师父别说了,我悔死了。”
张之维继续说下去,说在湖北遇到了客栈认识的翠香,一直照拂他和小雀儿。没想到这时饥荒和瘟疫一窝蜂涌来,让他和小雀儿不得不留在湖北治疗感染者。一年多下来,几乎大半时间都待在湖北,也经历了生死。
张静清这回安静听完,目光怜悯,沉思良久后才微微点头:“总算干实事了。这次学会跟人打交道了?”
张之维摇摇头:“还是没学会,跟每个人打交道太累了。”
张静清不怒而威:“嗯?”
张之维立马改口:“哎呀,我已经稍微、有点、些许明白了。师父您就放心吧。”
张静清的的确确察觉到张之维身上的变化,却依旧笑骂:“下山一趟,什么也没学到。”
“这次我真真明白了一点。”
“什么?”张静清问。
“不光是师长们不爱有话直说,山下也爱搞高深莫测那一套,那屋爷,那云文绣也是如此。”
“说点我不知道的!”
“本以为未来我只是龙虎山里的第一,没想过我可能是天下第一。”
“滚!”张静清汗颜,俯看张之维,一双手在暗自用力,“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下山历练明白了什么?”
张之维赶紧正色道:“师父,小雀儿问我,神为什么不帮世人,我竟回答不上。神仙广施法力,普度众生,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祂们是神。可是神仙就很懂世间疾苦吗?神也有很多种模样,调皮的、稳重的、心机深沉的,有神性也有人性。我没想过要做什么样的人,也没想过要做什么样的神。”+
“还没修炼好,就想成仙以后的事了?”
“人都做不好,又怎么能当周行妥善的神?当人的时候就应该对得起自己,因时、因地、因人、因事、因势而有所作为。师父,无论山下还是山上,都是活生生的人世间,大多数人在人生路上只能茫然着前进受苦,而且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生命。代价太大,这不公平,我也知道世间不能每样都公平。可谁都不愿意受苦,只有苦难无法逃避才硬要承受。
“这次下山之前实在惭愧,心里隐隐有从上看下的姿态,因为我下山是去“历练”,不是真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我清楚地知道他们每天要面临什么,但又看不到他们心中的悲喜,我以圣的标准要求自己,也以圣的标准理解别人,却做不到以普通人的视角去理解。徒儿以前果真目空一切……徒儿知错。”
张静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次算你过关了。”
张之维挠挠后脑勺:“那可以不跪了吗……”
张静清脸色突变:“继续跪!”
张之维哀嚎:“为什么呀!徒儿明明知错了!”
张静清起身,走向门口,打算撇下张之维:“下山收获是一回事,你迟迟不回来是另一回事!”
张之维赶紧爬起,给张静清捏捏肩,挤眉弄眼道:“师父啊,徒弟赶着下山一趟呢。”
“还想下山闯天地?”
“不是那个下山,是想去山下面的镇上。”
张静清明知故问:“继续找那丫头死缠烂打?”
张之维“欸”了声,这才反应过来,面上一红:“哪里是死缠烂打,师父您这样说,多失礼啊!”
张静清十分震惊、惊讶、不可思议,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徒弟脸红:“你还懂失礼?人家丫头怎么想的,你问过吗?上赶着缠人丫头一年多。”
“当然问过啦,按小雀儿的手段,随时都能甩徒弟好几条街,追都追不上,我还能缠着?”
张静清扒拉开肩上张之维的手:“你心不在我这,弄得我浑身不舒服。”他随手一挥,“下吧下吧,一个个的,就喜欢往山下跑,身在曹营心在汉。”
张之维赶紧告退,张静清像老妈子一样皱起眉,片刻后又欣慰笑笑,真是长大了啊。
……
张之维来到小雀儿家,里头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奇怪,以前没这么多人呀。
张之维没着急进去,而是在暗中观察。
院子里,一群孩子坐在木凳上,看向前方的黑板听课。
在黑板前站着的,自然是许猜猜,她在教这些孩子读书认字。孩子们正回答她的问题。
张怀义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地,头也没抬一下,专注着和地上的叶子较劲。
嗯?怀义怎么来了?
难道这一年多他都帮衬着她们?帮衬也是应该的,毕竟怀义学过小雀儿的手段,也算是半个师父了。
他很快把张怀义抛在脑后,心情雀跃,专心找小雀儿,小雀儿……小雀儿在哪里呀~
张之维几乎要哼起歌来。
有人轻拍张之维的肩膀。
张之维正忙着,感觉到有人拍他:“嗯?别闹,我在找人。”
随即反应过来,能悄无声息靠近他,除了师父就是小雀儿,师父他刚刚见过,那拍他的就是小雀儿!
回头,正是他想见的人,立马高兴得喊起来:“呀!小雀儿!”
张之维大嗓门,院子里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
大门本就敞开着,孩子们都探头看向门外。
这么多人盯着,小雀儿无端感到有些羞涩,脸一红,不甚明显。
——你怎么来了?
张之维:“想见你自然就来了。”
张之维有话直说,丝毫没觉得这算甜言蜜语。
“哎唷!”小朋友们不自觉出声,用小小的手掌捂住眼睛。
有个大胆的小孩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脸颊:“羞羞羞!”
“一下不盯着你们,眼睛都掉到外面去了!”许猜猜在里头大喊,中气十足,谁也想不到,她几年前几乎病得快要死去。
刚才那个大胆小孩大声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明明老师也看他们笑了!”
许猜猜毫不慌张,谎话信手捏来:“我刚才是想试试你们专不专心,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经试……唉!真是我带过的最不专心的一届!”
“老师这个话说八百遍啦!”小朋友没被恐吓住,做出无奈的神色。
一群小朋友相视一眼,眉眼弯弯哈哈笑起来。
许猜猜咬牙切齿,自从身体健康恢复老本行后,每天都要被学生气一气,心里默念:退一步卵巢囊肿,忍一时乳腺增生!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他们还是孩子,我是个老师,要关怀关心关爱!
“怀义关门!让那两个到外头谈恋爱去!影响课堂!”
见老师真生气了,小朋友们赶紧一窝蜂跑回自己的凳子上,乖乖做好。
怀义拿着扫帚走到门口,眼中从刚刚的惊讶归于平常:“之维师兄,你这么快就下来了?师父没说你?”
张之维没个正经:“说啊,差点没把我揍一顿。”
张怀义看了眼身后飞来眼刀的许猜猜,还有时不时瞄向门口的小朋友,从口袋里翻出几个铜钱,递给张之维:“街上新开了一个电影院,挺稀奇的,可去一看。”
怀义不仅比以前大方多了,这打发人的说辞也进步不少。
“成,我们去街上逛会儿。”张之维没推迟,接过铜钱,“谢啦师弟。”
张之维和小雀儿两人在北平城看过电影,黑白的、无声的,小雀儿不喜欢,张之维也就不喜欢。
张怀义点头,轻轻关上门,院子里的教书声弱下来。
张之维转头,将几个铜钱抛在空中又接住,对小雀儿说:“走,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街上变成什么样了。想吃什么,怀义请!”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至少对这个小镇来说,日子在细水流长地过着,偶尔一些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会引起微澜,不久后又归于平静。
小镇上的一些大爷大娘认识张之维。家中有丧事时会请龙虎山的道士超度,有时碰到屋爷那帮收债的暴力催债,动静大得整条街都不得安生,张之维这些道士就帮忙解决过,所以他们对道士有天然的亲切感。
特别是张之维,特别讨老一辈的喜欢,一番甜言蜜语哄得比他们亲儿子亲女儿还亲咧!
一看到张之维出现在街上,就有大爷大娘双眼一亮,一把野菜塞进他怀里,张之维推脱,又几个地瓜塞到他手中,张之维没手了,嘴里答“不要不要”,却还是有香蕉橘子小西瓜堆到他怀里。
大爷大娘一番操作十分熟练,塞好后闲聊都来不及,直接跑得远远的。
张之维:“欸?欸?!欸!!!大爷,大娘!别走啊!”
等人都退去,张之维怀里抱满了东西,堆得像小山似的,都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小雀儿在他后面走着,离得远,大爷大娘没认出是一路的。
张之维可怜兮兮地望向小雀儿:“没办法了,回去再向师父预支下个月的单费还给他们,这些吃的就当是我这次下山回来,请师兄弟们吃一顿!”
小雀儿轻轻笑起回应,抬手帮张之维负担一半。
张之维见她唇角微微勾起,有如春风化雨,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却温柔了许多。
他顿觉意外,这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礼貌归礼貌,但宛若冰霜,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冷面美丽。
这样自然也是好的,只是懂得越多,在乎的越多,等一切都失去时,会更痛苦。
张之维忍不住开始担忧。
小雀儿瞧见街角处有一家照相馆,她之前在北平城假扮云文绣时,在她的桌子上见到过很多相片,如今看到照相馆,就萌生了想去拍照的想法。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一张相片呢,以前的模样从没被有心人记下过。
小雀儿手上的东西不多,单手简略地做了几个手语。
张之维了然,和她走向照相馆:“成啊,我也没拍过,正好也试试。”
张之维另一面心想:不一样了……自那天晚上的质疑神灵后,不……从小雀儿背回翠香的那刻起,我就应该意识到不一样了。
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他发愁,愁得一颗心都揪在一起。
他想让小雀儿不染尘埃,可是人生在世哪能不染尘埃,待在温暖如春的花盆里才会更加脆弱;他想让小雀儿一颗玲珑心窍,能识遍世间所有的阴谋奸计,可那智多近妖,慧极必伤;归根结底,他只是不想让她受伤害。
他喜欢她,就想什么都提前想好,什么都安排妥当。
可世事无常,哪里任由他的心意发展。
愁啊!愁死了!
一路愁到了照相馆,张之维立马大喊:“来生意啦!”
立马有人迎上来:“来啦来啦,”见是张之维,喜笑颜开,“呀,小兄弟啊,好久没看到你了。”
他看到张之维身旁的小雀儿,漂亮得要命,顿时大吃一惊:“原来是去讨漂亮老婆了?”
张之维连连摆手澄清,生怕这玩笑讨嫌,偷眼瞧小雀儿:“哪有!大哥可别胡说!”
大腹便便的大哥十五年前也是这街上人见人爱的一根草,见张之维这模样,猜是单相思,觉得好笑:“哈哈哈哈哈,小兄弟什么都好,就差吃点爱情的苦了!”
张之维嘴角忍不住抽搐,他这单相思单得这么明显?
张之维决定转移话题:“大哥,我俩拍个照,这玩意怎么弄呀?”
“带姑娘家家拍照怎么也不捯饬捯饬?”大哥指着前方,一块方方正正的大布挂在墙上,“妹子长得好看天生丽质就算了,你长得这么潦草还是打扮打扮吧!”
张之维:……
小雀儿一听这话,顿觉好笑,悄悄看一眼张之维。
张之维在北平城剪短的头发又长了出来,如今重回龙虎山,自然又当回了道士,挽上道士髻,头发半长不长,挽得稀松,还有几缕发丝垂在后颈。
嗯……确实潦草,形容得很贴切。
张之维见小雀儿偷笑,有了点小孩脾气,“哼”了声,没答话。
大哥:“说你两句还不开心了,咋这么矫情?”他往里头喊,“老婆,出来帮客人捯饬!”
很快就有一个女人出来:“这么大嗓门干什么……孩子在睡!吵醒了你去哄!”
大哥不服气:“哄就哄!又不是没哄过。”
女人领着两人到镜子前,不忘反驳:“你顶嘴的功夫比哄孩子的功夫好多了!”
大哥也哼了声,没再说话,真是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
女人替张之维扎好头发,张之维本想推脱,女人笑眯眯推掉他想自己捯饬的手:“小兄弟,让我来吧,你好收拾,收拾得快,到时候就在一旁待着,我没见过妹子这样好看的人,想多花点心思化妆呢。”
她边弄边对小雀儿说:“妹子,能不能帮婶子一个忙?”
小雀儿面露疑惑。
她继续说:“拍出的照片我们能不能多洗一张,放在门口的橱窗上当广告?”
小雀儿点头。
张之维立马说:“可以啊,”他笑了两声,“这广告必能让店里生意兴隆!”
婶子笑道:“婶子没读过书,容易受骗,这些话可要当真啦。”
张之维很快就收拾好,外形看上去齐整不少,但骨子里的那种混不吝依旧改不了。
大哥脑筋直,嘀咕:“我瞧也没变化啊。”
张之维也悄声对大哥说:“我也觉得。”
两个男人颇有默契地咧嘴笑了。
婶子在小雀儿脸上的确花了不少心思,闲不住,边化妆边聊天,还会问小雀儿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
一些简单的“是”与“不是”之类的问题,小雀儿还能点头或摇头,这里就不行了。
小雀儿想她看不懂手语,婶子之前也说过没读过书,不认识字,于是直接是用两根手指指腹点点喉咙,再微笑地摇摇头。
——我不能说话。
婶子明白过来,微微惊讶,面露可惜,长这么好看,怎么就是个哑巴呢。
张之维凑过来,替小雀儿回答:“婶子,您这审查的功夫比警察还强!”
婶子笑着,满是过来人的神色:“这么护短,看来是真栽了。”
张之维不答,抹上粉的脸通红通红的。
这就算是回答了。
他这毛病还是改不掉,每每一提他这心思,就控制不住脸红。
小雀儿眼帘垂下,像在思考什么。
她这几天想了想,很是纠结,但还是决定要告诉张之维。
无论张之维如何取舍,她都应该告诉他。
头发翘起来了,得抹些头油。婶子想去拿桌上放置的头油,找了半天这才想起放在后院没拿,“哎呀”了声,便急匆匆地说:“等等啊,婶子去拿个头油。”
小雀儿已经化好妆,张之维看不出自己的区别,倒是能看出她的区别。
头发从刚才的马尾辫变成了两条麻花辫搭在胸前。
眉毛浓了点,脸白了点,嘴唇红了点。
嗯……哪种扮相都很好看,只是衣服是粗布的,穿起来一定糙的很……得攒钱给小雀儿买几件好的。
张之维看似胆大地看了几眼,又移开眼神:唉~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看?看不够啊……想一直看,要是可以的话,能看一辈子。
小雀儿挥手打断张之维的思绪,她比划手语。
——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我看着呢。”张之维满脸笑意地说。
小雀儿突然觉得自己的手疲得很,有些重,比起手语来有些微微的滞涩。
——我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终究中过毒,只有……十几年的寿命了。
“我知道。”
小雀儿瞳孔缩起。
——你知道?
张之维深深地看着小雀儿,眼中的喜欢即将溢出,又有种天快要塌下来的担心:“我知道。那时在庙里,你中了迷药,我……替你把过脉。我啊,医术没端木瑛那么好,可也不差,自然看出来了,你的身体药物早已不起作用。这次回来,我会请示师父,让他同意我教你天师府的手段,这些皆可延年益寿。不要担心,我会解决。”
“只是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他紧张地问,“身体难道出状况了?”
小雀儿沉默良久,她知道他不会在意,只是不清楚他早就知道,早就为她想好了。
她微微笑了,正要比划,婶子拿着头油匆匆赶回来,打断了他们:“终于回来了,”她打开盖子,沾了一些头油,来到小雀儿身后,将翘起的头发抚顺。
张之维只好退到一旁。
婶子弄好后,直接拉着小雀儿坐在照相的幕布前,满意地左看右看:“真好看。”
大哥也拉来张之维,让他坐在凳子上的另一边,与小雀儿各坐在长凳的两头:“都好看都好看。”
张之维和小雀儿在相机前坐好,挺起背,微微抬起下巴,看向镜头。
大哥赶紧风似地跑到照相机面前,一手举着硕大的闪光灯,头埋进用绒布盖着的一个大盒子里。
张之维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很少这么正襟危坐。
他知道这不像自己,在遇到小雀儿后他经常不像自己。
在爱情里,他逐渐变得小心翼翼,变得过分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这些他都乐意。
因为喜欢,他都乐意。
大哥从绒布里抬起头:“你俩靠近点!做这么远,中间都隔条楚河汉界了!”
张之维屁股挪了挪,近了一寸。
心乱乱的,思绪一团乱麻,一会儿想到东,一会儿想到西:刚才小雀儿想告诉他什么?她笑了,看来情况不是很糟糕。他靠这么近不好吧,还没追求到小雀儿呢,这么近……不好不好,失礼失礼。
“再靠近点!”大哥再次大喊。
张之维又挪了挪,又近了一寸。
太近啦!真的太近啦!这不是目前我们能接触的距离!
“……也行。”大哥终于妥协,继续埋进去鼓捣相机。
小雀儿也注意到张之维的举动,嘴唇上扬,偷笑了下。
她眼睛闪闪亮亮的,靠近张之维,两人之间的空隙缩短。
她用手语问——你什么时候才会跟我说,要和我谈恋爱?
张之维下意识“呀”了声,呆了,一时之间竟不能给出回应,脑子里全是“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
这一刻,他不是天师府高徒,不是天才张之维,而是一个面对爱情的傻瓜。
来得太过突然,张之维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问:“真……真的吗?你……还懂了我对你的男女之情?”
小雀儿微笑点头。
他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就由她来走吧。
张之维会意一笑,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会忐忑、紧张。
“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和我谈个恋爱?”
小雀儿的手覆盖上张之维的手,点头。
大哥已经准备好,大声喊道:“开始了昂!看这边,三!二!一!”
张之维和小雀儿受到指引,看向那边。
“咔嚓——”
闪光灯亮起,冒出烟雾,这个时刻瞬间定格。
小雀儿握住张之维的手,冰而柔的一张脸分外美丽,眼睛笑意满满;张之维的嘴角几乎要咧到后脑勺去,仿佛还能看到嗓子眼,小眼睛更是咪成了一条缝,浑身洋溢的开心显而易见。
傻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