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小狗饲养手册》灯乾

13、第 13 章

　　在麦秋果的印象中，段麒虽然看着不好惹，但性格很好，从来没见他真的对谁生过气，此刻蓦地听到他的大声质问，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不是的，这两次的情况不一样……”

　　可是没等她说完，段麒便转身离去，她无措地看看楚娉，又看看段麒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追。

　　“不用管他。”楚娉的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她抬手拉开了换衣间的门，明明没什么变化，麦秋果却觉得，她好像在那一瞬间，突然颓唐了许多。

　　那之后地整整三天，段麒再也没回过家。

　　那天晚上楚娉还以为他只是像从前一样，生会儿气自己就好了，所以没去找他，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仿佛就此消失了一样。

　　而楚娉此时才发现，她竟然甚至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这三天里，雪球主人泪流满面的样子、段麒和关医生说的话，一直不住地在她脑海中盘旋。

　　“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从高考完填志愿开始到现在，即便与家人发生激烈的冲突，即便知道自己会就此踏入一条孤身一人的道路，楚娉也从没有质疑过自己的选择。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难道她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为什么她做出的选择，好像总是错的那个？

　　好在这几天没遇见有什么大病大灾的，甚至连手术也没几个，楚娉送走一个来复诊的病人，眼看着快到下班点了，没精打采地把上半身趴到桌子上，头一次这么没干劲，只想着下班。

　　麦秋果刚协助杨勤学做完手术，站得腰酸背疼，正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往外走，恰好路过楚娉的诊室门口。

　　玻璃门大开着，她能很清楚地看清里面的景象，包括楚娉的颓态。

　　那天晚上的景象，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麦秋果觉得，好像从那天开始，楚医生就变得一天比一天没干劲。

　　她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玻璃门。

　　“请进。”楚娉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楚医生。”麦秋果叫了她一声。

　　楚娉直起身子，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是麦麦啊，怎么了？”

　　“楚医生……”麦秋果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尴尬地寒暄，“今天工作累不累啊？”

　　楚娉早看清了她的意图，莞尔一笑，点破道：“你们给我安排的都是简单活，当然不累了。”

　　麦秋果脸上泛起迷之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就好。”

　　实在太尴尬了，麦秋果在心里遁地了好多回，然而她刚想走，脚尖却又仿佛不听使唤似的掉了个个，又叫了一声：“楚医生。”

　　“什么事？”楚娉依旧看着她。

　　“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宠物医生，千万不要怀疑自己！”麦秋果好像终于鼓起了勇气，连音量都拔高了。

　　楚娉愣了一下，嘴角勉强地弯了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那天……段麒那个小王八蛋，他根本什么都不懂！”麦秋果突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楚医生，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做错了，我觉得你那天的处理方式非常妥当！如果不放她走的话，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痛苦，这一点我们都知道，所以……”

　　麦秋果顿了顿，才继续说：“总之，楚医生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宠物医生，是我前进的方向！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

　　楚娉愣了半晌，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麦秋果涨红了的脸，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麦秋果见她嘲笑自己，生气地一跺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楚医生你还笑！”

　　她说着转身要走，却被急忙站起来的楚娉眼疾手快地拉住：“等会儿！谁嘲笑你了！”

　　楚娉直视着麦秋果的眼睛，拉着她小臂的手向下滑去，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说：“谢谢你，麦麦。”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完全没有刚才那种笑闹的感觉，麦秋果被她盯得脸一热，“嗯”了一声就跑开了。

　　麦秋果身为一个阅番无数的二次元少女，虽然有时候说出的台词在现实世界中显得有些中二，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思很细腻，仅仅靠感觉，就能猜出楚娉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原因。

　　楚娉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楚娉下班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果然还是没有看到想象中充满元气的迎接——段麒还没回来。

　　或者说，她本就不应该用“回来”这个词。

　　“我这是怎么了？”楚娉奇怪地想，“明明之前他在这的时候还在发愁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搬出去，怎么现在他走了，我却这么不习惯？”

　　习惯？楚娉从储物柜拿出泡面的动作一顿。

　　对了，只是习惯，自己住的生活，只要她再过几天就又会习惯回来，她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只是因为还没有习惯而已。

　　像段麒来之前一样，楚娉给自己泡了桶泡面，吃完饭之后看书、洗澡，睡前又读了些学术文献，感觉脑子已经转不动了，这才换上睡衣，准备上床睡觉。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到客厅的方向传来“咚咚咚”三声异响——有人敲门。

　　楚娉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谁会在这时候敲门？

　　楚娉脑海中闪过无数大城市独居女性遇害的社会新闻，心中止不住发毛，即便在工作中再怎么强势，她在这种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处于弱势地位。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抢了起来，似乎比刚才急促一点。

　　大夏天的夜里，楚娉没开空调，冷汗却顺着后背流了下来，像蚂蚁在爬。

　　楚娉放轻脚步，先去厨房拿了把菜刀以备不时之需，这才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口。

　　她鼓起勇气，透过猫眼看去——

　　然而，外面空无一人。

　　声控灯是亮着的，却没有一个人影，楚娉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突然看到地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楚娉几乎吓得想报警，别说开门了，她连再看一眼也不敢。

　　她把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心中不断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却遍寻无果。

　　她自认一直与人为善，并没有的罪过什么人啊？不过也可能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而已，毕竟之前那位口炎小狗的主人就是例子。

　　可是只是这种程度的得罪，用得着这么吓唬她吗？

　　她还没有所动作，敲门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楚娉贴在门板上，隔着门传来的震动震得她直心慌，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准备如果门外再有什么动静的话就立刻报警。

　　可是下一秒，她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姐姐。”

　　楚娉心下一惊，立马又从猫眼往外看去。

　　竟然真的是段麒！

　　而同时，地上放的东西也被她看清了。

　　那是一只小白狗的玩偶，大耳朵耷拉着垂下来，吐着粉色的舌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让楚娉想到了一个人。

　　她担惊受怕了半天，结果竟然是这么标准的一个“小题大做”，楚娉无语地松了口气，刚想开门，却突然听见门外的段麒再次开了口：“姐姐，你先别开门。”

　　楚娉停下了动作。

　　段麒接着说：“姐姐，对不起，那天……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透过一层门板传过来的声音闷闷的，段麒低着头，楚娉透过猫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他继续说道：“我明明什么都不懂，你才是真正的宠物医生，她的病情也是你一直在跟进，我却还自以为是地随便指点，还……还那样说你。”

　　“其实我那天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身为主治医生，你肯定比我难受一千倍一万倍，还要承受我的指责，你肯定很委屈，也很生气吧？”

　　楚娉其实并没有生气，那天没有，那之后也没有，更别说觉得委屈了，可是现在被段麒一说，她却突然鼻头一酸，连忙抬手抹了一把眼眶。

　　“对不起，姐姐。”段麒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就开门，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说完，门外便没有了声音。

　　*

　　段麒说完，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外，等了大概五分钟。

　　他告诉自己，自己之前那么说楚娉，被怎么晾着都是应该的，可是此时，心中却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难道姐姐真的不肯原谅我吗？”他想着，然后越来越难过，头埋得更低了。

　　又过了五分钟，那扇门还是没有打开，段麒觉得自己人生的门也被关上了，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下一秒，他脚刚动，面前的门却“咔嚓”一声打开了。

　　屋里，客厅只开了夜灯，此刻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映出来，将楚娉的轮廓描得柔和了许多。

　　段麒觉得几天不见，她好像又变漂亮了。

　　接着，他扑上去，熊抱住了楚娉。

　　就像刚住进这里的那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