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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破鬼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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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浔看他笑看得一头雾水,但义王毕竟是义王,这皇亲国戚再有病,这刀他也没资格下。
就在打量四周寻找突破口之际,面前的陈志舟脚步忽然踉跄一下,面上愉悦的神情也被迫一僵。
“咚咚——嘭——”
片刻之后,地上的两块青石板毫无征兆地一松,一声类似于火药爆炸的闷响之后,飞扬的沙雾伴随着陈志舟的尖叫声响起,随即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坑,整个人冷不丁地掉了下去。
那几个死士也顾不得阵型了,慌忙冲上前。祝浔也不急着跑了,挥挥手撇开弥漫的沙砾和泥土,眯起眼看见国师的脑袋从坑里钻了出来,发出好一阵怪笑。
“诶……真被我挖通了……啊哈哈哈哈哈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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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不深,但是陈志舟摔得不巧,左脚绊右脚,摔断了右胳膊。
据大理寺审讯,国师是被禁足太久憋坏了,所以自己做了小型火药从院子挖了两个月一路挖到了外面,哪知刚好挖到陈志舟脚下。
审讯结果出来的时候满堂寂静,所有人都似乎听见了高位之上传来一声不怎么明显的笑,然后很快被咳嗽声遮掩了。
结果陛下宽慰了倒霉的长子几句,下令把国师的洞堵了,又给他多添了长达一年的禁令,这场闹剧便在国师的欲哭无泪中拉下帷幕。
临出宫前,陈虞渊和祝浔还拜访了一趟可怜的国师,为他带去一些人道主义安慰。可是看着蜷缩在墙角,哭得生无可恋的少年,陈虞渊真的忍不住想笑。
“你不是学土木的吗,怎么火药都会做?”
“转过专业,本科是化学的,研究生和博士才是土木。”
“你竟然读到了博士!?”陈虞渊震惊道,转头向一头雾水的祝浔解释,“这人上辈子死之前大概比我现在都大,套个十几岁的壳子竟然完全没有违和感。”
“滚!!”国师张牙舞爪地从地上爬起来,“老子是直博,读书很灵光的好不好!被雷劈死的时候才二十八!”
“被雷劈死……”祝浔看向他的视线登时带上了几分怜悯,“你真的好惨。”
“呜呜呜……我都要毕业了、大公司都签好了、就等着上班挣钱迎娶白富美呢就被带到这里了……”说起这个,国师的泪花就仿若决堤之河,滔滔不绝起来。
“你在这里也能签大公司,挣钱赢取白富美。”陈虞渊安慰他,“不然我想想看能不能让你去工部谋份差事?”
“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牛顿力学?怕不是以为我是个异界妖怪直接烧了。”国师拒绝地很快,视线落到祝浔身上,“老大哥,我俩的事可千万别外传啊。”
“哼……”祝浔摸摸下巴,凑到他脸前,“虽然我不能完全听懂,但你的算术应该很好吧?”
“那、那倒是还行……”
祝浔惊叹一声,用力地将他的小身板拍得啪啪作响,将书册塞到他手里,“省试的诗赋题倒也罢,算术题我真一窍不通,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往年的试题。”
一旁的陈醋坛子闻言登时幽怨起来,“我算术也好啊,你怎么不问我。”
祝浔挠了挠脸,“你不是忙吗?我本来就是为了帮你才考的,怎么能再给你加负担。”
“可是——”
“……我感觉……这不是算术题。”国师忽然从书卷中抬起头,眨巴眨巴眼,“这题在考相对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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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陈虞渊和国师面色凝重地抱着那本书卷嘀咕许久,夹杂着似乎不是汉话的东西,祝浔反正是一个子儿也听不懂,到最后就得出一个结论——国师很会考试。
不仅是“算术题”,就连普通的诗赋策论,他稍微看了一眼礼部给出的范文,刷刷刷地便整理出一套答题范式,虽然是投机了些,但对于复习时间紧迫的祝浔却很是管用。
祝萝的伤势恢复得还不错,已经能下床走动了,陈嘉禾有空便与她在一起,时而下下棋赏赏花,阳光下的少女笑容明艳,像是块无上纯澈的璞玉。陈嘉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恬淡温柔。
小公主在的时候还好,小公主不在的时候,那种送女儿出嫁的感觉真真萦绕心头,惹得祝浔鼻子里一阵酸涩。
找国师温习功课的时候,这份哀叹被抓了个正着。祝浔不得不跟他说了这件事,结果这人课也不上了,直接冲进院子里翻出了把锯子。
“喂!!”
国师转头就从院子里的树上锯下一根小臂粗的枝条,三两下就磨出了一把弓的形状。
“……你也太厉害了。”祝浔由衷地赞叹道,“但你不会要行刺吧?”
“我还想活命好吗,”国师抹了抹头上的汗,“就是给他们找点麻烦罢了,用这个把萝萝门前的树射倒,让陈嘉禾进不了门!”
“……在你射倒那棵树之前就会被以意图行刺砍头了。”
“那就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偏僻角落张弓,设置自动发射机关,再算一下射程……”国师嘀嘀咕咕地抱来一大堆尺子地图,抓着怀铅在纸上涂涂画画。
“祝浔,帮我张一下弓,我量一下。”
那张弓刚刚磨出来,扎手的很,祝浔怕伤到妹妹送给他的手绳,便提前褪下来放到一边,帮他拉开了弓。
“哦哦哦——好肌肉啊——”国师在他鼓起的胳膊上捏了捏,奸笑起来,“果真是袁袁的爱好啊。”
“不量我撤了啊。”
“嘿嘿嘿,别害羞,袁袁真的可喜欢这一套了。”他别有用心地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胸,捂着嘴笑着去量弓了。
祝浔瞪着他,瞪着瞪着又觉得无聊,视线落到遥远的远方。
“可我总觉得他瞒着我什么。”
“他瞒着你肯定是为了保护你啊。”国师头也不抬地答。
祝浔拉弓的胳膊骤然绷紧了,“所以……就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紧张的肌肉上传来轻巧的力道。
“好了。”国师收起尺子,见祝浔还在望着他,便挑着眉笑了笑,“他想把你撇在局外,你不正好借此看清棋盘,然后……”
祝浔怔了怔,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弹弓,熟练地换了根皮带。
“测试一下材料的性能,”国师解释着,顺手从桌上拿起一颗“子弹”,朝着远处的树上的麻雀瞄准,“然后就像这样,一击毙命,刷——”
“等等!那是萝萝送我的——”
他的话音到一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坠着珠子的红手绳飞了出去。一击既出,鸟雀四散,一只也没打中,倒是从天而降一坨鸟屎,啪嗒一声刚好湿答答地打在悄摸着想来偷窥的某倒霉蛋头上。
“……义、义王殿下?”国师手一抖,弹弓飞了三尺远。
“国、师、大、人——”陈志舟脸色憋得铁青,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祝浔没功夫管他们那边的闹剧,他飞奔而出找那根可怜的手绳,绕着那树跑了一圈,才在泥土里翻出了被鸟喙和树枝磨得散了架的手绳残骸。
……国师这个人安安稳稳活到现在是奇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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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省试应期举行。
省试持续三日,共考诗赋、策论、算术三场。为防止作弊串通,礼部在京城中租了一间大院,隔成数个大小相同的屋子,备上基本的桌案、笔墨与寝具供考生居住,每日的三餐也会由人送到门口。
此次省试,老皇帝也来凑了个热闹,开考前摆驾而至,发表了一篇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为考生鼓气。祝浔在考生队列里听得昏昏欲睡,左右看看横竖也没人管,便悄悄地摸到队伍尾巴那处,禁军正整齐地列队,用身体拉成一道防线,隔开好奇围观的百姓与考生们。
“小齐!”
齐乐鱼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听到名字身子一抖,慌忙地抬起头,看见祝浔才松了口气。
“是你啊……我还当领班骂我来了呢。”
“今个这阵仗不得了啊,因为陛下的缘故?”祝浔抬头望去,乌泱泱的一大排禁军映入眼帘,每个人还都是全副武装,紧张兮兮的样子。
“这是太子安排的,小侯爷才能见着我在这里。”齐乐鱼压低声音小声道,“总有风言风语说太子派里也出了叛徒,太子殿下本人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紧张的。”
果真如此。
“齐乐鱼!”
路过领班打扮的男人呵斥一声,年轻的小禁军便不敢再说悄悄话了,拿着长矛身板一挺,站得跟雕像一样笔直。
“这位考生,”领班客气地向他行了个礼,“那边有家属为您送来了些行礼,请您快去快回。”
其实压根不用领班出口,他眼角的余光就准确捉到了陈虞渊的面孔,身后还缀着一个身披斗篷的娇小女子。
“不是说不用来送我。”祝浔看看他,又低下头,少女正微微抬起帽檐,露出笑着的杏眸,“怎么还捎了小公主来。”
“澄儿是替萝姐姐来的,路上顺路碰见了皇叔,她动不了身,拖我将这个带给你。”陈澄抬手,递去一个深色的布袋,“是我和姐姐今早一起做的,红豆沙馅儿的。”
“……多谢。”祝浔接过,甚至袋子还是热乎乎的。
“我就不送什么了,祝你旗开得胜,等着祝大人未来助我一臂之力。”
轻柔的温度落在脑袋顶,暖洋洋的,却也沉甸甸的。祝浔抬起头,看见他眸中泛红的血丝,抿了抿唇。
“……昨晚我睡前,你还在府上。是为了避开我半夜进的宫?”
陈虞渊微微一怔,旋即又笑道,“无妨,只是与太子商量一些小事罢了。”
“是准备今日陛下出宫的禁军部防吧?”
“……”
“现在对你来说最棘手的是禁军内部的问题,而不是朝堂上的唇枪舌剑。”祝浔上前半步,靠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骗我,对吗?”
三月的暖风随着他的话语拂过耳畔,掀起一小阵鸡皮疙瘩。
陈虞渊很快回过神,想要向他解释些什么。可视线相撞之际,祝浔竟然像往常一般笑了笑,连多听一个字的机会都没留下,转身径直回到了考生的队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