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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来历 ...

  •   隔壁的房客还未归来。

      裴信玉抿灭油灯,手腕一抖,窗外的树叶便应声簌簌。

      “你怎么老用金钱镖?”黑暗中响起了夜枭嘶哑的抱怨。

      “缺钱。”裴信玉没有再点灯,她有些倦怠。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一卷布包砸在裴信玉的桌前,沉甸甸的,在月光下显出幽幽寒光。

      “狄府在江湖上有点名气,毕竟这一辈出了个著名的风流侠少。”

      “那个小将军?”裴信玉解开布包后的小皮囊,从药粉判断出这暗器上涂抹的是麻药。“你们业务还挺广。”

      “他堂兄狄青麟。”夜枭纠正了裴信玉的认知,又一次见识她对江湖常识的匮乏。

      简直就像传闻中的越女剑阿青一般。

      “目前在京,估计还在陪小皇帝玩耍。”心里的想法并没有影响到夜枭的言语,他这说法有些随意,但裴信玉知晓他的意思。

      这不是在轻蔑狄小侯爷陪人玩耍的职位——恰恰相反,这是夜枭向她点明狄小侯爷的圣眷。

      裴信玉食指钩住脱手镖的尾环一转,锐利的锋面在旋转下呈现出粼粼般波光。

      一般的脱手镖重量大约六两至七两,然而夜枭的镖要更细小些,单镖极轻,镖上也没有什么印记。显见是功夫深的杀手乐用的暗器,裴信玉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她支着脑袋熟悉新暗器的分量,忽地提出一个直把薛笑人惊得目瞪口呆的问题:“‘天下第一剑客’是谁?”

      回神的黑衣首领张了张嘴,愣是没说话,裴信玉不由低低一笑。

      “难道这天下第一剑客还能监听万物,谁提及他的名讳便一剑杀来不成?”

      蹲在树上的黑衣首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怎么可能有人能监听别人说了他的名字!”

      “周厉王道路以目,伏地魔人尽皆知。如果没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说他的名字?”

      “因为我不认为他是天下第一剑客,不过是愚夫的看法罢了!”黑衣首领冷笑,“你说的伏地魔是谁?”

      周厉王使国人道路以目凭借的是权势,但这伏地魔又是何人?

      “西方一小国的武林人,练了一门邪功,武艺高绝。”裴信玉说,这是娘亲年幼时所讲的武林故事。“只要是武林人说出他的名字,他立刻有所感应,派遣手下去追杀冒犯者,所以那片武林都只唤他‘那个人’。”

      裴信玉言语悠悠,薛笑人却走起了神。

      西方?枭首竟是西方来人么?思及裴信玉之前关于西方魔教的问询,薛笑人已在心中暂定了她的来处。

      然而西方的武功多以奇诡为主,裴信玉的身形变换却飘渺轻灵,像林间的清风,又似险峻的瞰鸟,就连她出剑的手式也带着中原名门的中正之意,显见经过门派系统的调理。

      比起越女剑仙人授术的来历,她更像是……更像是……

      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偏偏被一层轻纱包裹,就差那一步。

      裴信玉敲了敲桌子,唤回了神思不属的黑衣首领:“你还没告诉我,‘天下第一剑客’是谁。”

      裴信玉对中原武林了解的匮乏如一道灵光闪过,补全了薛笑人脑海中的拼图。

      黄山李琦近乎被脱口而出,裴信玉先前叙述的故事却阻遏了他的言语,薛笑人放缓了呼吸。

      昔年华山剑派和黄山世家一场决战,近乎在黄山上将李家灭门,只逃出一位李琦姑娘。过了数年,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神秘武功的李姑娘杀上华山,直将参与黄山一事的人员了结干净,当日因黄山决战而扬名的华山七剑更是凋敝殆尽。

      报了自家的血海深仇,这位李琦姑娘从此了无踪迹。算算年龄,想来李琦姑娘在海外已遇淑人,裴信玉怕正是她的女儿。李琦姑娘不愿提及中原之事,却又不曾放松对女儿的教养,这才养出这么一位钟灵毓秀又不识江湖的佳人。

      “薛衣人。”黑衣首领回答,他咬字很清晰,语速便慢,慢得仿佛他要用牙齿将这个名字剥皮拆骨吞吃入腹一般。“当今的天下第一剑客,是薛衣人。”

      不知黑衣首领已在心中为自己换了个门派跟母亲,坐在窗前的裴信玉咀嚼着他刚刚吐露的名字:“薛衣人吗……好名字。”

      煞是脑海中还转悠着江湖往事,薛笑人也不由得为裴信玉的夸赞止住了呼吸。

      “怪不得能养出那样娇蛮可爱的姑娘——的确是小鸟依人。”裴信玉抚掌称赞。

      原本堵在薛笑人胸口的烦郁之气为之一滞,他竟径直跌下树去,惊得裴信玉直站起身来。

      好在裴信玉没听见落地的声响,只影影绰绰传来只有沉闷压抑的呛咳,她抚了抚胸,将脱手镖收进了布包。

      小鸟衣人。

      被自己口水呛住的薛笑人在脑海中重复,裴信玉听见楼下传来些许被泄露的笑声。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有院落亮起了灯。楼下夜枭的身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裴信玉从树叶间重新见到夜枭那张黑色的面巾。

      “你说得对。天下第一剑客不过会绣花而已。”夜枭心情愉快道,“他的剑也只能绣花,管教不了孩子。”

      她没说天下第一剑客只会绣花。裴信玉掩住微微一抽的嘴角,已知她这位价值二十万两的新朋友,显见跟这天下第一剑客有仇,且端是仇情绵绵深似海。

      “他也没必要管教孩子。”裴信玉回道,侧身让开了窗户,“他的名头就是一副好嫁妆,就是容易招惹麻烦——你最好有正经事。”

      “朋友深夜来访难道不算正经事吗?”黑衣首领笑问,见裴信玉微露恼意,从怀中摸出一道红木令牌放在桌上。

      这令牌正面雕刻着一柄细细的剑,而背面则是夜枭的图样及“枭首”二字,想来正是裴信玉挂单的凭证。

      裴信玉将令牌置入囊中,记下夜枭告知的几个市井据点。

      “有兴趣去狄府逛逛吗?”夜枭问,单单一个凭证显见劳烦不到他亲自送货上门,这才是正戏。

      “消息蛮灵通的嘛。”裴信玉显露几分意外之色。

      “傍晚正好撞到狄府下人探问消息罢了。”想起狄府四处探问有红色泪痣的美人的模样,薛笑人不由一笑:谁知道这最鲜明的样貌特征竟是假的?

      怕是当时就在现场吧。

      裴信玉付之一笑,也不去戳破:“的确有些兴趣,只是不知道你如何作想。”

      “有个下属将东西落在狄府库房里,他去取。我另有几件事要办。”黑衣首领没说他要办何事,只道:“当今的一等侯府虽然没多少主人居住,守卫却还是有上几分的。”

      就是结个伴,若是有人被耽搁没法汇合,另一方想办法弄出点动静——当然反过来故意去暴露另一方以方便自己这边行动这种事也是有的,然而裴信玉和黑衣首领彼此都没提。

      尽管初见并不友善,但不得不说人间的缘分委实奇妙。这两人意外都具备彼此合作的信任和默契。

      正如这次的邀请,薛笑人不知裴信玉是否已有打算,却是知晓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探访狄府的时机。而裴信玉亦知自己并非不可或缺,黑衣首领担着风险前来邀请,也承他这份情。

      “现在?”

      “三日后。我打探到那日狄小侯爷的亲信就会回府,这个人定是要去见见主人那折了腿的堂兄弟的。”

      楼下晃起了灯光,两人视线偏转,便见一个面色疲惫的少侠向客栈走来。似乎察觉到视线,少侠抬头望向此处,暴露出那颇具特色的两撇胡子。

      裴信玉早已抿去了室内的光线,树影重重,这间上房只有一片昏暗。一无所获的少侠凝视片刻,重新收回视线。

      “四条眉毛陆小凤。”黑衣首领扬眉道,似乎有些吃惊,“最近声名鹊起的少侠,感觉还挺敏锐,没埋没他的名气。”

      “四条眉毛?的确形象。”裴信玉道,只是下午这四条眉毛还神采飞扬,此时这位少侠看上去却像打蔫的叶儿一样,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陆小凤经历了太多。

      他先帮楚楚埋葬了兄长,又眼见着贪慕美色的土财主及一众打手追来。这伙人倒好处理,很容易便被他的灵犀一指吓退。本以为今日已经安生,谁知又被另一伙人包围。

      “是他雇来的——”楚楚尖声道,然而这伙人却并非是土财主的打手,而是接受一名穷酸秀才的雇佣而来。

      之所以楚楚如此误会,是因为土财主纳楚楚为妾而准备了一副金头面,而这群人正是为这副头面里的挑心而来。土财主告知这群人头面的挑心只交由楚楚观赏过,不过楚楚坚称自己不曾受过金头面的挑心。

      “我永远不会嫁给他!”楚楚怒目而视,险些跟说事的酸秀才来个玉石俱焚。

      地主傻儿子手上的那套金头面依然齐全,但那酸秀才却一口咬定那并不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凤凰金挑心。

      这场怪事本根陆小凤毫无关系,可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最近小有名气的四条眉毛,不得不因为楚楚变成成了那头圆滚滚的待宰肥猪。

      “谁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陆小凤解决不了的麻烦?”穷酸秀才拱手笑道,“至于楚楚姑娘的那个‘土’麻烦,我们来解决。”

      女人头面这点事儿,让陆小凤上哪去打探才好?

      名声,唉,名声!

      门口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裴信玉点亮了灯火。

      是四条眉毛陆小凤。裴信玉的眼眸中倒映出对门的灯光——两人竟是邻居。

      “姑娘还未歇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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