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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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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安安就睡着了,手里紧紧抓着气球线。
从溪应该是刚回,披着毛绒睡衣在巷子口站着等,面色苍白而且说不出的疲惫。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也站在她旁边,一手揽着从溪肩膀。看见盛倪他们从出租车上下来先是跟从溪耳语一句这才大步走过来弯腰从后座上抱孩子。
“谢谢。”向铭真把外套盖在安安身上,抬头跟盛倪说。
从溪站在一边,见着孩子放下心来,连连:“麻烦你们了,安安比较闹腾。”
“她很听话。”盛倪出于礼貌问了一句:“安安外公还好吗?”
从溪脸色更差了,声音带着精疲力竭之后的脱力:“医生说走一步看一步,过几天我把向悦从送去她奶奶家。”
死亡的压迫感在“走一步看一步”六个字出现时如惊雷一样在盛倪耳边炸开,惊得她手痉挛似的一抖。
从溪最多比她大十岁。
盛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徒劳张张嘴,安慰了一句:“……慢慢来。”
晚上夜深露重,盛倪开着窗坐在沙发上,想起自己手里的卡。
全部解冻。
盛远成有时候做事,真的让人毫无准备。
盛倪把脖子后面发丝拨出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从黑名单把备注为“爸”那个电话号码拉出来。
四条短信立刻跳了出来:
第一条显然是暴怒:盛倪!你人跑哪儿去了!晚宴要开始了你人呢?!!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时间是盛倪逃订婚宴那天晚上。
第二条怒气不减:你方阿姨说后窗门开着,真是胆子大啊你二十多年学得淑女矜持都喂狗吃了吧!
这句后面跟着串省略号,然后另起一头别扭:别瘸着腿回来。
第三条语气稍微温和,显然冷静下来:我说过你方阿姨了,成天在外面呆着也不能解决问题,也别为了赌气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显然是二舅何荣回去把盛倪的事说了,盛远成直接迁怒方静婉。
第四条是十天前:卡给你解了,找个好地方住。
盛倪按了锁屏键,抱住膝盖轻而缓吐出口气。
看样子精神好得不得了,没受股票动荡太大影响。
……
盛倪和文眠眠还有赵新泽约在广山湾。
到地儿还没进门赵新泽就靠在辆显眼大红色跑车前送了个飞吻:“妮儿,市中心梅湖园的房子。喏,钥匙。”
文眠眠在副驾驶,从降下来的车窗探出头:“多大?”
“咳……”赵新泽食指勾着钥匙转了一圈:“三室一厅采光好,地铁交通方便。”
文眠眠机警捕捉到什么,深刻怀疑这些细节赵大公子根本不可能考虑到,细细眉梢于是一挑:“谢青槐名下的?”
赵新泽一手扒着车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文眠眠脑袋按进车内,咬牙:“小声点祖宗。”
盛倪隔得远,没听清他俩窃窃私语什么,走近才说:“钱打你账上?”
赵新泽心虚摸了摸鼻子:“不用,咱俩……谁跟谁。”说完他就急急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想到要换地方?”
不等盛倪回答赵新泽就自问自答:“我就说那穷巷子治安差地方乱人还杂,万一出个什么……”
人巷子还算过得去,盛倪打断:“行了,林薛薇什么反应?”
文眠眠抢答:“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你知道青山杜家吧,隔壁潮城的。”
潮城,和北嘉市隔着一条江。这几年服务业迅猛发展,尤其是旅游和餐饮。青山杜家是其中获利最大的一家,隐隐有把触角伸过来的兆头。
“林薛薇在国外不知道花了什么手段攀上杜家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儿,绕了一圈只能让她陪笔钱。”文眠眠掰着自己美甲,冷哼一声,“前几天我爸还说让我逮着机会也飞到国外去跟人千金大小姐混个脸熟,他最近想潮城靠海那块地皮想疯了,恨不得把家里所有未婚的扔过去直接来美人计。”
赵新泽从副驾驶车窗伸手:“果汁给我。”
文眠眠瞪他一眼:“爹,你开个车门或者绕一圈不行啊,非得挤我位置。”
赵新泽:“乖女儿——我这不是给你孝敬爹的机会吗?”
“……”文眠眠差点把甲片掰下来,怒道:“一边儿去。”
盛倪:“……”
盛倪勉强想起来潮城是有个姓杜的,懒懒眯着眼唇角一翘:“果汁。”
赵新泽刚拉上拉环,一使劲给拉开,递过去才说:“这小丫头片子挺厉害啊,人都没露面什么不知道就敢跨区插手。”
这群富二代玩归玩各自都在自己地盘,绝不无故在别人地方惹事,要是闹到家里不管从政从商影响都不好。
潮城的姓跑到北嘉来,肯定有所依仗。
至于依仗是哪一家……
文眠眠低头扒了会儿手机:“妮儿你退婚的事解决没,我看林薛薇还有后招。”
说完她把朋友圈点开,手机拿过去给盛倪看:
“看,全篇都觉得自己委屈给委屈他妈开门委屈到家,没看个几十上百集八点档电视剧修炼不出这千年的白莲花道行。”
盛倪扫了一眼,看见一大片安慰的评论。
“过几天我回趟家,”盛倪扣着喝空的果汁罐一捏,“联姻得想办法解决。”
文眠眠:“你爸能同意?”
盛倪也不确定,无所谓道:“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薛薇先留两天,等我有空再说。”
事情乱七八糟的,盛倪伸手想去勾左手腕上镯子,结果勾了个空又收回来。
文眠眠首先注意到那里空了,放低声音询问:“妮儿你镯子掉了?”
那镯子是盛倪她妈遗物。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赵新泽动手给盛倪空荡荡纤细手腕拍了个照,发朋友圈:
大小姐,缺镯子。
随手一拍,但盛倪指节细长,在灯影下绰约而隐晦。
没三分钟底下一堆回复,全都是镯子,金的银的珍珠钻石,堆了一满屏。
能让赵大公子屈尊发朋友圈的大小姐就那么一个。
林薛薇事情做得隐蔽但盛何两家动手更快,网上言论该告的告该删的删,这几天基本恢复风平浪静。
赵新泽得意洋洋扬在底下回:都是俗物,不是能在拍卖行大战三百回合的没用。
文眠眠有时候真觉得赵新泽脑袋缺根筋,往他手机上看了眼无言:“你动作挺快啊。”
“什么时候搬?”文眠眠问盛倪。
她以为这次会像以前很多次盛倪下决定一样很快得到答案,出乎意料的,盛倪过了半天才说:“再看看吧。”
这简直不像盛倪的行事风格,文眠眠想起什么揶揄道:“你不会真跟之前提到的弟弟有什么实质进展吧?”
话虽这么说她从心底知道盛倪不会谈姐弟恋,就随口一问。
赵新泽猛然:“什么弟弟?”
他仨刚好站成一个三角形,不远处就是个电线杆。这地方也能看见双星塔顶部尖尖的顶,只不过今天晚上没星星,视野不够好。
景色远没有长廊小巷抬头所见美。
盛倪心底陡然烦闷起来,抵着后牙根又慢慢松开,语气很淡:“在想一个问题。”
文眠眠正用锉刀剃指甲,赵新泽后背靠在副驾驶车门上,姿势放荡不羁。
他俩同步抬头,目光疑惑。
“……那塔,”盛倪本来想说别的,话临出口又变了,冲远处一抬下巴,“值不值钱?”
“……”
文眠眠默默放下小锉刀。
赵新泽看盛倪的表情一言难尽。
盛倪看那反应都知道回答,又轻飘飘扔下一个惊雷:“画室我不开了,准备转租。”
“我靠!”
“什么?”
文眠眠锉刀戳到赵新泽手,一个猛抬头一个低头倒吸凉气摸手,脑袋狠狠撞到一起。
“嘶!!”
“文……我他妈!”
“离我远点!”赵新泽捂头怒吼。
盛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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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回盛家一趟的心思但盛倪还没想好,大半夜睡不着又披着张薄毯坐在防盗窗前面吹风,顺手玩起欢乐斗地主。
两家防盗窗侧面挨着,那把刚拿到的钥匙明明放在玄关却老在盛倪眼前晃,她索性退出游戏界面点进日历,发现住这儿都一个多月了。
平心而论这巷子不错,如果没有晏徐知……
就在念头出现的刹那变成了另外一种荒谬的假设——如果没有晏徐知,这地方还会不错吗。
盛倪盯着隔壁防盗窗每根不锈钢杆子,从上至下从左至右。
很久之后她按下打火机开关,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要么赶紧搬,要么留下。
“叮——”
盛倪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从溪:小倪,你睡了吗?安安校服好像落你那儿了。你能帮忙找找不。
盛:在沙发上,我拿过去?
从溪:你没睡我就过来吧,要不然明天一大早吵醒你。
盛:好。
门铃响了盛倪走过去开门,看见从溪红着眼睛站在门外一愣。
从溪抱歉:“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对面门上贴着对联,横幅是“家和万事兴”,头顶声控灯光线落在门口红色地垫上。
盛倪不知道为什么握紧了那件校服,让开一步问:“从溪姐要进来坐坐吗?”
“我家里有点心,”盛倪看着从溪短短几天内迅速消瘦下去的脸颊,忍不住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从溪缓慢地抬头,单边酒窝很浅地往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