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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陵四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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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四绝,名满天下,为人津津乐道:
摘星楼的玉泉香;
泰和楼的春满堂;
百花楼的花魁娘;
落仙坊的神仙嗓。
暮色渐沉,街上灯笼次第亮起,将金陵的夜色掩在一片橘红的璀璨中,九桥门街市酒楼,彩楼相对,绣旆相招,掩翳天日。
里头衣香鬓影,丝竹管弦之乐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外头华灯初上,灯火霓虹,酒旗飘扬,百媚千娇的莺莺燕燕倚在门口长袖飞舞,尽显风情。
落仙坊内院一处安静的院落,虽灯火通明,却格外安静。一道倩影娉婷而过,一双美目朝唯一暗着灯的厢房望了一眼,唇畔扬起一抹无奈的浅笑,身形轻转,沿着青石铺就的蜿蜒小路,飘然走去。
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幽香扑鼻,屏风后传来微弱的鼾声。
“小懒虫!”喃喃嘟囔一句。
绕过屏风,浅色纱幔低低垂落,伸出素手柔柔拂过,轻轻撩起,挂于帐勾。低头一看,不禁嗤笑,也不怕把自己捂坏了!
绯色被面微微隆起,唯有几缕墨发调皮的散在外面,将被子向下拽了拽,露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粉唇一翕一合,伴随着有节奏的可爱鼾声。
升起逗弄心思,兰花指拈起一缕秀发,沿着他圆润的脸颊滑过,最后停留在精致略微高挺的鼻尖。
肉团子的小胖爪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
“呵呵呵……”银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房间里,像春雨落在屋檐的瓦片上,清脆悦耳,发梢悄悄捅了捅他的鼻孔。
好梦正酣,肉团子不悦地皱眉,肉肉的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噘着嘴发出又软又糯的声音,“困……”
“阿碗,我就没见过比你懒的小鬼头,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瞧瞧你的下巴又厚了一层,当心徐妈妈罚你不准吃饭!”来人捏着他胖嘟嘟的脸蛋娇嗔道。
肉团子勉强睁开朦胧的水眸,一个如花似玉的娇人儿映入眼帘,藕丝裳翡翠裙,衬缃裙玉钩三寸,露春葱十指如银。颤巍巍鬟云鬓,胭脂颈玉软香温。
目光呆住,梨蕊姐姐可真是个美人!可怜前世香消玉殒,死的太惨……这一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每思于此,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倏地蒙了一层水雾,水汽氤氲。
“阿碗?”不知为何,自从阿碗一年前大病一场后,总觉得他和从前有点儿不一样。
“梨蕊姐姐!”阿碗猛地扑进梨蕊的怀中,整个人埋在她怀里一颤一颤,抽泣的厉害。
梨蕊顿时慌了,“阿碗,是不是做噩梦了?”
怀中的肉团子并不言语,金豆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这一副梨花带雨惨兮兮的样子,引的人怜意骤生。轻抚肉团子的后背,似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这爱哭的小样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阿碗,你如今都十二了……”梨蕊语气不由得低落下来,宠溺的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透着几分深深地伤感与无奈,“按着落仙坊的规矩,再有两年便要进堂,若是没被贵人相中,你可有想过今后该怎么办?”
阿碗闻言,身体微微一僵,抬起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怔怔的望着梨蕊,白瓷般的玉肤,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大而明亮,眉梢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让这张原本天真娇憨的娃娃脸瞬间增添了几分娇媚。
纤长浓密的眼睫上,一颗晶莹的泪珠子悬着,将落未落,甚是俏皮可人。梨蕊笑着的揉了揉他凌乱的发顶,还是小孩子心性,算了,过些日子再与他说这些。
“梨蕊姐姐~”阿碗拉着她的手臂慢悠悠的晃呀晃。
梨蕊纤细的玉臂哪里扭得过他白胖的藕节,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头顶,“仔细我的祥云髻!”
阿碗视线在梨蕊的头顶停留一瞬,清亮的眸子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倏地暗了下来,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梨蕊姐姐,我舍不得你 ~”
饶是听惯了娇声细语,自己也有一把好嗓子的梨蕊,听到这甜糯悦耳的声音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胸口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时不时用毛茸茸的爪子挠拨最柔软的心房。
要说落仙坊里谁的声音最动人,梨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阿碗,只可惜这肉团子病好后越发的懒,除了唱艺课哼两句,其余时间则金口难开,一门心思花在摆弄吃食上。
“阿碗,瞧瞧你的小脸,一天比一天圆润,还有你身上的肉!”梨蕊在他软棉棉的腰上掐了一把,柔软滑腻,富有弹性,让人恋恋不舍。
虽然手感很好,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幽幽叹息,“咱们身份卑微,如浮萍野草,身段和嗓子便是最好的依靠,你这样娇气若是生在大户人家,必然精心呵护,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无忧无虑,可如今深陷这泥沼……”
“梨蕊姐姐,你何时进堂?”耳边响起软糯的声音,似乎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梨蕊愣了愣,看他笑的没心没肺,“还早呢,怎么了?”
“姐姐那天一定会一举夺魁,入了贵人的眼,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阿碗傻呵呵笑着,清亮的眸子像一汪清泉,清澈见底。
“……我也希望呢~”梨蕊想到那日,摇摆不定的心微微慌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姐姐,你今晚可是要去见他?”阿碗撑起半个身子,略有深意的盯着她发顶的高耸,冷不丁问了一句。
梨蕊怔住,两片红霞漫上脸颊,躲开阿碗目光灼灼的视线,心虚了一寸,“恩……展郎……他有话与我说。”担心阿碗发现端倪,慌忙补充一句,“是上回我请他帮我谱的曲,有些地方我看不太懂。”
阿碗眼波流转,晶亮的水眸闪过一丝精光,“我也要去!”
一盏茶的功夫,阿碗便梳洗完毕,一身深蓝色褴衫,腰间系一条白色腰带,一双厚底的靴子让整个人瞬间挺拔起来,眸子明亮透着光。
但因着他还小,站在纤腰扶柳的梨蕊身边,竟也不显壮硕,只觉得小小一团,让人陡然心生怜惜之情。
“阿碗真好看!”不过十二,便出落成这副模样,若是再过两三年,一定是落仙坊里最耀眼的男冠,只是到那个时候,姐弟俩早已不在一处,连见上一面也是一种奢望。
心下一软,拒绝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待会你坐在一旁吃点心,不能吵!”
“恩!我一定乖乖的!”阿碗扬着粉雕玉琢的小肉脸乖巧应下来,肉乎乎的脸颊上嵌着两只浅浅的小梨涡,让梨蕊本就软成一团棉花的心房化成一汪池水。
二人悄然穿过内院长长的廊子,阿碗斜睨身边脚步略显虚浮的梨蕊,面上仍端的波澜不惊,长袖中掩藏的一双玉手却紧紧拽着内衬,难掩心中悸动。
阿碗抿唇,无奈叹息,侧首遥望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沉吟一息,心中有了成算。
身边人的呼吸有些紊乱,阿碗抬眼瞧见前方水榭边的亭子里,一道青色身影赫然而立,身形修长,气质儒雅,这位便是梨蕊口中的展郎,落仙坊的乐师展堂,亦是金陵小有名气的美男子。
微微敛了水光潋滟的眸子,掩住眼底一抹浓浓的杀意,亦步亦趋的跟在梨蕊的身后。
“梨蕊!”展堂看见佳人,大步迈出亭子,毫不掩饰心中的迫不及待,脸上的笑容如冬日的暖阳,驱走严寒,暖人心怀。
“展郎~”梨蕊脚步微微一顿,生出几分怯意,目光闪烁着躲开他满是深情的直视。
“阿碗也来了~”展堂瞅见梨蕊身边一只小团子,温润的笑道。
阿碗闻言笑着抬腿迈出一步,不动声色的挡在梨蕊身前,虽然只能挡着一半,却也让他心中安定不少,“展哥哥!”
展堂淡雅如水的目光从阿碗身上滑过,最终定格在皮肤白皙娇美如花的梨蕊身上,两汪美目水灵灵,似正诉说着千言万语,烧的胸口火热火热,若不是旁边有只碍眼的小团子,定要把人揽进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灼热的视线,暧昧的气息,拨乱了梨蕊颤抖的心弦,若不是阿碗在这里,指不定要做出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这些年妈妈们灌输了许多俘获男子身心的秘术,但仅停留在理论层面,还未真正使用过,面对自己倾慕的男子,显得异常慌乱。
阿碗眸色微沉,袖中的拳头紧了紧,旋即展露笑颜,“梨蕊姐姐,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展哥哥吗?”
梨蕊丢失的理智被唤回,恍然颔首,“瞧我这记性,展郎前些日子帮我谱的曲子,有些音律我始终参详不透,想请教你。”
旖旎的气氛被肉团子打破,心中虽然不悦,面上却不显,端的芝兰玉树,清风明月。
这些落在阿碗眼中却只有八个字: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梨蕊从衣袖内小心翼翼掏出一卷用丝帕精心包裹的曲谱,展堂从容接过,打开铺展在石桌上,“哪里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