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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你喜欢沈恒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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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只是笑笑,考究着这个男人,同样,他也在审视着自己。
陆云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胡作非为的弟弟已经长成大人,这才三五年光景,再回来时,他们间胡闹的时光在不经意间悄然消逝了。
天家无亲情,皇子间的兄友弟恭十有八九是装的,年幼时是玩伴,长大后却变成想方设法弄死对方的死敌!陆云寰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在他心里,始终把陆离当成那个跟屁虫弟弟,只是,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弟弟……好像不是从前的弟弟。
陆云寰不重不轻地捏了下陆离胳膊,转头看向冷若冰霜的陆云赫,笑道,“听说,你欺负我弟了?”
这话大有长辈护崽的意味,陆云赫哼笑了声,“兄弟俩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如出一辙。”
陆云寰眉眼间满溢温和,“你被人欺负,我也会护着你的。”
冷冰冰的小宏王眼角眉梢吊着烦闷,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冒着嫌弃,只差没亲自动手把陆云寰丢水池里洗干净,他别开脸,眼不见为净地说,“你何时帮过我?”
“阿赫,你太过分了,”陆云寰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偏要一瘸一拐地跳到他面前脏他眼睛,“从小到大,我哪次没帮你?”
“走开!”
陆云赫下意识的想推开他,伸出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那么脏,谁想碰他啊!
陆云寰看出他的怒火,识趣地往后退一步,走到陆离跟前,“今日给我个面子,别闹了。”
陆离没有收手的意思,坦然笑着,“我没有闹啊。”
陆云赫对陆云寰道,“这没你的事。”
“有关陆家人……就是我的事!”陆云寰抽了一口气,终于严肃起来,“朝中如何争权夺势我不管,但你……我管定了!”
他话中有话,转头。从容不迫地站定,“我不劝你,也不打算说服你,你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
陆云赫用眼尾扫了他一眼,用眼神溢出一句话——走着瞧。
陆离感受到二人一冰一火的两方阵势,他玩味地摸着下巴,意识到陆云寰的出现,是为了解救陆云赫。
偏偏陆离没打算放过他,不仅如此,恨不得弄死他。
他怕结梁子?笑话!他的确怕,怕梁子结的不够深。
陆离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陆云赫,我二哥是京都城里少有的护着你的人,你别不识好歹。”
陆云赫并不是什么客气的人,言语间从不落下风,“不劳太子费心,太子还是担心自己吧,你在京都可没什么人护着。”
“我有沈恒之就够了。”
陆离挑起那双妖冶的眼睛,抬起下巴,态度嚣张至极。
陆云赫想起那夜在大殿上沈恒之袒护陆离的架势,没由得一阵心堵,脸上依旧在笑,“也是,太子不日将和国公爷完婚,有国公爷羽翼庇护,太子只用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讨好镇国公,其他事都不用忧心。若人人都能像太子一样,躲在能人身后,也不必文韬武略出众,煮饭烧火伺候人不比治理江山容易得多?我看,太子胸无大志,绣花烹茶这种闺阁之乐最适合太子,待你二人成亲后,太子大可尽情享受,入朝听政太为难你了。”
言下之意,回去绣花当狗腿吧,当什么太子?
陆云赫恶心人着实有一套,明明语气很寻常,字里行间的轻蔑都要溢出来,陆离斟酌了一下,道,“偏偏太子是我,又不是你,你说气不气?”
恶心他?
陆离笑了。
他开启噼里啪啦地嘴炮攻势,集中火力对准陆云赫,“论谋略论武功论才情,你哪一点不比我强?我这人文不成武不就,又讨嫌气性又大,人见人烦花见花谢,从头到尾一无是处。但是没办法,我一出生就是太子,我也没得选。”
陆云寰发觉,陆离何时从一个笨嘴拙舌的傻子变得巧舌如簧?
陆云赫道,“很快就不是了。”
“那又如何?我有沈恒之。”陆离说得很坦荡。
他知道陆云赫对沈恒之极为敬重,一口一个恒之哥,说不定还掺杂别的感情。
陆云寰发觉他俩一来一去,只怕怼到天黑都难分胜负,索性寻个位子坐下,翘起他的跛腿。
他指着身后几个木桩子似的“摆设人”,道,“小舅公,黄大人,我看你们可以走了。”
那几人早就想走,谁想搁这蹚浑水,爱谁蹚谁蹚。
“回来!”陆离笑起来,“走什么走,好戏还没开场。”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云赫怒极反笑,平平静静地打量着他。
“你坑我一次,我当然要还给你,”陆离笑起来,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根红绳,“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也不是来和你宣战的。”
陆云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边上站着的空寂大师突然上前,捏住他手里红绳,“太子殿下!”
“你俩是一伙的。”陆离看了他一眼。
空寂双手合十,行佛礼说,“老衲并未和任何人结党,只是,上苍有好生之德,殿下何必步步紧逼。”
陆云赫眯起眼,知道症结出在红绳上,他慎重问道,“这是何物?”
空寂没有回答,深邃眼窝里的两颗黑眼珠子盯住陆离,他忽然很想问,太子如何得知这些事,想了一下,空寂老和尚没问出口,因为知道太子不会说真话。
“好生之德?”陆离觉得好笑,“大师,世人害人的时候,想过这句话么?”
老和尚空寂出手阻拦,想必这根红绳不简单,见陆离的样子没打算收手,众人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戏,唯独陆云寰上前拦住他。
陆云寰劝人很有一套,一手把玩着绳子说,“回头给我系个平安扣挂身上。”
没等陆离开口,陆云寰端出他招牌式的和气笑容,“夜阑,你从哪学来的新招式,怎么像个收妖的老道?年纪轻轻别学祝岐深,只知道神神鬼鬼。”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红绳从陆离手里抽出来,几下工夫缠在自个儿腕间。
陆离正欲说话,被陆云寰阻止,“有些事不用你出手,二哥会为你摆平。”
他明明一身乞丐装扮,眉眼间捎带着戏谑的笑,说起话来却莫名让人信服。
陆离不太想得罪这个二哥,又不想放过陆云赫,干脆说,“行啊,我改日再来,外头那些东西,烧足七七四十九日,定会为宏王驱邪挡灾!”
他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陆云赫脸色微变,紧皱起眉头。
陆离就这么走了实在不解气,顺手捎带了几件宏王府的宝物,当是收利息。
陆云寰见陆离明目张胆地当起贼,实在看不下去,半拉半拽地推他出去。
临走前,陆云赫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南霜。”
陆云寰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轻唤,回头遥遥看去,情不自禁地小声道,“冽寒。”
多年未见,他们有太多话想说,碍于许多缘由,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说出口。
千言万语,融于这一声名字。
时隔多年,唯独彼此的名字,能够毫无顾忌的叫出来。
剩下的,只有不能跨越却又心照不宣的鸿沟。
陆云寰转过身背对着他,和陆离一起离开宏王府。
再见陆云寰,陆云赫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很小的时候,年幼时,他也是这样凝望着陆云寰远走的背影。
宫廷中晦暗层叠的阴谋下,陆云寰就像长夜里一道刺眼的光,温暖明亮,耀眼刺目。
可是,陆云赫明白,这束光,永远不会伴自己同行。
陆云寰给他最大的容忍,是不闻不问。
事到如今,路走到这一步,他不可能行差踏错,更不可能回头。
权势斗争,滔天仇恨,向来不死不休,哪里说停就能停的?
所以,陆云寰不会再视若罔闻。
同样,陆云赫想得这些,陆云寰怎会不明白。
走得很远后,他回头看了眼宏王府。
他多希望陆云赫永远是长不大的孩童,这样的话,他定能护他一辈子!
可是,命运注定两人走上截然相反的路,注定成为生死难休的对手。
陆云寰长舒口气,待出门后,打发了闲杂人等离去,陆云寰重重地拍了下陆离的肩,“夜阑。”
“嗯?”
陆云寰伸出手,露出腕间红绳,“你如何得知这些术法?神宗教你的?”
陆离摇了下头,他惊奇地发觉,陆云寰什么都知道。
“你怀疑陆云赫身边有通法术的人?”陆云寰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这一招太过铤而走险,万一他身边的东西,以你的力量无法对付,你该如何?”
陆离笑了,“不如何。”
他发疯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都别活了。
陆云寰叹道,“别轻举妄动,我替你谋划。”
陆离实在好奇,他和这个二哥关系很好吗?犯得着掏心掏肺的帮他?
“我问你两个问题,”陆云寰突然说,“你仔细想好,再回答我。”
果然,帮他是有代价的。
“你说。”
陆云寰闭了闭眼,道,“第一,你想当皇帝吗?”
陆离哑口无言地盯着他。
二皇子在京都口碑特别好,沈恒之那么挑剔的人,对他亦是赞不绝口。今日一见,这位传闻中的陆云寰确实出众,说话滴水不漏,行事作风坦荡,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不执掌大秦江山?
陆离反问,“你呢?”
“我不想。”陆云寰回答的十分直接。
陆离笑起来,“这么巧,我也不想。”
沉默了一会,他接着说,“人人都说我是祸害,我当皇帝,大秦基业不日便会毁于一旦。”
陆云寰拍了下他的肩,“有我在,不会的。”
“你为什么自己不当这个皇帝?我把太子位子让给你。”陆离打趣一笑,陆云寰却不回答,神色淡淡地说,“再就是第二个问题。”
“你……喜欢神宗吗?”
没等陆离开口,陆云寰郑重道,“我要听实话。”
陆离没来得及细想,也没有胡说八道,而是说,“还是那句话,我有沈恒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