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邸乱红》在山泉

38、星满路，雪满原

　　两人进府，行了一段路清依很自然的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突然要我来京城？”

　　萧子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微弯下身子，执起清依掩在宽大袍袖间的小手，清依的手略带了深冬清寒的凉意，他的心中更是涌起了不能自制的怜惜，从今以后，一定要尽自己一切的努力给她幸福，给她温暖。“等会你见了来人就知道了。”

　　清依被他温厚暖暖的从心底里绽出笑意：“到底是什么人呢？竟然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几个月未见到如此另自己心动的纯真笑靥，萧子良宠溺的对她笑了笑，一路领着她穿庭过院。

　　这是所幽静雅致的宅邸，屋宇小巧，只求实用意境不求气势张扬，曲水环绕，草木轻环，虽是深冬萧瑟，亦不难看出其间蕴蓄大方，像极萧子良本身的许多特质。清依一路行过不免如斯感慨。

　　绕过前堂后的照壁，往一侧门行过，好似山重水复般，刹那又是柳暗花明的阔朗，一个不大不小的荷池，曲折的石经铺着疏密错落的鹅卵，清依隔着薄底的绣鞋，能清晰的感受着脚下每一步的起落，像是人心路的历程般，她只觉得很有意思，轻快的笑出声来。

　　萧子良略带着询问的意味转过头，清依明了他的意思，对他指了指脚下的路道：“我真的，很喜欢。”

　　他们两都是聪慧的人，不需要再多的解释就明了彼此的意味和心意，这条路不只是一条短短的石径而已，还是人生那条有缘并行的路途。以后能不能这样平淡温馨的两人执手而行，就看今日这一关是否先顺利的度过。

　　两人一路颇有意趣的行到暖阁，清依抬头见于座之人不免惊得呆住。怯怯的喊了声：“爹”，而一向从容不迫的沈约见到女儿和萧子良执手相行的亲昵之态，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从不关心皇家琐碎的消息，可是太子妃要为萧子良筹备与袁家联姻之事，他还是略有耳闻的。那时也没有多想曾经对清依与萧子良之间的种种猜测，可是目下不得不信一切是事实，怕清依还是不知晓期间种种。他有些担心的又朝坐于上手的另一个人看了看，那人却颇有耐心和意味的端详的眼前一对璧人的小儿女，没有平日大殿上的威严沉重，只是个宽和慈爱的长者。

　　萧子良拱手向上座之人行了礼，并对那位长者唤了声：“皇爷爷”。清依虽心下有几分料想，乍一听见心头还是几惊，上座之人竟然是当今的皇上，不过只一会儿她便平静下来，因为有身边的人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给她宽解会意的温暖，她的笑靥从心底绽开出来，没有了犹疑和忐忑，她咬字清晰的俯身下拜道：“臣女拜见皇上。”

　　萧道成抬了抬手，对这女子的沉静大方颇为满意，拈着须笑道：“今日没有帝王臣子，我与沈卿只是汝等尊长，权作赏游家宴都不必拘束。

　　清依向二人行过礼身边的侍女又为她添了张坐案，斟了杯暖茶。天已寒冬，因而在座男子杯中都为暖酒，萧长懋见清依面前乃是杯清茶，便暗暗使唤了个人再为她添一副酒具，暖一盅热酒。吩咐妥当，他还若无其事的品酒谈笑，静等好戏开场。

　　而此时萧道成正由治病一事问及二人如何相识，萧子良便将会稽之事大略告知，许多详情里细的事碍着清依为女子的面子也不能明说，只是能让皇爷爷明了二人是缘中注定的知己，真心相投一路风雨走至今日，能得其做主成全便是，其间几番风花雪月，甜柔蜜意的都只是他二人独品之珍馐。

　　可萧长懋却不会这样轻易便宜了他，自己为他出了主意，可不能让他又得美人又如意顺遂，他见清依正小声问及身边为她添酒具的侍女，便意味深长的道了句：“二弟，还有些美酒星辰的乐事也说与皇爷爷和沈先生，大家都图得一回雅趣高士之乐。”说完他还拂了拂袖，举起酒杯朝萧子良遥敬了敬，嘴角眉梢都是慵懒邪魅的笑意。

　　萧道成知晓萧长懋必有何事要取笑萧子良，也颇有趣味的问道：“到底是何样乐事？”

　　一旁的沈约虽不表态，但他那日并不在山中，心下也甚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在座都是满怀好奇，只有萧子良和醒悟过来的清依，颇为尴尬，有些如坐针毡之感，清依原本因为天寒而有些苍白的脸上如今已是未畅佳酿便醉透半边。两人半日无语，萧长懋见二人窘迫，已得其意，因而也不在为难他们，便说出是有一日萧晔闲来到他府上饮酒时无意提及萧子良被一个小女子喝得醺醺然，他品了口酒继续道，“五叔只道二弟是醉了那一次，而大哥我却清楚，是一醉至今，终生都不复醒啦。”

　　萧子良原本还满是窘意但这一听来却晴朗了许多，大哥实则是在有意的提醒自己抓住时机，他洒脱的遥敬了萧长懋一杯酒，从榻上立身而起，郑重的先对沈约作了一揖，沈约立马要起身回礼，却被上首的萧道成制止，萧子良又向萧道成拜倒，启口道：“良今日得邀各位尊长冒寒而来实是有幸而又不安，今日先拜沈先生是为袒露对另爱掌珠钦慕相求之意，我与依儿缘结知音相和之曲，听闻乃是先生与先夫人伉俪情深之作。我俩虽相识日浅，但几经分离纠葛，生死攸关，情长久深，但望先生可放心将先生将依儿交托与我，良必当倾尽此生怜之，爱之，惜之。”

　　萧子良面向沈约又是深深的揖手，沈约看着跪于地上行礼的萧子良，也不免惶恐虽心下还是几经回转，但还是站起身来相扶道：“皇孙先请起，沈家才薄名微而皇孙您却素有贤名，清依自小又被在下娇宠惯了怕是与无才得配皇家。”

　　一旁的清依先前感于萧子良的诚挚，想来父亲会动容。但听得此语，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一个，父亲定是有重重的顾虑和隐情，内心里不愿成全他两。

　　最后倒还是萧长懋解围道：“沈先生之语未免过谦，对您这顾虑，我倒是有个办法，不如让沈小姐入宫小住一段时日，此番给彼此都有适应选择的机会，不是两相便宜。”

　　“这……”座中之人都被这一提议给惊住，彼此都心生了各异的顾虑。

　　倒还是萧道成斟酌了一会儿对沈约询问道：“沈卿以为如何？”

　　沈约见萧道成问及不便自决只得道：“但凭皇上做主。”

　　清依早已站起身来，等着这段缘分最终有力裁决这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朕就决定，明日准沈氏长女进宫小住，你可暂居东宫，与太子妃相伴，毕竟云英的婚事我这爷爷还是不及父母之意啊。”

　　此言一出，宴席之上五人各有不同神色，萧道成现下对这桩婚事不愿干涉过多，对清依有些许好感，更多还是因为见孙子钟情于她。萧长懋则是在自身不得的无奈和伤痛后真心的想要帮助这历来亲厚的二弟。沈约一边担忧女儿进宫的处境，一面又不能太过拂逆皇室之意，辗转不决。而清依和萧子良虽都听得萧道成语中的认可之意，但清依也知晓在父亲的犹疑，皇上的保留中必然有隐情。而萧子良则深谙宫中情态，清依爱的是恬淡的闲适生活，而他最担心的是宫里那不知何时会来的明枪暗箭让她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