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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阿嬷阿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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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好在结果还算顺人意。
许愿欢是第三志愿取的,新闻学。
本来以为第二志愿金融就走了,结果卡着线被挤掉了。
“三年理科算是白念了。”她有些怅然若失。
“倒是合我的意,”纪观南轻轻拍她头,“金融会计之类的奔波比较多,你以后出来当个编辑之类的文字工作者稍安稳一些。”
许愿欢看他:“谁说学新闻出来就只能是文字工作者了?记者不也可以?”
“这个也辛苦,”纪观南沉吟,“我到底私心你轻松一些。”
那可不行,我得和你一起打拼呢。许愿欢心道。
想了想她又说:“我这几天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是‘高考的迷人之处不在于如偿所愿,反倒是阴差阳错’。”
她挑了挑眉看纪观南:“哎你说是不是说明这新闻系还有什么好的姻缘等着我呢。”
许愿欢没管某人瞬间沉下去的脸色,继续巴巴:“纪观南,陵大小哥哥质量怎么样……唔……”
纪观南索性直接附身将她那些烦心的话都堵回去。
阳光暖暖地打在两人唇间拉出的细细的丝上,显得银糜且欲.望十足。
纪观南再温和也是个男人,每到亲热的时候就霸着小姑娘不想放开。
许愿欢又憋红了脸。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会换气,纪观南笑,头轻轻抵住她的。
开口时声音还哑着:“好了,准备准备去拿你的通知书了。”
……
这次是反了过来,许愿欢随便穿了条包臀长T就想出门,纪观南倒不准了。
他又穿了上次那件衬衣,还硬逼着她去把那天的白裙子换上来。
许愿欢龇牙咧嘴:“那条裙子那么旧了,我不要。”
“快去,”纪观南推了她进门,转身落了锁。
许愿欢:“……”
场景略有些眼熟。
纪观南靠在门背上眯了眼。
就好像那天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似的,她又陪着他经历了一遍,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总算什么都折腾好了。
许愿欢偏头瞅了一眼,许奶奶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吹风。
“奶奶,我去拿录取通知书了哦。”
许奶奶似乎是睡着了,没回。
上了年纪的人听力不大好,许愿欢不甚在意,上了单车。
……
巧的是遇到的还是那个张主任。
一切好像都没变,说的话还是那么几句,只是张老师眼角的褶子又深了几道。
废话,时隔三年许愿欢又给他挣了奖金,要不是秉着长辈的沉稳,他都想拉着这两人原地转圈跳舞!
校门出来,纪观南说带许愿欢去吃火锅。
“你上次不就想吃来着,今天给你补上。”
他其实还是有些遗憾,上次因为他没吃成这几年有时候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欠着她。
毕竟前一天两人拉了勾说好的,衣服弄脏都无所谓,到底是他没兑现成诺言。
许愿欢疑惑:“上次?”
她记得她这几天没念叨想吃火锅啊。
纪观南提醒她:“就取我通知书那回,某人明明早就馋的流哈喇子了,结果干了坏事非要跑,还不和我说。”
许愿欢想起来了,倒还是有些怪难为情的。
她吐吐舌头。
纪观南屈起手指用关节轻轻敲了她小脑袋一下。
“坐稳咯!”
……
三年的压力已经基本释放了个干净,许愿欢这顿吃得酣畅淋漓。
埋在纪观南背上的时候都还能闻到浓浓的火锅底料的味道。
许愿欢深深吸口气,已经开始馋下顿了。
“到了。”纪观南下车,伸手去抱她。
许愿欢手递过去,嘟囔:“纪观南你快要把我宠坏了。”
“宠坏了才好,”他把她放在地上刮她鼻子,“这样你就没时间惦记别的小哥哥了。”
原来这老醋鬼还没记着那句开玩笑的话,许愿欢“嘿嘿”笑,调戏道:“那小纪再接再厉。”
纪观南替她整理好歪掉的领子,抹掉她额上细密的汗珠。
“好了,进去吧,我妈还等着我的凉茶呢,我先走了。”
许愿欢站在原地朝他挥手,看他骑着车子走了才哼着歌转身回屋。
“奶奶,”手里拿着陵大红通通的录取通知书,她兴奋极了,想把这个好消息快点分享给最爱的人,“我才不比观南哥哥差呢。”
她跑到树下,摇椅上没有人。
想起昨天许奶奶说要给她做最爱的绿豆沙庆祝,她又笑着跑到厨房。
还是没有人。
许愿欢疑惑,不知道这个点她会去哪里。
反正过会儿应该就会回来了,她转身去卧室换衣服。
刚推开门,许愿欢整个人怔在原地,全身血液一瞬间涌上脑门,她手脚发凉。
许奶奶附身趴在地上,一只胳膊还搭在床边,松松拽着买给她的新裙子。
“奶奶!”
许愿欢飞奔过去,轻轻把许奶奶抱在怀里。
她颤着手搭在她鼻尖下,却连一点微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
“奶奶,”许愿欢揉她有些冰凉的指尖,眼前开始模糊。
“奶奶你醒醒……你看我录取通知书。”
她用另一只手去摸扔在一旁的通知书,想把它塞进许奶奶的手里。
可那双手已经开始僵硬,早已握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呜呜……奶奶你看,你最骄傲的妮儿给我们家争光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奶奶你看看……你看看啊……”
“……你别扔下妮儿一个人……”
……
许奶奶是心梗走的,连夜送到医院也没救回来。
大夫从手术室出来取了口罩问:“病人家属哪位?”
许愿欢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红血丝,空洞的可怕。
她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不断闪着和奶奶的相处画面。
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和奶奶相依为命。
不懂事时隔壁张强嘲笑她没有妈妈,她害气抓秃了他一块头发。
张强妈妈气的找到家里来,许奶奶当着人家的面狠狠训了她,等人走了就从兜里摸出一把糖哄她:“妮儿乖,谁说我们妮儿没有爸爸妈妈?只是他们换了种方式保护他们的小宝贝罢了。妮儿别理那孙子,下次还抓他。”
……
每年过年许奶奶都会给她做新衣服。
后来长大了她嫌土不想要了,那年的新衣服她不仅没穿还压到了箱子最底下。
许奶奶也没问,只是来年给她改做了布娃娃。
许愿欢接过时看到她布满老茧的手上多了好多新的针孔。
她每年都这样,新伤盖旧伤,却一年也没舍得断过。
……
许家几代没出过大学生,许奶奶虽嘴上不说怕施加给她太多压力,可许愿欢知道,自己是她所有的希望。
妮儿是许奶奶的骄傲,从小都是。
她得到录取消息的那天老寒腿都好了,拖着腿挨家挨户走着送糕点传喜讯。
“我家妮儿出息,给我老许家长脸咯。”
她还专门一个人跑到街上给她买了新裙子。
……
奶奶,我录取通知书你还没看呢。妮儿还没嫁人呢。你不是说还要帮我带孩子。
许愿欢眨着干涩的眼睛,低头捂住脸,把自己团成一团。
走廊暖气充足,她只感到冷。
这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纪观南看着心疼,走上前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轻轻拍她背。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许榆站起来迎上去:“我们都是。”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那一刻像个来自地狱的天使,他微微颔首:“节哀。”
浑身的枷锁都在这一锤定音中崩坏,力气也全被抽走。许愿欢终于忍不住,抱住纪观南呜咽抽泣。
怀里单薄的身子抽搐地厉害,纪观南心仿佛被一只手牢牢抓着。
他和许奶奶也有感情,但到底不比许愿欢。
此刻什么也不说就是最好的。
他能做的只有收紧手臂,传递给她些许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