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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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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羡盯着那行娟秀的小字失神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掖进自己的钱包夹层。随后又从书桌的抽屉里翻找出一条细长的红线,将擦拭干净的钻戒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刚做完这些事,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她拧了下眉,接着便把钻戒塞进了T恤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清羡却动也不动地坐在床边,直直盯着门缝那里。
“沈清羡?”沈勋山低沉的声线透着几丝沙哑,随即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他感冒两天了,没吃药,也没有转好的趋势。
沈清羡不吭声地抿着唇。
沈勋山咳完呼吸都没缓匀,便急促地伸腿将门踢开了。
“你在里面怎么不出声,哑巴了?”沈勋山先是皱眉低斥了一句,后又肃着脸询问道,“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回来?不应该在学校吗?”
沈清羡绷着下颌,依旧不发一言。
“你是不是聋了?老子在跟你说话呢!”见沈清羡无视自己,沈勋山没好气地朝她嚷了一嗓。
沈清羡倏地站起了身,烦躁地回了句:“我已经退出了俱乐部,你不再是我的教练了,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没必要向你汇报。”
沈勋山冷冷地觑着沈清羡,愠怒道:“我即便不是你的教练,也还是你老子!”
沈清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嘲讽:“哦,是吗,我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你还是我爹。”
沈勋山脸部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他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愤恼,转移话题:“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沈清羡直截了当地回怼:“您能别明知故问吗?除了不想接还能有什么原因?!”
沈勋山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扬手指着沈清羡,教训般地骂了一嗓:“混账东西,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这么给老子说话!”
沈清羡懒得再废口舌,她拎起背包,打算从沈勋山旁边绕出门。
沈勋山却暴着青筋咬着牙,怒目而视地攥住了沈清羡的手腕。
沈清羡嗤声道:“干嘛?您还想像以前似的,只要我不听话,就把我揪着打一顿?”
沈勋山心里的火噌噌噌地往外冒,但想着沈清羡今年已经十八了,只得用理智强行压住情绪:“订婚那事,我不都和你解释过了吗,我欠你颜伯伯一条命。”
沈清羡:“所以就牺牲我,拿我来抵人情?”
沈勋山面露不快:“你别话说得那么难听,你颜伯伯的女儿很优秀,从各方面来看,配你绰绰有余......”
沈清羡轻呵道:“很优秀,配我绰绰有余,所以我就得接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如果不喜欢她呢?”
沈勋山别开目光:“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
沈清羡紧了紧咬肌,暗暗用力挣开了沈勋山的桎梏,甩门而去。
沈勋山郁闷至极,他吭吭砸了两下墙,又气急败坏地给温斐然打去了电话,过了好一会,那边才接起。
沈勋山怨怪地指责沈清羡愈发叛逆,也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温斐然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抱怨,良久才厌倦般地说道:“沈勋山我们离婚吧。”
“我看沈清羡是想反天!”沈勋山还沉浸在自己暴戾的情绪里,等明白过来温斐然说了什么,他猛地一顿。
温斐然按揉着太阳穴,继续说道:“我已经找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书,明个就给你送过去。”她前些日子就带着孩子和住家阿姨搬来了母亲这边,是真的做好了打算,不想和沈勋山再过下去了。
“又来了,”沈勋山胸腔里又窜起一阵咳嗽,“你能,咳咳咳,你能别总拿离婚的事威胁我吗?
温斐然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摁了手机,紧接着又联系了沈清羡。
“羡羡,你怎么突然回了凌北?是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吗?”
沈清羡拉开后门,上了一辆出租车:“妈,我没出什么事,是有东西遗落在家里了,回来取一下。”
温斐然神情一松:“送你报到那天,妈不是让你检查了吗,怎么还有东西遗漏?”
沈清羡手指扣弄着座垫,含糊着打了个岔。
温斐然清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也没往下深问。
“你来外婆家里,妈现下住在这边。”
沈清羡哦了声,表示知道了。
温斐然提前等在了小区门口,见到沈清羡,她先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发觉沈清羡瘦了,又心疼地抱了抱。
觉察到沈清羡肢体变得僵硬,她即刻松开了手,但嘴上依旧关切地嘱咐着她:“在学校一定要按时吃饭,注意营养,可别不当回事。”
沈清羡:“嗯。”
温斐然抬手理了理脸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才引着沈清羡往里走。
“妈已经决定好了,准备和你爸离婚。”走到半道的时候,温斐然忽地提了这么一嘴。
沈清羡似乎并不意外,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平淡:“你想离就离,我没意见。”
温斐然偏眸看着沈清羡,愧疚道:“羡羡,你怪不怪妈妈?妈妈如果早和你爸离婚的话,你也许就不用这么苦了。”
沈清羡沉默着没吱声。
“羡羡。”温斐然微微颤抖着。
沈清羡停住步,凝望着前方:“小的时候怪过你,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况且外公活着的时候,是坚决不同意你离婚的,你有你的难处。”
温斐然眼尾渐渐染了红。
余下的路段母女俩都很安静,没人再开口。
沈清妮原本都困得不行了,要去爬床睡觉,听外婆说姐姐在来的路上,便马上驱散了瞌睡虫,高高兴兴地跑去玄关等着。
“外婆,姐姐怎么还没到?”沈清妮竖起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
外婆:“快了快了,再有一小会应该就到了。”
话音刚落,沈清妮就听到了脚步声,她立即雀跃地朝外喊:“姐姐。”
紧接着门便开了,沈清妮直接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了沈清羡的腿。
沈清羡低眸看了眼沈清妮:“你怎么还没睡?”
“妮儿在等姐姐。”沈清妮仰起脸,露出了一个甜糯糯的笑。
沈清羡用指骨轻轻敲了下沈清妮的脑袋:“很晚了,你快去睡觉,明早还要去幼儿园呢。”
沈清妮噘嘴摇头,然后又撒娇让沈清羡抱她。
沈清羡:“不抱,你自己走。”
沈清妮耍起了赖皮,竟顶着脑袋往她腿间钻。
沈清羡拎起她的后衣领,将人扯着去了客厅。
外婆一脸慈爱地迎了过来:“羡羡,你吃没吃晚饭,家里还有下午炖的鸡汤,你要是饿了,外婆去给你煮面条。”
沈清羡薅着沈清妮坐在了沙发上:“外婆,我不太饿,在高铁上吃了盒饭。”
“高铁上的盒饭就那点分量你哪能吃得饱,我还是去给你煮碗鸡汤面吧。”外婆知道沈清羡的饭量比一般女娃大,平常一顿饭能吃两碗米。
温斐然接话道:“妈,我去弄吧,您和羡羡聊会天,之前不是说想她了吗。”
外婆迟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等温斐然一去了厨房,外婆就坐下来贴耳和沈清羡小声叨咕:“羡羡,你劝劝你妈,带着妮儿搬回去住,两口子总这么闹分居不好,别人会说闲话的。”
此时妮儿的小脑袋就枕在沈清羡的腿上,白嫩的小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沈清羡的拉锁玩,沈清羡垂眸瞧了眼妮儿,见她要去咬拉锁,伸手挡了下:“外婆,我妈已经打算好了,要和沈勋山离婚,你别想着再劝她回去了。”
外婆瞳孔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按住了沈清羡的手腕,忧心道:“怎么又说离婚的事?这可不行,妮儿还那么小!两口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能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上!”
沈清羡:“我妈已经忍沈勋山好多年了,这次您就随了她吧,再说了,妮儿长这么大,沈勋山何曾管过她?有他没他不都一样吗?”
外婆连连摆手,她不同意温斐然离婚,还替沈勋山说话,说他工作忙,成日在外奔波,很辛苦,要体谅他。
沈清羡不以为意道:“在外奔波辛苦的可也不止他一个,我妈作为恒盛集团的二把手,要应付的事比他多得多了,钱也没少挣,家里也没不管不问。”恒盛集团是凌北效益特别好的能源国企单位。
外婆嗫嚅了两下,知道说的是事实,辩驳不过,开始默默哭泣,这是她惯用的软刀子。
温斐然端碗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母亲泪流满面的场景,只有四岁的沈清妮在细软地哄劝,贴心帮着擦泪,沈清羡则无动于衷地靠坐在沙发上,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温斐然了解沈清羡什么性子,也没责怪她,只轻轻将碗放下,带着母亲回了卧室。
沈清羡吃面的过程中,卧室那边不时传来几声外婆隐忍的哭泣和混着哀伤的祈求。
沈清妮的小耳朵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她有些难受地晃了晃沈清羡的胳膊。
沈清羡搁下筷子,起身走了过去:“妈,你别心软。”说完就去了浴室。
沈清妮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清羡,她轻轻拽着沈清羡的裤线:“姐姐。”
“干嘛?”沈清羡刚找到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沈清妮:“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和平时撒娇的语气不太一样,小家伙现在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沈清羡:“干嘛又要我抱?”
沈清妮委委屈屈的:“我现在不开心,而且你总不抱我。”
沈清羡:“我也没抱别人。”
沈清妮瘪着小嘴:“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妹妹。”
沈清羡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妥协般地单手将沈清妮抱了起来。
“姐姐,”沈清妮用力搂着沈清羡的脖子,“妮儿很喜欢你……很喜欢你,你以后要常来看我。”
沈清羡停下刷牙的动作,偏眸看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妈妈说,她和爸爸离婚的时候,要我选她……”沈清妮揪着沈清羡的衣领,含着鼻音嘟哝,“还说你会跟着爸爸。”想到以后不能和沈清羡住一起了,沈清妮鼻头酸了起来,默默埋低了脑袋。
沈清羡轻颤着眼睫,也没说什么,继续刷牙。
睡前,温斐然过来了沈清羡的房间,沈清羡当时在床上玩象棋游戏,沈清妮乖乖地偎在她身侧,阖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晚上穿这个睡。”温斐然朝沈清羡递过去一套自己的真丝睡裙。
沈清羡依旧盯着手机屏幕:“不用,我还是习惯穿着短裤短袖睡觉。”她现在身上穿着的,就是从学校里带回来的那套。
温斐然捏了捏手里的衣服,又缓缓收了回来。
大概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温斐然才低哑着道:“羡羡,如果到时候打起离婚官司,我可能……”最新法规定,父母对未满二十二周岁且经济不独立的子女,依旧需要尽到抚养义务,换言之,沈清羡和沈清妮她需要二选一。
沈清羡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按着温斐然心里期望的那样,干脆利落地说出了答案:“我选沈勋山。”
温斐然的表情僵住了,有些错愕地凝视着沈清羡。
沈清清:“沈勋山不会把两个孩子都给你,妮儿是你一手带大的,她还小离不开你,我已经成年了,你不用顾虑我。”
温斐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嗫嚅半天,才愧疚地说了声对不起。
一记绝杀后,沈清羡抬了抬下巴:“妈,很晚了,带妮儿去睡吧。”
“羡羡……”温斐然很不好受地看着沈清羡。
“我困了。”沈清羡搁下手机,躺倒闭了双眸。
温斐然欲言又止地抱起沈清妮。
灯熄了后,缓缓传来一道细微的关门声。
沈清羡重新睁了眼,她不聚焦地瞅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须臾过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即便是再不想承认,她也得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在很早很早之前,母亲就将管教她的权利退让给了沈勋山。
她早该习惯的,也合该庆幸,至少母亲为她争取到了就读京华大学的机会。
没什么好难受的……她告诫自己的同时,无意识地摸出脖颈上戴着的红绳钻戒,放在鼻尖轻轻蹭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