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露达之歌》泠莫亦

6、Chap.6

　　“你是谁？”女孩警惕地看着私自闯入这一小块禁地的陌生人。

　　刚脱离监控，迫不及待想要进行探险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慌乱，但依然很有礼貌地做出回应：“我叫麦尔斯，麦尔斯·沃伦·雷克，美丽的小姐。”

　　女孩觉得这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

　　“莉希特·雷吉诺德·埃德加。”她跟着报出了名姓。

　　“埃德加？”少年睁大了眼睛，“你是公主？”

　　还未等女孩回答，他却又自言自语着否定：“从未听说过都姆王国有位公主。”

　　“没关系，其他人都没听说过。”莉希特见他这般却也不恼，或者说，她总是不能顺利表露正确的情感。

　　麦尔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只是周围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些，只能隐约见到一对兽耳和她身后毛绒绒的尾巴。

　　还有一双令他印象深刻的碧瞳，在暗处发着光，像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宝石。

　　“你的眼睛……好漂亮。”他愣愣地说道。

　　未曾想那对宝石发出的光亮瞬间黯淡然后消失，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女孩转过身背对着他，飘忽不定的声音传来。

　　“你不该来这儿。”莉希特低语道，“麦尔斯，或者该称你一声王子殿下？”

　　过于沉稳的声线绝非是她这个年龄的普通女孩所拥有的。

　　麦尔斯也仍未成年，但到底比她年长几岁，见识也略多一些，明白面前这女孩绝非常人，暗暗吃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虽然父王不让我见外人，也一直不太希望我接触外界事物，可我至少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莉希特声音平缓地陈述着事实，“麦尔斯·沃伦·雷克，想来也和父王正在接待的卢西恩国王——雷克陛下有着血缘关系。”

　　新生的人类国家卢西恩，是雷吉诺德继位并向外界发出消息后，第一个派遣使者来到位于崇山峻岭中的都姆王国，想要寻求双方沟通的人类国家。

　　麦尔斯恍然，又问道：“你真是都姆的公主？你父王又为什么不让你见外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莉希特缓步踱至窗边。

　　“呃……”麦尔斯一时语塞，“我只是有些……”

　　她发出一声轻笑：“好奇？”

　　“抱歉，我不该问这些。”麦尔斯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不应该是他所能了解的事。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莉希特抬手挑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明媚和煦的阳光得到了机会，欢呼着亲吻她的脸颊，让她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血色。

　　“你听说过卡希路达之歌吗？”

　　似乎是将所有人类能描述出的情绪全都融合起来，化为莉希特轻柔语调中所充盈着的奇特情感，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事。

　　麦尔斯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回忆起来：“那首预言之歌？”

　　其实他只知道那支歌是某种预言，根本就记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或者说他从未特意去记住这件事。

　　毕竟那首歌所描述的事离他太过遥远，是否要将其留存在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莉希特感知到了些什么，觉得有些失望，沉默着，大概是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

　　“预言这种虚无飘渺的事，谁又说得准呢？”麦尔斯耸了耸肩，“为什么提到这……”

　　“是诅咒。”莉希特坚定地打断了他，“不是预言，是诅咒之歌。”

　　麦尔斯还没来得及闭上嘴，诧异地看向她。

　　感觉有什么地方变的不太一样了。

　　莉希特半侧着身子，回过头，只是视线聚焦在望不见的远处，并未落在他身上。

　　浅金的阳光从帘幕的缝隙间挤入这个昏暗的空间，轻浮的尘埃在光中游移，极度缓慢又不可遏止地下沉。

　　呼吸也随之停止。

　　麦尔斯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

　　金色的眼眸……金色的？

　　麦尔斯清晰地记得她的眼眸分明是清澈的绿色。

　　“我乃是不详之身，本不该降生于世。母后因我遭受罹难，父王虽未曾因此苛责我，却将我囚禁在此。”莉希特缓缓地开口，低微的声音犹如羽毛在空气中轻柔飘落。

　　麦尔斯却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但他还是听到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了近似金属摩擦的声音，艰涩刺耳。

　　莉希特轻盈地向他走近，赤脚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动静，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无法从猛兽爪下逃脱的待宰羔羊，令人窒息。

　　“莉希特·雷吉诺德·埃德加，但现在的我则是——”声音略微降低了音调，“凯斯·雷吉诺德·埃德加。”

　　麦尔斯发出一声喘息：“你究竟是什么人？”

　　“没听清吗？”自称为凯斯的莉希特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睛，“凯斯·雷吉诺德·埃德加，藏匿于阴影中的都姆王子”

　　麦尔斯觉得正在发生事已经脱离了他的认知范围：“你……和她……莉希特？”

　　“都说了我是凯斯。”漂亮的金眸折射出危险的光泽。

　　“凯，凯斯……”麦尔斯费劲地做了一次吞咽动作，“都姆王子是怎么回事？你和莉希特又是什么关系？”

　　“我和莉希特是同身共体的双子，你只需知道这个。”凯斯露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有些事她并不清楚，只能由我来说明。”

　　麦尔斯总算是跟着他父王见过一些世面，未在对方的身份上过多纠结：“什么事？”

　　“你刚才也听到了，卡希路达之歌的诅咒。”他轻摆着尾巴，盘腿坐在舒适柔软的地毯上，并朝麦尔斯发出邀请。

　　麦尔斯犹豫片刻，却也跟着坐下与他面对面：“是的，我们刚才就在聊这事。”

　　凯斯轻蔑地撇嘴讥笑：“你相信吗？”

　　麦尔斯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又补充道，“谁也不知道未来。”

　　凯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是啊，谁也不知道未来，然而……”

　　麦尔斯被看得心慌，却见他忽地凑到自己面前，似乎能感受到冰冷的鼻息。

　　“就因为这个可笑的、该死的未来，将我们囚禁于此。”凯斯咧嘴笑着，声音却是近乎疯狂的冷静，“直至死亡都无法摆脱的命运，凭什么？”

　　麦尔斯倒是挺想问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但在目前仅差分毫鼻尖就要相碰的状态下，他敛去了不安。

　　“必须要打破这个禁锢。”凯斯又凑近了一些，在他耳边低语，“而你，是我逃离计划的一部分。”

　　“为什么……是我？”拂过耳尖的气流所带来的陌生感觉让麦尔斯浑身僵硬。

　　“从你闯入此地发现我们的时候，就注定是你了，麦尔斯殿下。”如呓语般轻浮的话语也足以蛊惑人心，“不会被束缚的冲动与野心，正是我所需要的。而我的存在本身，也会是你所需要的。”

　　“我所需要的？”茫然若失的麦尔斯瞬间有些恍惚。

　　“卢西恩的王子，你没有想要实现的心愿吗？”

　　麦尔斯用力地眨了下眼，让自己清醒过来：“我会帮你，可是现在的我……并不能。”

　　“不急，麦尔斯，总有你能做到的那一天。”凯斯再度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之前，我们需要一个许诺。”

　　未等反对，他自顾自地抓住了麦尔斯的手。

　　女孩和少年稍显幼嫩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十指相扣。

　　麦尔斯只觉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交握的手掌心流窜至全身，但他此刻仍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凯斯露出满足的笑容，和他一同站起身：“许诺实现的时间……就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吧，虽然不知道要过多久。”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麦尔斯看向对方，有些发愣。

　　“或许。”不置可否的语气，在空气中产生了轻微颤动，“不过，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来这儿。”

　　房间外隐隐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殿下——麦尔斯殿下！”

　　“你不该来这儿。”同样的话语被固执地重复着，“你该走了。”

　　说罢，房间内没了声息。

　　“那就……这样说定了。”麦尔斯见不再对他有所回应，只好转身离开。

　　沉重的关门声传来，又将一切声音隔绝再外。

　　女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闭上了碧绿的眼睛：“要是能再见一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