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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烟火 ...
青绿之间铺着一条小路,冒芽的麦子让冬天享受一回生机盎然,天与田在无穷远处接壤,零零散散的矮房点缀起枯燥的分界线,冷风从西北方行来,横冲直撞。
徐桧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
“醒了?”徐桧坐在前面,叶爽拥着她开车,“再睡会吧,还没开到一半呢。”
摩托前面有挡板虽然不美观但可以防风,徐桧一直靠在叶爽的右胳膊上。
她正起身子。
“我睡了多久?”
“十几分钟吧。”
徐桧刚上车,眼睛就开启“锁屏模式”,她能感受到一路上的颠簸,但就是很困,十几分钟内,叶爽一直不敢动,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麻了,不过好在徐桧没看见苑清。
“桧姐!”
许嫣和黄健宇同一辆车,许嫣坐在后面钻在黄健宇的衣服里,从徐桧的角度看来,两个人像一个臃肿的连体婴。
“怎么了?”徐桧问。
“没什么,我看你醒了就想叫一下你,你看这附近是不是很漂亮?”
徐桧环顾四周。
在城市里生活的时间久了,难得看见这样的景色,一草一木一房一瓦都与平时不同,工厂附近虽然也有这些,但是总有一种破败的感觉。
人也一样。
大年二十九,远处村子里张灯结彩,有几户人家还在门口忙活春联,城里的人却往返于各大超市,火车站,飞机场……
徐桧不免想到姜州城,不知道今年的姜州城还会不会开庙会。
她最喜欢和杭晶晶吃着草莓糖葫芦逛庙会。
不过她们一个要集训,一个看不到……
唉,算了,以后再说吧。
“欸,徐总,你知道吗,我们这儿过年是有舞龙舞狮。”张伟坐在李季的后面高声喊。
“真的?在哪儿?”徐桧一双眼睛亮得几乎要发光,这还是她第一次能现场看。
远在千里之外的杭晶晶要是知道,杨卉一句话就能把她忘到后脑勺,怕是会当场给她来一次深刻的教训。
“就在大街上,这也算是一种市区文化吧。”谢晓艳说。
“今天吗?”
“初一。”
“哦。”
看来徐桧是看不到了,陈佳丽背景复杂,虽然早年脱离丰宸,但该敬的孝还是一样都不能少,逢年过节都必须回一趟陈家。
徐桧作为女儿理应陪同,平常还可以以身体不好和学业繁重为由逃避见面,不过年夜饭,全家人到齐,她再不露面恐怕就说不过去。
一入豪门似海深。
只希望陈许浩那一家是个好相处的吧。
闲聊一路最后在一处栅栏前停下。
绿色栅栏不似以前那样鲜亮,褪皮的缺口诉说着沧桑,它身后守护的是数亩花田,粉色娇嫩,白色纯洁,红色热烈,三者就这样在柔和地铺展在大地之上。
“哇!”徐桧和许嫣不约而同叫出来。
“桧姐哇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哇,又不是第一次来。”黄健宇点许嫣的脑门。
“哼,怎么好看的地方,我感慨一下怎么了,略略略。”
“我们能进去吗?”徐桧问。
“可以,不过要翻过去。”
顾全摘下头盔,走上前,单手抓住栅栏,脚下一蹬,一个帅气的翻身人就进去了。
栅栏不高,许嫣和谢晓艳靠攀爬也很轻松。
走进栅栏里看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树影重重,花田好像没有边际。
“芋头,帮我拍照,我要发空间。”
许嫣拿出手机给黄健宇,拍照还不忘拉上徐桧。
“我也帮你拍吧,用我手机。”
叶爽不想错过这个白嫖的好机会,反正电脑壁纸已经很久都没换过。
“桧姐,要这样,手在下面。”
“别挤我。”
两姐妹拍照围着一棵树摆出无数种pose,黄健宇和叶爽乐此不疲,只是苦了谢晓艳和张伟他们。
一碗狗粮管饱。
终于拍到许嫣满意,她们两个手拉手一起跑进花田深处。
一边聊着一边赏花。
不知道怎么就聊到黄健宇和叶爽。
黄健宇以前也住在老城区,从许嫣第一次看见他以后,许嫣就喜欢上这个哥哥。
黄健宇会日日从她家门口经过,有时放学还会给她带些小东西,过年会和她一起放烟花。
许嫣说,她喜欢烟花,因为只有过年才能放烟花,烟花绽放的时候就是妈妈和芋头陪伴她的时候。
黄健宇也很喜欢和这个小他六岁的妹妹一起。
穿着校服的少年成了许嫣童年中一道无可取代的风景线。
后来黄健宇离开了老城区,听说是考上二中住校了。
二中成了一个小学生的目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从某天起黄健宇就再也不被老城区的街坊四邻们提起。
只说监狱里多了一个刚成年的犯人。
有人说他高考作弊,有人说他殴打同学,还有人说他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众说纷纭。
许嫣再见到黄健宇时,已经是一年以后,她上初一。
那天晚上有些凉,毕竟才六月
许嫣按时放学,在路上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满脸胡渣,邋里邋遢。
不过许嫣还是凭记忆认出那是黄健宇,他受伤了,被人打的。
许嫣妈妈回来发现黄健宇,她并没有立即赶他走,而是私下里警告许嫣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许嫣初二,妈妈换了一份工作,以前那份工作让许嫣在学校挨个不少骂,骂她是婊.子养的。
许嫣妈妈是被拐到堰州城做皮肉生意的,一次意外生下许嫣后,就到KTV当起陪唱。
从前的污点被放大,没有哪个正经工作敢要一个肮脏的女人。
新的工作是黄健宇介绍的——超市营业员。
那家超市是黄健宇一个兄弟家的。
许嫣妈妈很感激黄健宇,但仅此而已。
哪个父母会放心把子女交给一个劳改犯,除非他不会影响许嫣的前程,除非他不会影响后代的生活。
那一年除夕,火光直冲云霄,在霞的最高点绽放出绝美的烟花,减弱的火星落入烧红的天际线。
她笑着看着眼前的天空,他从她的眼眸里欣赏想要看的风景。
“喜欢吗?”黄健宇问。
“芋头。”许嫣转身抱住黄健宇,“谢谢你。”
黄健宇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
“我……”喜欢你。
他说不出后面的三个字。
“没关系。”最官方的回答。
烟花取代晚霞,照亮了他们的面颊。
她哭着笑了,他笑着哭了。
天色渐暗,最后大家在一处旧瞭望塔前集合。
“要走了吗?”
徐桧手上点燃的烟发出一阵花香。
“放个仙女棒在走吧。”
黄健宇从瞭望塔里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放在各种形状的仙女棒。
许嫣和徐桧分别拿了一把心型和星型。
“这儿有打火机。”
黄健宇帮许嫣点亮仙女棒,许嫣的眼睛慢慢被火星照亮,他还想替徐桧也点上,但转头看见叶爽用徐桧的烟点燃了。
“哦吼——”
花田没有路灯,两个人手拿烟花,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芒,少女肆意逍遥的笑声成了少年心头悸动的情由。
“兄弟,我现在是明白什么才是这世界上最要人命的了。”
黄健宇依着叶爽坐下,眼神追随着他想看到,目不斜视。
叶爽没说什么,他叼起烟,用手机拍下他此生见到的最美的一幕。
他们都在憧憬,憧憬一个不可能的未来,憧憬一件不可能的事,憧憬一个不可能的人。
许嫣和徐桧今天真的玩累了,她们在车上睡了一路。
叶爽把摩托开到别墅门口,徐泽周和徐泽锐出来接她,一见叶爽搂着徐桧,徐泽锐充满敌意。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别以为你长得人模狗样我姐就能看得上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好了泽锐。”徐泽周抱起徐桧,“谢谢你送徐桧回来,改天我们一定登门致谢。”
叶爽本来还想呛他们几句,但看徐泽周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好交缠下去,就开车离开。
徐向进和陈佳丽一个在今年的财务报表,一个在厨房和保姆做饭。
“闺女回来了?”徐向进从沙发上起来。
“睡着了。”徐泽周把她轻轻放到沙发上。
“爸爸,我举报,刚才有一个臭小子他吃老姐豆腐,搂着姐回来的。”徐泽锐叉腰,一脸怨愤。
“什么,哪个不要命的,家里人怎么教的,敢动我闺女。”
“肆夜的公子,叶爽。”徐泽周说。
“哼,以后遇到叶念鸿那家伙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嗯,说什么,是不是叶叔叔来了?”
徐桧被他们几个吵醒,客厅的灯晃得她眼前有些黑。
“洗洗手要吃饭了。”陈佳丽在厨房喊。
“哦。”
徐泽锐拉住徐桧的手,一顿饭一直在和她说学校和家里的事,当然也透露了点陈家的事。
从他透露的情况来看,陈家并不复杂,只是有几位爷爷和姑奶奶难相处。
老实说还没她知道的多。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见到陈殷槊。
晚上徐桧辗转难眠,她脑海里模拟出几千种明天会遇到的情况,只是无一例外都陈家的各种刁难。
长辈们刻板自私的映像已经牢牢刻她心里,徐向进,陈佳丽,叶念鸿,杨鸿仁,她把他们视作例外。
一直到后半夜,徐桧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一家人整装待发,贺年礼物是陈佳丽亲自挑选的。
徐桧看了一眼,无非就是拿钱敬孝,明前特一龙井,窖藏茅台,郑板桥真迹,除了南将石差点,其它这些加起来保守估计够买姜州城两套商品房。
大手笔啊。
不过这些东西里……
等到上车,徐桧问陈佳丽:“妈,待会能在超市前面停一下吗?”
“啊,好啊。”
“姐,你要买什么,我去我去。”
徐泽锐主动请缨,实际是不过想“偷渡”些东西。
“你?”徐桧还不知道他,“你就在车上乖乖呆着吧。”
“啊,姐,不带你这样的。”
“你再说一句话,你以后放假就再也见不到我,哼。”
“别呀,不去就不去。”徐泽锐竖起右手发誓,表情严肃,弄得他们几个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这兄妹俩六个月前还闹得你死我活,徐泽锐出生在一个富裕幸福的家庭中,性格难免有些跋扈,徐桧则是从小跟着爷爷见惯魑魅魍魉。
徐桧明白对徐泽锐这样的人是要软硬兼施,打服他再撒撒娇,让他认为自己有错在先,然后时不时关心他几次,升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手到擒来。
徐桧并非是个阴谋家,只是想在这样一个家里立足,走捷径远比什么日久生情来得快,更何况她对徐泽锐是有真情在的。
她不是一块寒冰,她是一汪池水。
清澈通透,冷了会结上冰,热了也会沸腾。
徐桧在超市不敢多留,买完东西很快上车,徐泽锐望穿秋水的眼神一直从她下车到上车。
徐桧知道他那点小九九,她从口袋里摸出几件东西。
“欸,拿着。”徐桧贴着他耳朵小声说,“放心,是橙武。”
“哇!”徐泽锐放进衣服内侧,生怕丢了。
徐泽周在旁边看着他们进行的“秘密交易”,轻轻敲了他们俩的头。
“又买,你真当钱是好赚的。”他转头又说教徐桧,“还有你,老惯着他,以后大手大脚的怎么好?”
徐桧不服气地抱胸撇嘴。
还说她惯着徐泽锐,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帮着徐泽锐把她赶出去的。
徐泽周人不错,做事妥帖细心,除了太护犊子,其他几乎没什么缺点,要是没有她,徐泽周绝对是伯宸的第一继承人。
徐桧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以大哥自居的人这么有好感。
哥哥是妹妹上辈子的情人,弟弟是姐姐上辈子的仇人。
也许是徐桧上辈子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让她的情人和仇人都对她好。
好得就像一场梦,她从来不敢做的梦。
陈家徐桧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每次她都会被其奢华所震撼。
陈家是欧式复古,进门后先要通过一处五百平方米的人工庭院,庭院中央设有一座喷池,喷池上放置着拜行之先生的雕塑作品。
庭院后方才是别墅。
别墅占地共二百平米,别墅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件家具都是当年陈老夫人亲自设计。
一般车辆是不允许开进庭院,不过他们是亲属,拥有特权。
陈佳丽和徐向进先下车,三个孩子紧随其后。
进门后,一看就瞧见三位老人坐在桌前闲谈,不过一个个面色凝重。
在看见他们一家后,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贪婪,似乎是找到猎物的野兽。
徐桧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的笑容在大厅琐碎的光中煞是好看。
哼,老家伙们,今天这顿饭谁咽得难受还不一定呢。
每逢过节的必备流程,父母“引荐”,乖乖叫一声长辈。
真麻烦。
陈佳丽把礼物交给管家,不过徐桧手上一直拎着刚刚从超市里买来的礼盒。
几个长辈,不对,是老太爷,爷爷和……
唉,真心记不住,反正就是陈许浩他爷爷的表兄弟,他爸,还有他爷爷的堂姐。
几个长辈用审视的眼光看过来。
“嗯,我想找老舅,我……我给他准备了礼物。”
要是徐桧再矮个二十厘米或许这招会更有效。
“去吧,在二楼。”陈乾德是个风流人物,面对一个长相上等的女人他不会为难。
徐桧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迈着小步子上二楼。
要知道这点台阶,她平时可是一步跨三阶的,今天这一身做派,不说她,他们八个看了恐怕都会吐出来。
二楼,陈许浩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老舅——”杨卉站在门口叫他一声。
陈许浩没有反应。
奇怪,平时他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吗?
“陈许浩!”杨卉索性直接加名字。
“啊。”陈许浩回过头看见门口的人,“杨卉,你来到好早。”
“早吗?那你为什么不打理我?”杨卉小孩儿脾气上来,“是不是在干什么坏事?”
杨卉快走几步,走到电脑前想看看他刚刚在干什么。
陈许浩没有遮掩。
界面上是王月夏的□□。
“嘁,恋爱的腐臭味。”杨卉没趣地坐到陈许浩的床上。
陈许浩的房间与别墅天差地别,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精致的家具,甚至没有一点个性的东西。
“给,水晶手链,祝你年年好运。”
杨卉把礼盒给陈许浩,盒子里装的是三包麻辣味乐事薯片和一瓶可乐。
“谢了。”
也只有他们八个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陈许浩咽了咽口水,但只是打开可乐。
杨卉看陈许浩小心翼翼打开可乐的模样,有种压抑的感觉,好像发出声音以后她也会一同受罚。
“天边的雨滴落下云间……”杨卉开始唱歌。
陈许浩没有疯,杨卉也并非胡说。
界面上王月夏说,她想送一条水晶手链给他。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房间里安装有三个监听器,曾经还装过监控,它们监视着陈许浩的一举一动。
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成为他被惩罚的理由。
陈乾德年轻时的经验告诉他,一个优秀的商人必须面面俱到,再弘大的企业也可能因为一点瑕疵而崩塌。
既然他做不到,那陈许浩必须做到。
陈许浩表现出的绅士风度,儒雅品行不过是反复磨练下的产物。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渴望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爆粗口,能在愤怒达到顶点时动手。
但是他不能,就像现在他明明很想吃薯片,但为了不留下气味,只能打开可乐。
许嫣妈妈的故事,我是从同学那里得到的灵感。
之前体育课聊天的时候,有一个女生说,她们初中时有一个女生出来那啥,就是因为她的妈妈是被拐来那啥的,从小受影响所以女生才会那样。
我以为是假的,结果好多从那个学校来的同学都听说过。
而且还有几个城市初中的同学说他们学校也有。
我当时的惊呆了,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离我很远的,没想到……
唉,女生还是还自爱自怜,不过没经历过她们的生活还是不能说她们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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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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