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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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事本游戏前因悻然语焉不详引君入彀
上回说到龙神真君对剑子星君自是势在必得，而关心好友的卧江子星君在观察了星辰运势后得知剑子惹上的桃花劫非同小可，解决的关键正是在龙宿真君身上，机缘之下将告知龙宿真君一事拜托给即将下凡的仙官圣踪。
卧江子星君本是出于一片好心，却是所托非人。列位看官道是为何？这就又要从前说起了。
凡间百姓常被鸡毛蒜皮种种恩怨缠身，天上诸仙也不例外。这圣踪仙官与剑子星君的矛盾，表面全然看不出，二人同在天庭供职，往来亦有，旁人只道他们算是不错的朋友。
其实本来关系确实不错，唯一一点麻烦，在于圣踪与剑子一样，都是极为简朴自然的人。
要说这天庭也有贫富差距，像龙宿真君这样衣服上都缀满珍珠，喝个茶都要用最好的茶具最好的山泉最好的茶叶，自然是财大气粗，而像剑子星君这样艰苦朴素，修个屋顶都要亲历亲为的神仙，正好跟他完全相反。
圣踪和剑子的话题通常是天庭最近又有哪个神仙要请客，可以去吃吃流水席什么的。
所以一开始，他们还真的是挺好的朋友。
矛盾的产生来自于天帝举办的一个叫天界健身越野赛的活动，由于众位神仙比如素还真月老实在太过能干，天帝通常不用管事，这一没事干就闲得发慌，经常设计些比如天庭卫生检查月之类人神共愤的活动来打发时间，看看热闹。
天界健身越野赛就是其中一项。
此比赛每年举行一次，路程由昆仑山上瑶池泉眼一直到天宫凌霄宝殿大门口，长达四万九千里，中途须经无数障碍物，第一个越过终点线的人便是胜利者。
天帝命下所有神仙都必须参加，大家长年不运动，仙骨会生锈，每年跑次长跑对大家的身体健康非常有好处。
这一道活动章程发下来后众仙家怨声载道，剑子星君看了半天，感觉十足吃力不讨好，便跑去问天帝既然是比赛有没有什么奖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点好处的话就会少点抱怨声了吧。
天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补充道，如果谁能拿第一名，未来一年他的一日三餐由天帝全权负责。凡人俗称粮票是也。
剑子星君点点头，满意地回到豁然之境，开始锻炼胳膊腿儿，为长跑做准备。
所谓的天界健身越野赛，每年的冠军毋庸置疑的被剑子星君纳入囊中，而圣踪仙官每次都只差一步居于次席。
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要么实力不足，要么纯粹是来玩的。就比如年年的倒数第一慕少艾星君，刚开始时还在前头，慢慢地越来越往后磨蹭，一路上跟无数美人仙家聊天唠嗑，走两步歇三下，最后光荣地排在最后一位，得到天帝颁发的重在参与鼓励奖。而跟他关系不错的神将羽人非獍，速度本可追日逐风，耳听慕少艾星君感叹老人家身子骨不行了说不定跑到一半就从云彩上掉下去，只能忍着他的啰嗦陪他慢吞吞走。于是有六只翅膀的羽人神将，年年获得倒数第二的荣誉。同样的道理，喜欢慢走的卧江子星君和如果不陪着就会被说是没良心坏朋友的银狐神将，也是属于末尾一类。
当然也有些无视天帝命令不参与的，自诩不需要天帝粮票的龙宿真君便在其中，他表示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剑子，对这个听上去就很挫的比赛也兴致了了，每年的天界健身越野赛，他都会把疏楼西风移动得远远的，省得被那狼烟过境熙熙攘攘惹得心烦。
等认识剑子后又过了些年，才知道原来这个比赛剑子不但年年参加，还是连冠。这才有了兴趣，下一届的比赛便跟天帝请命，要求当颁奖人。天帝难得见他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大手一挥准许了。
龙宿真君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的，结果他开天目全程围观下来，原以为四万九千里的长度对仙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然而当剑子跑过那条线，满头大汗差点一头冲进他怀里的时候，龙宿真君突然对这个活动产生了不爽之情。
他皱起眉，伸手扶住剑子，后者还在喘气，龙宿……下次别站这地方……容易出事，要不是……我停得快……你我都要受伤了。
龙宿真君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剑子被挤得咳嗽半天。
龙宿真君不高兴了，龙宿真君很心疼，剑子，汝何必呢？
边擦脸边喝水的剑子星君倒是很开心的样子，耶，好玩嘛还能锻炼身体，再说了，接下来一年又可以上天帝家吃饭了。
哦，天帝粮票。龙宿真君想起来最初拒绝参加越野赛时说的话。
对了，你下次也参加吧。剑子喝了水精神又回来了，天天不运动身体要垮掉的。
正用手中珠扇给他扇风的龙宿真君闻言挑眉轻笑，哦，吾的身体垮没垮，汝怎么知道？
彼时离他们只有一丈距离的圣踪擦着汗，捏着水杯的手止不住打颤，心里直吐血，这种不和谐对话你们不能回家说吗？！
而那二人一点自觉也无，只顾着自己说话，龙宿又给他扇了会儿扇子，劝道，下次这个比赛，汝还是别参与了，天帝家的粮食有什么稀罕，来吾这里就是。
这话飘到圣踪而已，不由在心里大力点头，这等好事会拒绝的人是傻子。
谁知剑子连个考虑的时间都没要，当即一口回绝，第一，他觉得跑个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剑子认为用劳动换取的果实才最是安全。
被拒绝的龙宿真君开始郁闷，却又清楚剑子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他绝对想不到旁边有个人比他更郁闷，圣踪仙官捏着的水杯啪得破了，剑子你这是何必呢，有个人心甘情愿给你剥削你还不要，偏偏要来吃苦，唉……
然而就是从那时候起，如果剑子星君不在天界，健身越野赛的冠首之位定是自己无疑这个想法，开始出现于圣踪的脑海。
要说圣踪真是为了天界健身越野赛一事对剑子星君心生嫌隙也未免小觑了他，虽是有些忿忿多少还顾念着同僚情谊。是以他初下凡时倒是好好地找了龙宿真君一番。
卧江子那句若是桃花煞没解剑子星君恐怕再难回天着实让人悚然心惊，龙宿与剑子之间那许多说不清道不明旁人都看在眼里，此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天庭少不了一番动荡。
坏就坏在跑去人间度假的龙宿真君藏得太好了点，将周身仙气隐藏得滴水不漏，三分春色从外围看来与一般的高门大户无二。就算圣踪打门口路过也只当是有钱人家而已，不会再想其他。何况圣踪刚下凡时想着以龙宿真君的个性，想必会去什么名山大川游览胜地，绝想不到他也会定居在凡间烟火地界。
直到他从东海过西海走了个来回，才想起龙宿下凡估计也与剑子有关，那么他会去的地方一定是剑子常去的所在，这才来到凤凰城。此时龙宿真君与剑子星君早已见过面，前者为了风筝之误回返天庭寻访月老，后者留守三分春色待他归来。圣踪便是在这么个阴差阳错的时间段摸到地点。
他刚一进入凤凰城，迎面便吹来一张寻人告示啪地糊上他的脸，圣踪仙官扯下一看，好不心惊肉跳。
告示上书：兹有外乡人剑子仙迹一名，数日前与本城红叶山庄邓王爷爱女灭定萍水相逢一见钟情，双方定下潘阳之约，不料有妖人将剑子仙迹劫去棒打鸳鸯，实乃天妒姻缘青天白目。如有人能为红叶山庄提供有关剑子仙迹的线索，必重重有赏。剑子仙姬拜上。
圣踪盯着那个落款看了老半天，只觉得嘴角直抽搐。想不到啊想不到，剑子你在天上有龙宿真君那大头虎视眈眈，到了凡间还有女人投怀送抱，该说是佩服呢佩服呢还是佩服呢。
告示上还画了剑子星君的画像，圣踪往下慢慢一看，顿时眼冒金星。这个……是剑子？
画中人像除了做道士打扮这一点贴合之外，再没半点相似，看额头像卧江子，眼睛像金子陵，鼻子像慕少艾，嘴巴像银狐，发型居然颇似四无君，手里还不伦不类地拿了支毛笔，这又有些像沐流尘……
圣踪想，上面的名字一定是写错了，这哪是剑子，分明是八不像。
圣踪仙官有所不知的是告示中寻的人确实是剑子星君无疑，至于画像嘛，是灭定小姐对着画师滔滔不绝阐述出来的。灭定小姐道她的未来夫君那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文采风流能文能武，走在路上回头率可达百分之三百，多亏有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灭定小姐慧眼识英豪，一眼就相中了他。不然被别家寻常女子抢了去，又岂配得上剑子仙迹这般好人品呢。
耄耋之年的老画师听了几个时辰也没听出头绪，光凭人的口述如何能画得精确，何况还是加上如此之多主观色彩的口述。送走灭定小姐后，老画师抓了抓头顶稀疏的几根毛，顺手从手边的群仙画谱中挑出几个相貌好的，七颠八倒地组合了一番。最后完成的画像虽然有点怪异还算是好看，灭定小姐看了一眼就牢牢抓住画纸，没错，他就是这个样子！
万幸剑子星君不知这些事情，不然有几肝肠碧血都不够吐的。而龙宿真君若是知道，大概会感叹此朵女子果然奇葩，想必是爱慕情深，是以盲目至此。至于灭定小姐，如果能得到龙宿真君画的剑子版年历，估计永远都舍不得把它从墙上摘下来吧。
废话且先带过，却说这圣踪仙官手拿告示兀自惊魂未定，红叶山庄的几个家丁已是围拢了上来，这位道长，既然揭了告示，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要找的人，叫剑子仙迹？圣踪很是迟疑地问。
家丁们对视几眼，道长敢揭告示，果然知道！
等等！这个不是我揭的，是自己飞到我脸上来的！圣踪连忙解释，说着又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找的人真的是剑子。
家丁们哪听他辩解，早已不怀好意的围拢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圣踪仙官运起神力，将一干家丁定在原地，转过身立刻往小巷子里溜。
跑了一会儿后，眼见周遭巷陌弯曲庞杂，也不知是跑到了何处。圣踪仙官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正要寻出路径，耳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圣踪？
圣踪霎时僵住。
这个声音……是他？
他僵硬地转过身来，不出意料地看见巷子拐弯处的一家馄饨摊上，端着青花大海碗正在吃海鲜小馄饨，一脸惊喜的剑子星君。
剑子星君忘了放下碗，直接端着碗拿着勺子就跑过来，你怎么也在这？
圣踪扫了一眼他的海碗，碗里还有一半鲜肉小馄饨，虾皮紫菜，青葱香油，突觉饥肠辘辘。
剑子星君将碗递给他道，拿着。圣踪下意识接过，正在想他为何做出这种举动，就见剑子星君摸了摸腰间和袖口，然后又从他手里拿回碗，啊，真不好意思，难得在人间遇着你，却连请你吃馄饨的钱都没有。
相当愧疚的剑子星君拿回自己的碗，勺子一舀又咽下一口馄饨，顺便还喝了口汤。
圣踪顿时气苦。
剑子星君确实是很不好意思，哪能自己吃着让圣踪干看着，于是他迅速地把馄饨捞完汤喝干净，将海碗还给老板，道了声谢。花白胡子的老板直摆手，道若不是剑子帮他逮着偷吃的耗子，还不知要亏损多少，请他吃碗馄饨小意思。
圣踪冷眼旁观，心里猜测那耗子八成也是剑子变出来的。
这头剑子星君跟老板客气完，方扭头问圣踪为何也会下凡。圣踪心生捉弄之意，将手中团成一团还未来及扔的告示递给他看。剑子不明所以地展开一看，差点喷个对穿肠。
这些天他避居三分春色，龙宿的别所虽然也是花草纷繁景致秀丽，呆得久了就有些无聊，何况那个可与他闲谈打发无聊的人又不在，掂量着灭定那番热情也冷了罢，就大胆地出门遛弯。然则以防万一还是不敢走大道，只走些偏僻巷陌寻些有趣故事打发时间。
眼下见到这张八不像告示，剑子的心都凉了半截。
圣踪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这么说，你对此女无意？
剑子对他的问话十分痛心疾首，圣踪，我看起来像是会随便跟别人订亲的人吗？
圣踪点点头，确实不会。不然龙宿真君早把他扛回去结成秦晋之好了不是。
剑子很欣慰地道，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而已。
哦，误会。圣踪很快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就在剑子放下心来的时候，冷不丁问道，那龙神呢？你也无意吗？
这话直插红心，可谓是杀人不见血。
剑子不由一震。
他想说清楚，又深知自己和龙宿之间，远非简单的有意无意能说得明白。龙宿当年告白时曾说，汝的答复吾会听，吾怎么做就由不得汝。这般强硬态势虽然让人不爽，内中坚定不移的深情却是昭然。剑子并没有直接地拒绝，无形之中就给了对方去等待的希望。
接受还是不接受，或许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他惊觉自己除却拖延之外，居然从没想过怎样去拒绝，他竟然有考虑过假如真的答应了对方，回应了龙宿的感情，将会怎样。
会怎样呢？从知己好友到情人爱侣，看上去只有一步之遥，然而迈过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无法回头……龙宿就没想过回头。剑子想起那个人的霸道，几乎要扶额苦笑。凡人说情人好比冤家对头避不过，那是前生冤孽今生来还，他们身为天庭仙者，依然躲不过情劫。该说是时也命也，还是避不得逃不脱参悟不透领会不清的情障。
想来若是不曾有天河芙蕖初相识，也不会有后来的高山流水云霞之交。
假设之说终究是事后诸葛，既以遇之，既以交之，肺腑知己，何以避之。
遇见他，结识他，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答案在剑子的心底，朗若明镜。
或许，等这次回到天庭，他愿意和龙宿坦诚地好好谈一谈。
等待的时间追逐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这厢心方定，剑子星君转过身来，面色平静无波，道，关于此事我不想谈。
他的想法应该让龙宿第一个知道，这是他和龙宿之间的事情，旁人不在此间，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圣踪见他避而不谈，脸上神情不像欢喜，反而像是有难言之隐。当下想起天界某些传言，怕是龙宿真君催逼过甚，顿起同情之意。假如剑子无意，龙宿能接受这个结果吗？那必然不能啊。唉……感情的事还真的是很麻烦。
如此这般，圣踪想来想去，就没告诉剑子他的桃花劫具体事宜，更没告诉他龙宿真君正是那个可为他解厄的人选。以剑子的个性，就算是涉及自身安全，也不会对自己不愿的事情妥协的。
那，你对生活在人间感觉如何？圣踪想起那张告示，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人间？剑子不假思索道，不错啊，风景好馄饨也很美味。
他不知他无心之下的回答，给圣踪留下一个错误的印象，那就是剑子比起在天庭跟龙宿纠缠，更愿意在人间过日子。
于是在剑子星君与龙宿真君修成正果之前，他们的麻烦又多了一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八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