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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醉玉楼一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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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纾面无表情转过头,微微仰头与周桓对视,
“她有问题,不代表你就没有问题。”
周桓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话,他颇为夸张的笑出声,肆意张扬的模样同他清冷的外表格外不搭。
“你说的没错,但我可以同你保证,我与你,才是一个阵营。”
虞纾没接话,岔开了话题,
“你刚刚一直盯着那幅画,恐怕是还有其他的发现吧。”
“是,所以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眨眼间三人已经来到了集市上,虞纾甚至有一瞬间以为他们回到了天珑朝。但细细一看便发现不对,此处的集市安静异常,街上没有一个商贩,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行人都十分少见。
周桓似乎能够猜透虞纾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可不是天珑的上京。”
虞纾颇为不解,
“这么说其实你可以带我们回到本来的天珑朝去?”
周桓无奈的摇摇头,摊手道,
“若是真的可以,我也就不必跟你们一起找回去的办法了。”
虞纾本想探探周桓的底细,怎奈他谈话间滴水不露,虞纾没问到周桓真实身份不说,还不小心将自己丢失了些记忆之事说了出去。
虞纾拉着甜甜,跟着周桓走在荒凉萧瑟的街道上,最终停在了一家招牌有些破旧的青楼面前。
虞纾不可置信的盯着醉玉楼三个字看了好久,半晌才出声道,
“你带我跟甜甜,来逛青楼?”
似乎被虞纾的话取悦到,周桓笑了笑,给了虞纾一个很是神秘的眼神,率先往里走去。
虞纾不明所以,边追便追问个中缘由。
周桓边悠悠往前走,边解释,“密室里有副画同旁的有些不同,我稍加留意,角落里写有醉玉楼。”
周桓一说,虞纾脑海中也有些印象,那副美人抚琴图的确有些奇怪,并且只有那副图中,女子没有身着绿衣,而是身着薄薄的纱衣,面上带着面纱,眼神哀怨又悲伤。
醉玉楼跟街上破败荒凉的情形不同,进去之后仿佛进入另一番天地。
醉玉楼内,人声嘈杂,男人粗壮的嗓音同女子娇媚的声音将相辉映,衣着清凉的美人娇笑着跟身旁的男人喝着酒,一个衣着富贵,妆容浓艳的女人聘聘婷婷向几人走来。
自打这两男一女一进来,她便眼尖的留意到了,三人均是气度不凡,尤其跟在女人身后那个男子,相貌实在惊为天人。
但她心下有些疑惑,两个男人结伴逛青楼常见,带着个女人是何道理?
但既然是客人,她从来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几位是来听曲儿,还是找姑娘喝酒呀?”
老鸨语笑嫣然,眼睛就没有从甜甜身上离开过。
甜甜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连连往虞纾身后躲。
老鸨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领头的男人倒是先说话,他明明一身白衣,恍若仙人,说话的语气却是格外的散漫随性,
“来醉玉楼,自然是来找姑娘的。”
虞纾面红耳赤,恨不得上手捂住甜甜的耳朵。
老鸨一听心下一动,“不知这位公子想找哪位姑娘?若没有认识的,不如让我来为您介绍一番,我这里的姑娘啊,可是各有千秋。”
“不必了,我找夕颜。”
听到夕颜二字,老鸨笑意瞬间僵在脸上,再没了谈笑风生的随和,她不自然的将视线移向别处,
“夕颜已经被一位贵客赎了身,您还是换个别的姑娘吧。”
周桓笑意未变,
“哦?这位贵客,是不是叫黎夜?”
老鸨笑意再也维系不住,她看出这几人别有来意,沉下脸,低声道,
“若几位来我醉玉楼只是为了为难我,那还是请回吧,我这里没有几位要寻的人。”
“既然这样,那可就容不得你了。”
周桓说完,轻轻施了个法,身边的一切完全静止,声音尽数消失,老鸨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来者不善,绝非常人,眼中流露出惧意。
虞纾皱皱眉,对这种不将话讲清楚就开始装逼的行为十分不齿。
她适时打断周桓的装逼行为,对着老鸨扯出个大大的微笑,
“姐姐,他这人就这样,老爱哄人,不瞒您说,我们此番前来,其实是受了夕颜姐姐的委托。”
老鸨面露怀疑,看了眼虞纾又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周桓。
“是真的,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打听些事情。”
虞纾一直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老鸨虽仍有怀疑,还是带着他们来到了间幽静雅致的房间内。
她很清楚,只要她拒绝,那个说话散漫的男人就会用其他方法逼她开口。
与其被那个男人不知用什么邪术胁迫,还不如顺着这个好说话,笑起来和和气气的女子。
待几人进了屋内,屋外的一切瞬间恢复了正常。
“夕颜的确曾在我醉玉楼中挂过牌,但自从她赎身,我再没有见过她了。”
“那你可知,她已经死了?”
老鸨面露惊愕,不可置信的反问,
“夕颜死了?”
老鸨反应比想象中要大,她似乎无法接受夕颜已经死去的事实,口中一直喃喃,
“怎么会呢,她明明得了皇上的青睐,被皇上赎了身,怎么可能会死?”
“夕颜是被皇上赎的身?”
“没错,虽然表面上是黎夜公子为她赎身,但实际上是皇上的授意。”
虞纾本来还甚是疑惑,黎夜是皇室暗卫,怎么可能同敌国的亡国公主走到一起,但倘若他们的相识,在一开始便是皇上授意为之,便可以解释得通,至于黎夜的死,恐怕跟皇上也脱不了干系。
虞纾同周桓对视一眼,向四周望了望,“夕颜还在时,有没有什么亲近的姐妹?”
老鸨点点头,但又有些犹豫,“原本是有的,但后来夕颜被赎了身,她便有些愤懑不平,大抵是有些嫉妒吧,从那之后便整日里丢了魂一样,已经好几个客人对她不满意了。”
虞纾想了想,道,“还麻烦您带她过来。”
老鸨应声后出了门,没过一会便带着一个面容秀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名叫绾绾,虞纾对她有些印象,刚才一进来看到几个男人在拼酒,他们怀中个个抱着个女子,其中一个便是绾绾。
她怯生生的瞧了几人一眼,便低下头沉默不语,任凭几人如何询问,她只是摇头目光呆滞,不肯说一句话,同方才在男人堆里打转的模样完全不同。
虞纾对周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老鸨和甜甜出去。
周桓虽不知虞纾想做什么,却还是会意,带着二人离开。
见几人离开,只余下虞纾一人,绾绾仍然只是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虞纾也不急,她给自己和绾绾各倒了杯茶,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不急不缓的敲着红木桌面。
“你们真的很像。”
虞纾声音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有所波澜。
“她死了,你知道吧。”
绾绾这才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睛里映出虞纾的影子。
她似乎透过虞纾,在看另一个人。
“其实你很清楚吧,她被皇上赎了身,进了皇宫,迟早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绾绾仍旧沉默,虞纾便继续自顾自说道,
“一开始你同夕颜亲近,是为了让她尽快结识黎夜,对吗?”
绾绾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两行清泪淌过她苍白的脸颊,她终于肯开口,沙哑的嗓音昭示着她受到过怎样的折磨,
“对。”
“但后来你后悔了,你不想看着她走入已经布置好的陷阱,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夕颜爱上了黎夜,她满心欢喜被赎了身,以为自己有了依靠,可其实等着她的,只不过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后来,她有回来找过你吗?”
虞纾声音极轻,仿佛羽毛轻轻拂过。
绾绾早已泪水涟涟,“来过。”
“那时她已经死了,可她却说她不怪我。”
虞纾站起身,坐到绾绾身旁,拿出帕子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走到绾绾身边才发现,她的身上布满了鞭打的伤痕,新伤加上旧伤,在娇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他们应该有给夕颜赎身之后,也会给你赎了身类似的承诺吧。为何还待在这里,过着这样麻木的生活?”
“本来是怕她若有一日想逃回来却找不见我,后来知道她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绾绾毫不在意的将身上的伤痕遮了起来,自嘲的笑了笑,
“就算为我赎了身,我一个做过这么久妓子的女人,哪里能是我的容身之所?像我们这种女子,能过一天是一天罢了,待到我年老色衰,疾病缠身时,能得一草席便是再幸运不过。”
绾绾忽然站起身来打开了窗子,放肆的大笑,
“近些日子常听他们说什么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多可笑啊,那些满肚子雄韬武略的男人,在床上作践我们就罢了,舞文弄墨的时候也不忘作践我们,说什么狗屁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他们口中的烟花扬州,不过是建立在我们日日担惊受怕之下,用香料绸缎盖住被殴打的躯体堆砌而成!”
“那群蠢货,他们幻想我们夜夜幽怨的眼泪是在期盼他们的到来,笑死人了,那不过是为了我们自己!是我们在漫长的黑夜里,为了将死的命运哭泣罢了!”
绾绾脸上一直带着笑,这幅极尽绝望的泪水和放肆的笑容交织而成的画面,成为今后的许多年里,虞纾常常回想起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