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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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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刘阿姨和吕松江就拎着大包小包赶了过来。
推开门,就看见项海正靠在床头坐着,而邢岳在另一张空床上,睡得人事不省。
“哎呀小海啊,你咋不躺着呢,坐起来干啥?”刘阿姨把手里的东西朝桌上一放,就朝这边走过来。
“我都躺一天了,头都躺晕了。”项海朝旁边挪了挪,让刘阿姨坐在床边,“刘阿姨,这才几点啊,你跟吕叔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早啊?都八点多了,要不是你吕叔磨磨蹭蹭的,至少还能再早半个小时。”
她摸了摸项海的额头,又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小海啊,感觉咋样?好点儿没?脑袋倒是没昨天那么烫了,可脸色还不太好。”
“已经没事儿了刘阿姨,不用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打游戏呢么?”
“什么没事?昨天都快把我吓死了!”刘阿姨声调立刻高了,“小海啊,我可告诉你,以后要是你再这么虎...”
“唉呀,你能不能小点儿声,”吕松江也把东西搁下,朝这边踱步,“人家邢岳还睡觉呢。”
“一早上催催催的,着急给小海送饭,到这了又叨叨叨的不让人孩子吃。你到底要干啥?”
刘阿姨白了他一眼,想怼回去,可一时也没什么词儿,就站起身去拿饭盒。路过隔壁的床就朝邢岳瞅了一眼,“这孩子睡得可真实在,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邢哥快天亮的时候才睡。”项海赶紧说。
“那也得叫起来吃饭啊,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嗯...”项海掀开被子,朝床沿上挪,“那我叫他吧。”
刘阿姨赶紧又折回来把他按住,“哎呀,你可老实点儿吧,谁叫他还不一样!”
“没事儿刘阿姨,昨天我就自己下床了。正好起来活动活动,还是我叫他吧。”
刘阿姨看他站得还挺稳,就松了手,过去和吕松江一起把饭盒一个个往外拿。
项海翘着受伤的腿,一蹦一蹦地来到隔壁床边,就看见邢岳正趴着,脸朝着墙,脑袋挤在枕头底下,睡得很香。
“邢哥,邢哥?”他轻轻叫了两声。
没反应。
“邢哥?”他又提高了些声音,同时晃了晃邢岳的胳膊。
“嗯...”邢岳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也没睁眼,脑袋又朝枕头底下拱了拱。
“起来吧,吃饭了。”
又没反应了。
项海正打算再叫狠一点,忽然注意到他后背衣服上像是脏了一片,雪白的衬衫透着暗色。昨晚屋里灯光暗还没注意,这会儿天大亮着,就变得明显。
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衣服没脏,那颜色像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回头瞅了一眼,见那老两口正忙活着,项海就飞快地掀起邢岳的衣领,“唰”地朝里面瞄了一眼,又迅速把衣领按回去。
......
手速太快,眼神没跟上,啥也没看见。
于是他又操作了一遍。
这回看清了。邢岳结实的肩膀上一片青紫色,像纹了一团乌云,拖着洇开的长尾,席卷了大半个脊背。
项海一时有些拿不准,这人不会真是纹了个什么意识流的图案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情不自禁地隔着衣服,朝乌云的起点处按了下去。
“哎!!!”邢岳大喝一声,立刻支楞起来,满脸的火气,“你他妈...”
忽然发现老所长和刘阿姨也在,正回过头朝这边看着,于是他赶紧刹住,爬起来乖乖打招呼,“老所长,刘阿姨。”
“邢岳醒啦,”刘阿姨满脸笑容地看着他,“昨晚累坏了吧!辛苦你了。赶紧起来洗洗脸,阿姨给你们带早饭来了。”
“哦。谢谢刘阿姨。”他答应了一声,下了床站在地上。等到刘阿姨把头转回去,这才捏着嗓子说,“你什么毛病?”
项海也拼命压着声音,“你后背是怎么弄的?”
邢岳把领口的几颗纽扣重新扣好,“你能不能矜持点儿?趁我睡着就偷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癖好。”
说完就朝洗手间走过去,却被项海揪住,“别打岔!
见两人半天没动静,刘阿姨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催,“小海啊,你俩干啥呢?赶紧的,洗脸刷牙,过来吃饭。等会儿都凉了。”
“邢岳啊,你也去,你扶着点小海。”
“哦,好!”他答应了一声,就拉过项海的胳膊,朝自己手臂上一挎,“走吧,小海。”
项海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刚才叫自己啥?
“赶紧的,我饿死了。”邢岳扶着他,一点一点朝洗手间挪过去。
“差不多行了啊,就叫你一声,至于这么高兴?”
项海扬起脸,“你哪看出我高兴了?”
“不高兴你笑啥?这一通抖,跟触电了似的。”邢岳也笑起来,侧过脸看着他。
项海没吭声,继续扶着邢岳的手臂朝前走。
他就是高兴,就是想笑,就是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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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没吃东西,邢岳真的是饿坏了,饭碗端起来就没放下过。
刘阿姨一个劲朝项海碗里夹菜,“小海,你吃啊,多吃点儿,增加抵抗力。”
项海答应着,筷子却几乎没动。他还是没什么胃口,看着饭菜觉得很香,可就是吃不下。
邢岳这才停下扒饭的手,把碗搁在桌上,“那我也不吃了吧。回头这么多东西都被我一个人吃了,显得我很能吃似的。”
项海瞥了他一眼,只好也端起了碗。
刘阿姨疼爱地摸了摸项海的后脑勺,“吃不下也得吃,啊,不然身体就完了。”又冲着邢岳说,“邢岳啊,你也吃,多吃点儿。能吃是好事,要不你怎么就比小海壮实呢。我就总觉得他太瘦。”
“是啊刘阿姨,”邢岳又端起了饭碗,“我也这么觉得。”
项海就夹在他们中间,面无表情地吞咽着。
“邢岳啊,”半天没出声的吕松江忽然问,“你嘴是咋整的?怎么破了呢?昨天我记得还好好的。”
邢岳和项海同时一个激灵,立刻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朝吕松江看了过去。
吕松江正端着杯子喝水,忽然被俩人这么一看,还吓了一跳。
“那个,我昨天,不小心自己咬了一下,就破了。”邢岳解释说。
项海低头吃饭,胃口似乎好了不少。
吕松江哦了一声,又说,“咬这么狠,可能是缺肉了。”
说完就转头看向刘阿姨,“回头你给邢岳做点红烧肉带来吧。”
刘阿姨就笑着说,“行,这还不好说?不过我的手艺不如小海。”说着又摸了摸项海的后脑勺,“回头让小海再给你做一顿尝尝。”
正说着,病房门忽然开了,潮水一般涌进来一堆人,全是警察,中间簇拥着两位大妈。
领头的邢岳认出来了,就是昨天在派出所门口碰见的那个,后面跟着在病房门口哭的那个女警。两位大妈其中之一就是昨天啪啪拍大腿的那个。
眼见这一帮人朝项海围过来,邢岳放下碗筷,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一边。
一转眼,项海就被鲜花,果篮,还有五花八门的营养品礼盒包围了。
他还有点懵,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我没事了,好多了...可那一堆人似乎也没在听,彼此间唠得火热,话题渐渐没了他这个主角。
“项海啊,你可真行!你可真行啊!”
“昨天听小唐回来给讲,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是啊,小唐这一通哭啊,你看她现在眼睛还肿着呢。”
“确实太险了,小项啊,下回你可不能整这么悬的了!”
“主要还是怪我,唉,不该给小项打电话的!”
“这哪能怪您呢,谁知道屋里是那么个情况呢!”
“唉,你们不知道,昨天可把王姐难受坏了,说这要是小项有个三长两短,她真就没法活了。”
“王阿姨,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我们陈所说了,会组织警力把片区所有的出租房都筛查一遍,到时候还得找你们居委会帮忙呢。”
“要说这食品厂小区最近也真是不消停,李东兴才闹完没几天,又出来这事儿。”
“李东兴那回也是让项海赶上了。”
“李东兴后来咋样了?”
......
项海抱着一束花,视线穿过热情的人群,四下寻找着邢岳的影子。就发现病房的门开了,又被关上。
离开了病房,邢岳一个人溜达到楼下,在树荫里找了张长椅坐下来,点上一根烟。
今天的天气不错,清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正跃跃欲试地攀向树梢,就像这个年纪的少年,总能给人以期待。
阳光透过半垂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散落下来。他半眯起眼,感受着似有似无的温度,吐出几缕淡淡的烟。
这一夜可真长,长得像沉在海底的漩涡,人在里面打转,永远到不了尽头。
不过太阳到底还是升了起来,一如既往。现在人闲在阳光里,又觉得夜似乎也没那么长。有些滋味还没来得及回味,天就亮了。
他叼着烟,给秦鹏拨了个电话。问问他自己不在的这一天局里有没有啥要紧的事儿。
“也没啥事儿,就是昨天徐局找你来着。我说你受了点伤,回去歇着了。”
“哦。”邢岳吸了一口烟,“他说啥事了么?”
“没有,就说等你回来过去找他一趟。”
“周勋那边有啥动静么?那几个人呢?”
“周队他们审了仨,剩下两个还在医院呢。”
“操。”邢岳冷哼了一声,“还他妈挺娇。”
秦鹏乐了,“邢队,你这回下手的确是狠了点儿,那几个要是身子骨再差点,都得给拆零碎了。”
“他们都偷着乐吧,”邢岳把烟头掐了,“要是换成昨天,连医院都用不着去了。”
秦鹏没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问,“邢队,昨天看你走的挺急,没出啥事儿吧?”
“没事儿,”邢岳按了按嘴唇上的伤,“都过去了。”
秦鹏就没再往下问,“那今天你还来局里不?”
“嗯,我等会儿过去。”
“用帮你打点儿饭不?”
“不用了,你们吃吧。”
挂了电话,邢岳又掏出一根烟。想了想,把烟夹在手指间没点着,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盯着屏幕上那道火辣辣的伤,他啧啧了两声,“这人,下嘴还真狠。”
他拿舌尖舔了舔,痛感还很新鲜。
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吻,虽说结局惨烈,可前半段还是很完美的。项海小心翼翼的回应,还有不断加速的呼吸,让他现在想起来心里还麻酥酥的。
唉,真想退回去重来一百遍。
他举起手机,选了个角度,让一片阳光刚好落在那伤口上,然后按下了快门。
如此清晰的犯罪证据,在阳光下无处遁形。保存下来!
刚把烟点着,手机就响了一声。
-邢哥,你走了么?
-没有,楼下抽烟呢。
-哎呀,我也想抽一根儿了。
-你干嘛呢?那帮人还在?
安静了一会儿,项海发过来一张照片。
邢岳点开一看,顿时笑开了。跟着又疼得“嘶”了一声,用手指揉了揉嘴唇。
照片里,两位居委会大妈一左一右,把项海夹在中间,脸上洋溢着“愿世界和平”的微笑,三个人周围摆满了鲜花...
项海站在C位,穿着病号服,头发略呲着,满脸写着高兴??手里举着明晃晃的一面锦旗,两边垂着穗儿。
“英勇无敌好卫士,共建警民鱼水情。”
邢岳笑得嘴都快裂开了,马上给他回了两排竖着大拇指的表情包。
-你可太厉害了!我都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没收过一面锦旗呢。
-那这个给你。
-不要,我没你英勇,受之有愧。
项海回给他一个表情包,是一只暴躁的大青蛙,在掐另一只青蛙。
-邢哥你上来吧,他们准备走了。
-行,我抽完这根就上去。
-给我留一口。
邢岳笑了笑,把手机摁灭,继续坐着抽烟。
烟还剩半支,少了主人的催促,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燃烧着,
这时,微微起了一阵风,沙沙地拨弄着树叶,长椅上的光影也跟着摇曳起来。
一缕光正好落入邢岳的眼底,他下意识歪了歪头,抬手挡住了那道晃眼的光线。
阳光就这样被他拢入掌心,一团温热。
这感觉挺奇妙。
邢岳活动着手指,光被裁剪成线,在他修长的指间跳跃。
他叼起烟,吸了一口,烟雾飘渺,缠绕着那些耀眼的线。
忽然,他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这么好的阳光,得把自己那英勇无敌的小男朋友带出来,晒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