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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开始反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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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咏每天都在想小哥哥,大清早地跑到人家房间里问:“小哥哥,今天想我了吗?”
然后得到的回答通常都是:“昨天才见过,有什么好想的?”
“可我很想你呀!你怎么就不想我呢?”
“我这么忙,没空想。”
狄咏凑过去道:“你一天都忙些什么呢?”
他就给狄咏看在忙什么,小本子上记录了要准备干的事:高卧、静坐、尝酒、试茶、阅书、临帖、对画、咏歌、鼓琴、焚香、莳花、候月、听雨、望云、瞻星、负暄、赏雪、看鸟、观鱼、漱泉、濯足、倚竹、抚松、远眺、俯瞰、散步……
好乖乖,他小哥哥的时间安排得好满呀,要这么排下去,哪有时间想他呢?
小书僮的笑容很温和地看着小本子:“以前每天只要睁开眼,除了读书还是读书。生活不但无聊,还很绝望。这些事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有时间想了,还有时间去做,是不是很好呢?”
狄咏干巴巴地笑:“好,好,当然好,只要我小哥哥开心,做什么都好。”
然后心里泛酸,什么时候轮到我呢?小哥哥,我想你想我,我想你像我想你这样想我……
狄咏凑过去,整个人都帖在小哥哥的后背,下巴干脆叩在别人的肩膀上。
撒娇道:“小哥哥,我很喜欢你。”
他的眼睛打了个转,瞄了狄咏一眼,淡淡地:“嗯。”
“嗯是什么意思呀?”
“嗯就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喜欢我。”
“哦,然后呢。”
“我记性很好,你说一遍,我就记得,不用反复说。”
狄咏就开始全身扭呀扭的样子:“小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过年的时候,你我同住一间客栈,睡在一张床上。”
“嗯。”
“还有还有。”狄咏觉得脸红起来:“还有上次,你亲了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知道了,我的记性很好,你不用反复讲。”
狄咏没得到答案,不甘心,腻着嗓子道:“小哥哥,你喜不喜欢我呀?”
“不喜欢。”回答得挺干脆。
狄咏扁着嘴巴:“为什么呀!骗我的吧!我知道你喜欢我,我能感觉到。我这么喜欢你,你肯定也喜欢我。”
小书僮皱着眉,有点不耐烦:“你不要吊在我身上,脑袋不要放我肩上,沉死了。”
狄咏把下巴抬起来,整个人不动,还是靠着他:“小哥哥,我想听你说,说你喜欢我。”
他扭脸,认真看了他一眼:“狄咏。”
“嗯。”
“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虽然没有正式的投入狄府门下,却是你狄府在养着我。”
“嗯。”
“如果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我会选择离开。”
狄咏一怔,立即说:“我跟下人们说了,要当你是主子,他们是不是乘我不在的时候,对你不尊重?”
小书僮正色道:“我说的是你。”
“我!?我什么?”
“从我住进来之后,你的父母兄弟,包括所有下人,他们对我的态度,让我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但是,你经常给我施压,是什么意思?”
狄咏被问蒙了:“啊!?小哥哥,我什么时候给你施压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每天跑我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硬要逼着我说我不愿意说的话。如果我继续坚持不说,你就要赶我出去了吗?”
“不是,不是。小哥哥你误会了,我没这意思。”
“你没这意思,哪是什么意思?天天缠着扭着,非要我对你说一句,我想你,我喜欢你,有意思吗?我都跟你说过了,不喜欢你,你还要闹,烦不烦!?”
狄咏只觉得倍受打击:“小哥哥,我是真喜欢你的,你不要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你愿意帮我申冤,我是很感激的,但与喜不喜欢你,这是两回事。你若以此为要挟,我便离开,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凭我一已之力,这事办不成。”
这话说得太重了,狄咏感觉心脏被小哥哥刺了一刀。
“小哥哥,你误会我了,我虽然不是什么真君子,但是要挟你这种事,打死我也做不出来。为了自证清白,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只待有一天,你能沉冤得雪。在这之前,我再也不给你施压,也不在追问你是否喜欢我,是否想我。”
“……”
“你不说喜欢我,没关系,就算永远不说,也无所谓,但你不能阻止我继续喜欢你心,你懂吗?我喜欢你,是忍不住的。小哥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就是喜欢你嘛……”说到后面,狄咏的语气都有些硬咽了。
小书僮的眼光闪过一丝柔和,放平了语气道:“狄咏,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表达喜怒衰乐。至少我做不到,我没这么多大喜大悲,也体会不了你的情感。”
狄咏吸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小哥哥,我知道你以前,为了生存,把自己的真性情都隐藏起来,久了,容易失去自我。但你可以尝试一下,你可以拿我当试验,试着与我相处,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向我表达喜怒衰乐。好不好!?”
小书僮沉默许久,抬头道:“还没恭喜你。”
“什么!?”狄咏问。
“听说郡主娘娘怀孕了。”补了一刀,谈话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狄咏:“……”
“恭喜你要做父亲了。”继续补刀,雪上加霜,语言冷漠,眼神更冷漠。
狄咏:“……”
这次是小书僮靠过来,狄咏一动也不敢动……
小书僮咬着牙,几乎用威胁的语气说:“我现在是自由身,不是你身边的下人,你愿意帮我,那是你忌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仅此而已。你想用强权压我之前,请记住,如果我们之间不能做到平等对话。我立即离开,绝不留念一丝一毫。”
狄咏看着他的眼睛,闪动着寒冷刺骨的光芒,只觉得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这场面让狄咏下不来台,十分尴尬。
或许小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现在他还有用,可以帮小哥哥申冤,小哥哥就不会离开他,只要他一直保持有用,那小哥哥就一直离不开他。
狄咏还没查察到,他已经在舔狗的路上,愈走愈远了……
当晚,狄咏垂头衰气地回了新宅子。
管家见他这般模样,关心地上前询问:“二爷,您这是怎么啦?”
狄咏瞅了他一眼,随囗一问:“如果有一个人,你万般对他好,可他还说不喜欢你,怎么办?”
管家也是男人,男人都懂男人的哪点心思,二爷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干嘛去了,管家也不敢问,但心里多少能猜到。
“二爷这话可问对人啦。”管家捂嘴一笑,神神秘秘的样:“有的话得反着听,情趣嘛。”
狄咏眉毛一挑:“反着听?”
“说讨厌,其实是不讨厌,说不喜欢,其实是喜欢。”
狄咏取下披风,递给他:“是吗?是这样吗?”
“就像狸猫一样,看着温顺,时不时伸出抓子,抓一下,有点痛,心里又觉得怪痒痒。”
狄咏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男人才懂的眼神,然后嘴角上弯,哼着小歌,愉快地去了书房。
赵芸萝给他端来汤水:“夫君公务繁忙,喝点参汤,补补身子。”
狄咏看到妻子,笑容就收了:“你怀着身孕,要多休息,端茶递水这种事,就让下人来做吧。”
赵芸萝微微一笑:“夫君一直睡书房,更深露重,总是不好的。”
狄咏立即说:“你只管将养好些,我睡觉不老实,一挥手,一踢脚,打到你就不好了。”
夫妻俩勉强又说了几句,就真没有话题了。
赵芸萝刚回房,就看见管家。
管家靠过来小声跟郡主讲了刚才二爷说的话。
赵芸萝听后感叹不已,以前只是猜测,或许丈夫已经找了相好的,现在是坐实了。随即又想,摆了吧,摆了,我已怀有身孕,腹中孩子,才是我的希望。
……
狄咏在书房里,左想右想不过味,小哥哥分明是喜欢他的。
然后眼光一转,看到参汤……
是了,小哥哥听到他成亲的事,吃着蜜枣就吐了,然后再也不吃蜜枣了,肯定是介意了,所以说反话,就是为了刺一下他,像狸猫的抓子,时不时的抓一下,很疼,却觉得心里痒痒。
狄咏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至少知道了原因。
他抓起笔,大笔挥过,写下一个大字“狸”,仔细端详,不太满意。
这晚,他写了上百张字,全部都是“狸”字,终于写到一张比较好看的,然后边看边笑,好像眼前这个狸字变化成了小哥哥的容貌。
第二天,他哼着小调,拿着这页纸,跑到小哥哥那里去。
一进门就嚷嚷:“小哥哥,你瞧,我写得好不好!?”
“……狸!?”小书僮看了许久,问:“为何突然写这个字?”
狄咏心想:像你。
心直口快就说出来:“狸字跟你很相配啊。”
“哦!?为什么呢?你说说看。”
狄咏抓抓脑袋:“那什么,凭直觉,我随口说的。”
……
过了几天,他再去小哥哥的房间,看到桌上写着诗文,墨迹未干。
神奇的是落款,四个字:阿狸草字。
以往小哥哥写字的落款,全部都是草字,现在加了阿狸两字,变成了阿狸草字。
狄咏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却见他小哥哥难得红了脸:“我觉得这个狸字很适合我。其实我早就想取一个表字,以前想了许多,都觉得不适合,各种犹豫不决。但却对这个狸字一见倾心。以后我的表字就叫阿狸。”
狄咏瞪大了眼睛,小哥哥仿佛变成了狸猫,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狸猫一样的性子,取的表字也要叫阿狸。
防佛看见小哥哥长出了尖耳朵和大毛绒尾巴,完全就是一只可爱的狸猫宝宝好吗。
内心里已经笑翻了天,各种内心戏都演练了一遍,但表面上还是要端着:“好,阿狸,阿狸,挺好听的。”
阿狸不知道狄咏内心的恶趣味,笑道:“是吗?我也这么觉得。以后你可以继续叫我小哥哥,也可以直接叫我阿狸。”
狄咏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阿狸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或许是这个名字太好听了,也跟着笑起来……
狄咏将小哥哥新取的表字告诉了父亲和狄家军的副将们。
大家立即改口,都不叫他小书僮了,全部都叫他阿狸。
阿狸现在还没有姓。
沉冤昭雪之后,他依言投入狄青门下,改姓狄,就叫狄阿狸,再之后,他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号,狸居士!这是后话。
古代社会,文人墨客之间流行改字,随意想到喜欢的字,提笔就能改落款,年轻书生偏向一些个性张扬的字,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改得更加沉稳。
后来,狄咏又收养了一只小狸猫,刚断奶的那种小奶猫。柔柔弱弱的特别可爱。
他把小奶猫抱给小哥哥看。
阿狸看到小奶猫,稀奇得眯起眼睛,不停地抱着亲吻,十分爱不释手的样子,给小猫取一个名字叫“飘飘”。
又过了几天,狄咏就把飘飘抱回新宅子了,说要自己养,不给他小哥哥养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小哥哥太喜欢飘飘了,以往他来找小哥哥,俩人还能多说些话,现在他来找小哥哥,人家眼里只有飘飘。
飘飘在小哥哥心目中的排名,竟然超过了狄咏,这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件。
所以狄咏果断地“挥剑斩情丝”,残忍地将飘飘抱走了,如此小哥哥恢复了单身,才会将心思多放在他的身上。
当然这些小心思,绝对不能让他小哥哥知道。
与小哥哥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对,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唯一遗憾的是,他晚上要回新宅子。
……
听说赵宗实忙完了,狄咏带上他小哥哥,第一次,正式拜访。
赵宗实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估计近段时间休息欠佳,积劳过重所至。
狄咏上前道:“小王爷,这位,就是我小哥哥,他现在叫阿狸。”
阿狸作揖行礼,恭敬地说:“小王爷万福。”
赵宗实双手插于袖内,半搭着眼皮,懒懒地说了句:“嗯,你跪下说话吧。”
阿狸一怔:“……”
狄咏想插嘴,他见了我爹都不跪,小王爷别为难他了吧……
话还未出口,就听阿狸说:“小人腿脚不好,跪不下去。”
赵宗实的眼睛就睁开了,看了看他,继续哼道:“那什么,你的案子,我知道,想要我帮忙,先跪下叩三个响头。”
阿狸还是那句话:“小人腿脚不好,跪不下去。”态度不卑不亢。
赵宗实指着他:“你,你……”眉毛一抬,话风一转:“既然你腿脚不好,就坐下说话吧。”给狄咏使了个眼神。
狄咏:“……”完全没搞懂情况。
赵宗实皱眉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端椅子啊,我刚才只是试探他一下。”
狄咏恍然大悟,赶紧将椅子端过来……
阿狸坐下后,说了声:“谢谢小王爷。”
赵宗实还在摆谱:“不用谢我,要不是看在狄咏的面子上,看我今天不把你拉下去打一顿。”
阿狸:“……”
“嗯,那什么,阿狸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今天初次见面,咱们好好谈谈。”
阿狸起身道:“请问有笔墨纸砚吗?”
赵宗实指了指桌案前的文房四宝:“请便。”
只见阿狸走过去,提笔就写,一气呵成,绝无拖泥带水。
狄咏与赵宗实互看了一眼……
阿狸写下一幅字: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狄咏看到这一手字,可谓笔峰削利,大气又磅礴,再看小哥哥,竟然是左手握笔,他记得小哥哥的字是绢秀小楷,而且都是右手握笔的。
阿狸看穿了狄咏的疑惑,道:“我本是左瞥子,左手写出的字,才是我自己的。右手写出的,是张山甫的字。”
狄咏看呆了:“看来我真要重新认识你。”
赵宗实久盯着这幅字,眼睛不知不觉,已含泪珠,这短短二十个字,竟然看得他热泪盈眶,只为不屈之心,好个只为不屈之心。
“嗯,我知道了。”赵宗实说。
狄咏在旁边:“既然小王爷知道了,咱们开始谈吧。”
赵宗实看了他一眼:“已经谈完了。”
“啊——”狄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谈的?明明一句话也没说,我怎么不知道谈完了?”
赵宗实指着这幅字:“这就是谈话的内容。”
狄咏继续:“啊——”
赵宗实翻了个白眼:“你说你这种水平,非要跟我们混,你跟我们都不在一个档次,我们说的什么,你根本就听不懂。”
“什么是我非要跟你们混?你们是谁?”
“我们,是指我和阿狸。”
狄咏差点跳起来:“他是我小哥哥,什么时候跟你一起成了你们啦?”
赵宗实假装霸气侧漏:“就凭这幅字。知音懂不懂,阿狸写的,我能看懂,通过这幅字,我能读懂他的内心,自然就是我们了。”
狄咏要哭了:“不能这样的,他是我的小哥哥,是我先来的。”
赵宗实哈哈大笑起来,对阿狸道:“我跟你讲,他蠢成什么样了。你留给他的那些线索,根本就是明线,他却拖了一年多,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齐,我每次想起来,真佩服你对这种草包不离不弃。”
阿狸咬着嘴唇,看得出来,在忍笑。
狄咏:“……”
赵宗实对阿狸一见如故。
……
良久,赵宗实叹了口气,对狄咏说:“生而为人,应,傲骨做人,不屈于逆境。我现在知道你为何看上阿狸了。因为,他一人就是千军万马。”
狄咏听了,心里特别甜,当然咯,我的眼光就是好嘛。
赵宗实道:“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狄咏眼睛都亮了……
“包拯。”
狄咏赶紧:“他行吗?”
赵宗实笑道:“包拯以廉洁著称,乃当朝第一谏臣,当年温成皇后吹枕边风,让皇上给张尧佐加官进爵,上早朝的时候皇上提出来,包拯力谏,口水都喷到皇上的脸上了,皇上只有改口,说给张尧佐另外赐个小一点的官,包拯又喷了一个多时辰,凭一已之力,硬生生强压下来。”
狄咏:“……”
“还有,包拯执法严峻,不畏权贵。他在任监察御史时,为肃正纲纪,弹劾王逵,王逵与宰相关系密切,他不害怕。连续七次上章弹劾,最后一次更是直接指责皇帝的过失,其言行震动朝野,朝廷终于罢免了王逵。他敢于弹劾权幸,因此有了“包弹”的外号。”
狄咏和阿狸互看一眼:“……包弹??”
“包拯有才有政绩,且秉公力荐。新政后,他提出改革建议。主张严格选拔官员,任地方官时,包拯注重民生,兴利除弊。包拯尤其为人称道的是执法时的刚正不阿。”
“……”
说到包拯,不得不多说几句。
包拯当过谏官、政职、军职、文职,甚至还有闲职,他40岁进入官场、59岁进京、64岁过世。
相比那些戏剧性的故事,包拯真正的政绩更多的是铲除贪官污吏,为百姓减轻各种负担。
包拯当地方官的时候每到一处,都会减轻当地的赋税。他到开封做官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改革诉讼制度,百姓可以直接面对审理案件的官员而省去了中间的层层审批。
“开封包青天”的说法也由此而产生。
北宋年间,百姓的赋税都是交现金,为了获取现金,百姓必须首先将农产品卖给官府,于是官吏们就趁机压低粮价,赚取差价。当时江淮以及两浙地区连年灾荒,民不聊生。
包拯做财务大臣时,为了减轻百姓的贡品负担,要求朝廷按照一定价格在“和市”上向百姓购买贡品;至于急需物资,就跟富翁们征收。他连上四道奏章,要求减免江淮以及两浙地区的现金赋税。
包拯还经常上书弹劾贪官污吏。
话题说回来。
“……”
赵宗实道:“包拯曾经数次弹劾张尧佐,阿狸状告张尧佐的案子交给包拯来处理,是最好不过的。但是皇上派包拯出京办事,我估算他这一趟怎么也要两三个月才回来,这期间,你们要多找证据。”
狄咏:“……”
“要么不告,要告就要告赢。但要告赢,不是光凭嘴巴说,口说无凭的事,包拯都不会信你,何况皇上呢?所以关于收集人证物证的事,就靠你们的努力了。”
狄咏:“……”
“如果只有狄咏一人,我敢肯定他想不出什么法子。阿狸是当事人,也是最适合出谋划策的人选,缺人跑腿什么的,派人来通知我一声。争取赶在包拯回京师之前,能拿到更多的证人证词。”
“……”
要怎样才能拿到更多的证人证词呢?
狄咏和阿狸商量了一圈,还是得从那几位师兄弟入手。
上次狄咏去求几位师兄,各种碰壁,下跪了,叩头了,没有任何效果,现在有阿狸出主意,总会有其余办法。
范子忠成了第一个需要攻克的对象。
狄咏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傻呼呼地直接跑去找范子忠,否则悲剧会重演,他就算跪下叩头,范子忠都不会帮他。
在阿狸的授意下,狄咏直接给范子忠下了道请谏,官文的形式,以内侍省的名义发出来的,请校书郎范子忠出来一叙。
狄咏虽然只是个没品级的武将散官,但他有靠山,他有个响亮的名头:清河郡主的丈夫。
谁敢不给他面子?
范子忠接到这封请谏,果然应邀前往茶楼,他敢对狄咏甩脸子,却不敢得罪清河郡主的丈夫。
狄咏看到他,假意逢迎,热情地唤了一声:“二师兄。”
范子忠挂着微笑,点头道:“十一弟成亲,我公务繁忙,都没去喝杯喜酒,甚为遗憾。”然后假装关切地问:“最近过得还好吗?”
狄咏嘟着嘴,抱怨道:“好什么呀?自从成亲以后,就是看着表面威风。”
范子忠听闻一惊,就想听出点什么话来。
狄咏:“整天吃山珍海味,我都长胖了,嘴馋得就想吃点小葱伴豆腐。”
“啊,这样还不好吗?”
狄咏叹息一声:“二师兄你不懂,真不能随心所欲的。我要出个门,前呼后涌的,除了威风和钱太多了,没别的好处。”
范子忠尴尬道:“哦,是吗?”
“可不是嘛!整天吃大鱼大肉的,太腻了!别的不说,金银珠宝就多得没法收拾,满屋子都是。”
“家里没下人吗?”范子忠问。
“有啊,我妻子带来了五十多个帖身丫环,根本就收拾不过来,我一回家,脚都没地方下。”
范子忠:“……”
狄咏继续念叨:“还有还有,二师兄你不晓得,家里几十个奴婢围着我转啊,可烦了……”各种低调舍华炫富。
这都是阿狸给他出的主意,人与人之间相处,气场很重要,如果狄咏单刀直入讲要求,范子忠肯定会拒绝。
倒不如上来就炫耀,反而会把范子忠给震住,毕竟狄咏有炫耀的资本,只是他以前不太会使用。
狄咏看到范子忠脸色都变了,心想:小哥哥太了解人性了,知道此人攀附权贵,依附权势,这下蛇打到七寸了。
范子忠端着茶杯喝水,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狄咏是他们十一个师兄弟里读书最差的,当年还是在他的主导下,恶补了功课才通过小试和乡试。
同样寒窗苦读,他高中探花,却娶了普通的官家千金。
狄咏这种绣花枕头,竟然娶到郡主,若不是靠他爹狄青,哪会有这样的好事。
若我大伯父还在,我现在肯定能混得更好,心里各种不平静,人比人,气死人。
狄咏的长篇大论炫富话题终于告一段落,他喝了一口茶,从怀里掏出那两张画像。
范子忠:“……”
狄咏指着小哥哥那张,道:“二师兄,我找到他了。”
范子忠暗惊,左右四处看了看,确定了无人之后,才小声问:“当真。”
“当然是真的,今日找你出来,就为了这件事。”
范子忠看着画像良久,轻叹一声:“还活着就好,就好。”
狄咏直接了当地说:“我要带他告御状。”
范子忠吓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二师兄,现在摆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跟我一道,皇上面前说实话。要么继续错下去,那可是欺君之罪。”
范子忠感觉自己端着茶杯的手,开始有点颤抖。
“事到如今,二师兄还是弃暗投明的好。”
范子忠缓了缓心神,轻声道:“十一弟,不是我不帮你,此事真的与我无关。从头至尾,我都不敢说一句话。你站我的位置设身处地想想,我既不敢得罪张太师,也不敢得罪狄青将军。”
“错,我爹没参与此事。”
“好吧,我说错了,我改口,我也不敢得罪清河郡主。”
“……”
“我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这种豪门恩怨。为何要拉上我?你替我想想好吗?我上有老,下有小,儿子刚出生,我是家里的顶梁柱,肩上压着担子,不能以身犯险的。”
狄咏点点头:“我知道,二师兄,今日我想在你这里得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张尧佐倒了,你还会继续沉默吗?”
范子忠立即说:“如果你能扳倒张太师,我便听你的,但如果你扳不倒他,一定不要拖我下水,我没能力,也没本事和你联手一起去扳倒他。”
狄咏一拍手:“痛快,这才是我的二师兄嘛。”
范子忠:“……”
……
“那我三师兄呢?我要不要单独约他出来。”
范子忠:“不用不用,我弟都听我的,我可以代他表态,我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范子忠离开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阿狸。
狄咏上前道:“小哥哥,刚才我表演得怎么样?”
“不错,就按这个套路,一个个来。”
“下一个就是钱向节。”
……
钱向节接到狄咏的请谏,是以私人名义,约他到京师最高档的酒楼会宾楼一聚。
他与十一弟的交情其实不错的,但因为张山甫的事,让他缄口再三,现在的十一弟,已经不是当年的傻小子,而是清河郡主的丈夫,他硬着头皮,也必须去见上一面。
狄咏看到钱向节,大笑欢呼:“哟,四师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哈哈哈。”
钱向节尴尬道:“上次十一弟大婚,我是想来的,祖母却生病了,一时走不开,还请见谅。”
狄咏点了一大桌子好菜,热情招待钱向节。
钱家出过皇后,虽然现在大不如之前的光景,但好歹风光过,所以钱向节面对这样的美酒佳肴,并无任何动容。
会宾楼是京师最有名望的酒楼,上每一道热菜前,小二都会用手摸盘子的温度,如果温度没到能烫掉一层皮就会让端下去,换一盘。
狄咏吃了几口,就唤来酒楼的厨子,道:“热炒锅气足够了,但是不够干生。”
厨子赶紧道歉:“……”
狄咏又指着另一盘:“炖汤鲜度足够了,但是尾韵不足。”
厨子:“……”
“这条青衣蒸得很好,可惜只能算杂鱼。”
“……”
“吃厌了燕刺鲍参和花胶,让我们来一点馒头、大饼和炒蛋吧!”
钱向节就有点下不去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