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品墨

13、直微尘尔(一）

　　大概是开心过了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简薇就发现自己头昏昏的，嗓子也泛着疼，感冒的前兆。顾泽风一天都很忙，据说UQ总部的大佬来了，要开一天的会。

　　晚上躺在床上，鼻子塞住了，喉咙也又红又肿，简薇觉得自己有了点底气，颤颤悠悠地给顾泽风拨了电话。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喂，”那边传来了他低沉而好听的声音。

　　“顾泽风，你在干嘛呢？”简薇问，带着弄弄的鼻音。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感冒了？”答非所问。

　　“嗯，感冒而已啦，没事。”简薇拨弄着手机上挂下来的小挂饰，想象顾泽风在电话那一头的样子。

　　“今天很忙么？一天没见到你。”她又问。

　　“嗯，James来了，讨论了些项目上的事。”顾泽风在电话另一端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疲惫。

　　“哦。。。”简薇也不说话了，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有点重。

　　默了好几秒，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感冒厉害的话，明天好好休息吧，请个假别来了，多喝点热水。。。”

　　“哦，知道了。”简薇语气不太好，听出了电话那头的敷衍，“那我挂了。“说着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喝热水喝热水，喝个毛线啊，多说点关心人的话会死么，简薇气呼呼，一把抱住枕头，翻了个身倒头睡了。

　　第二天起床还是照常上班去了，成年人的坚强就是不管是病得云里雾里，还是哭得一塌糊涂，但临睡前总还要记得闹上闹铃。下午的时候脑袋就愈发得沉重了，整个人一阵一阵地发冷，脸上又一阵一阵地发烫。

　　简薇其实身体一直很好，对感冒什么的也从不放在心上，想着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简薇觉得没什么力气，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想着先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一会儿。这一趴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晃她，叫她名字:“简简。”

　　简薇睁开眼一看，居然是顾泽风，整个办公室人都走光了，只有她办公桌这块还亮着一盏灯，一灯如豆，衬着顾泽风的脸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简薇眨眨眼，好半天才晃过神来，“呀，我居然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里睡，不舒服得厉害么？”顾泽风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伸手去碰简薇的额头，触手的肌肤传来灼心的热度。“你在发烧。”眉头皱得更紧。

　　“我没事我没事，”简薇摆摆手，一下子站了起来。可能是站得急了，一个抬头，感觉有股惺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手一摸满手的红色，居然流鼻血了。

　　简薇忙推开顾泽风的手，噔噔噔噔后退好几步。

　　“简简，你怎么了？你在发烧。”顾泽风不明所以，伸出手朝简薇之前的位置摸索，伸出手去却只触到了空气。

　　顾泽风没摸到简薇，只得侧耳去听，眉头皱成了深深的一道川字，瞎子就是这样，只要别人不出声，你永远也不能知道她在哪里。“简薇，你怎么了，你说话。”说着，又试着往简薇刚才的方向迈了几步。

　　简薇从小到大就没留过鼻血，自己也被自己这么多的血吓蒙了，她仰着头，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看到顾泽风摸索的样子，突然醒悟过来他看不到，连忙开口:“你别过来，我流鼻血了，等会弄脏你衣服。”

　　顾泽风听到简薇出声，松了口气，立马又被她的脑回路气得不轻，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衣服。“你别动，头仰着，你桌上有纸巾么？”

　　“有。。。就在你右手边的桌子上。”

　　顾泽风摸到了纸巾，准确地走到简薇身边，一只手固定住方位，另一只手悉心地帮简薇处理好流血的鼻子。处理完一把将简薇横腰抱起。

　　简薇一阵惊呼“你干嘛。”

　　“不要说话，你自己在发烧不知道么。”

　　“哦。。。”简薇听到他凶巴巴的语气，乖乖地回答，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你那个。。。不要紧吧。。。”

　　顾泽风沉着脸，说道。“这里我很熟，不要紧。”

　　简薇心满意足地开始享受顾泽风的怀抱，原来他还是有霸总的那一面么，到有了年少时的几分影子了，她心里暗暗想着。

　　顾泽风的怀抱很坚实，他走得每一步也很稳健。到一楼的时候肖斯言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上车，肖斯言问送简老师去哪儿。

　　顾泽风沉吟了一会，回答:“我家。”

　　简薇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满面荡漾不住的喜悦，这个病简直来得真是时候，神助攻啊，哈哈哈。嘴里还要假惺惺地推辞一下:“不用了，送我回宿舍就行。”

　　当然，车上没一个人理她。

　　到了顾泽风的公寓，吃了退烧药，人就止不住地昏昏沉沉起来，还来不及好好地高兴一番，就睡死了过去。因为发着烧，半夜里迷迷糊糊地觉得热得难受，像在火上烤，又像被冰浸透了，噩梦连绵，想要醒来，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依稀中觉得有一双让人安心的手轻柔地抚摸过她的脸，她迷迷糊糊地喊:“顾泽风，”那双手就停在了她的脸边，简薇满足地蹭了蹭，嘴里咕嘟着睡熟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一看时间居然都快中午了，这一觉睡得太长，简薇醒来的时候人还是虚的，脚下软绵绵的。

　　她走出卧室，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打字的声音，是顾泽风，他坐在书桌前，手在电脑上飞快地敲打着。听到动静，他停了下来，侧了侧头，“你醒了？好点了么。”

　　“嗯，觉得好点了，就是还有点晕晕的。”屋里的暖气开得很大，简薇看到顾泽风穿了一套居家服，难得的闲适模样，到衬着一张坚毅的脸柔和和稚气起来。“你没去上班么？”简薇问。

　　“过来。”顾泽风转过椅子面向她，向她伸出手。

　　简薇依言走近了几步，轻轻地握住他伸出的手。顾泽风顺着她的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还有点热度。”语调温柔。

　　简薇抓住顾泽风的手，“我觉得好多了，我现在又饿又渴。”语气软绵绵的，不自觉地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顾泽风起身走到厨房，饮水机接了杯温水给她。“锅里煮了白粥，你病还没好，要吃清淡点。”说着想了想，又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和两个西红柿。

　　简薇喝着水，眼睛眨巴眨巴地跟着顾泽风忙碌的身影。看他利索地打了鸡蛋，然后又拿起刀给西红柿切片，“你要做啥？不会切到手么？”简薇像个好奇宝宝。

　　“西红柿炒蛋，不会。”顾泽风回答地干净利索。

　　简薇点点头，看他点火，上锅，倒油，炒菜，动作一气呵成。简薇实在太佩服他了，眼睛看不见还能炒菜，要知道她只会做泡面呀。

　　“你居然都会做菜了，以前你不是还义愤填膺地跟我说君子远庖厨么。”简薇不可思议，挑眉问道。

　　顾泽风的手上动作没停，“国外读书的时候所有的事都得自己做，做多了就会了。”

　　“哦。。。”简薇一时沉默，怔怔地看着顾泽风的侧脸，火光地照映下他的脸上也随之明暗变幻，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伴随着明暗变幻的光芒，也闪耀出如玻璃珠子一样的华彩。

　　顾泽风把做好的粥和菜端了上来，简薇其实还没痊愈，吃得不多，很快就饱了。她想去洗碗，被顾泽风一把抢过去，“病没好就该好好休息。”

　　简薇觉得实在太幸福了，笑眯眯地看着顾泽风洗碗的背影，简直是因祸得福啊，因祸得福啊，真希望感冒好得慢一点。

　　待顾泽风洗完碗，简薇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顾泽风又去忙工作了。看了一会百无聊赖，便又偷偷地去看顾泽风。他工作时的样子专注而认真。

　　简薇也不好意思太打扰他，看到他书柜里摆满了厚厚的盲文书便随意拿出一本，密密麻麻的都是点字，简薇也不懂，随意问道:“你书柜里都是些什么书啊，最左边第一本是什么，特别厚。”

　　“经济学概论。”

　　“那旁边这本呢？”

　　“编程的。”

　　“哦，那再旁边那本呢？“

　　“摩托车与哲学。”

　　啥？还有这种书？“这些书你都看完了么？”简薇瞪圆了眼睛。

　　“你说呢？”顾泽风觉得她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好吧，简薇撇撇嘴，学霸就是学霸。

　　简薇东翻翻西翻翻，除了书就是书，突然眼尖地发现柜子里居然有把吉他。

　　“顾泽风，你什么时候会弹吉他了？”

　　“。。。。。。”

　　“弹一首给我听吧，好么好么。”简薇央求道。她还没见过顾泽风弹吉他的样子。

　　顾泽风拗不过她，有点无奈，看来他今天是别想好好工作了，他拿出了吉他，坐在床边，试了试音，开始轻轻弹起来，他弹的是贝加尔湖畔，曲子悠扬婉转，意境悠远。

　　此时的顾泽风面上沉静而温柔，他额前的发随着他低下的头轻轻地落下一些，碎碎的，这样子堪堪望去就真如雪辗就，玉雕成，流光溢彩，浑然天成。

　　一曲完，简薇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顾泽风放下吉他，淡淡说道:“眼睛看不见，当时想着总要学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简薇听了又心疼又心酸，不知道怎么接话。

　　“后来发现自己没什么音乐天分，就改学编程了。”顾泽风继续道，神色平静。

　　“这还叫没天分啊，弹得很好听了啊。”简薇笑嘻嘻的，岔开话题，“我又有点饿了，我想喝咖啡。”

　　“不行，”顾泽风皱眉。

　　“那我想吃蛋糕。”简薇一向来喜欢吃甜的。即使是咖啡也喜欢多奶多糖。

　　“不行，病好了再吃。”顾泽风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陪我看会电视总行吧。”简薇皱皱鼻子，软声软气地说道。

　　顾泽风叹了口气，勾了勾唇角，认命地陪简薇去了客厅。起身的一刹那有些微微的失神，有多久了自己没有这样轻松自然，发自内心地笑过了。屋子里似乎连空气都是活泼的，满是生动的颜色。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重回了人间，这平凡烟火气，最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