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到来之声》清风在野

28、总策划人

　　周沐愣愣地盯着峦宗寅，那神色像是震惊又像是颇为嫌弃。
　　峦宗寅顿时有些后悔嘴快了，像周沐这样一本正经地三好学生估计都不会爆粗口，估计方才这样粗俗的比喻也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
　　想到这些，峦宗寅就更加懊恼了，他和周沐呆在一起总是本能快于理性，大概10秒后他就先受不了了，他可不想破坏先前几个小时的和平，直至今天早上他还以为周沐可能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
　　峦宗寅撇开眼睛不再看周沐，有些赌气似的认错：“行了，我说话有些嘴快了，抱歉。”
　　“啊？”
　　峦宗寅也懵了，“我就是为刚才的话道歉啊，“
　　顿了一下，不禁拧起了右边眉毛，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反应，”你刚才在感叹什么？”
　　周沐缓缓开口，神色异常认真的说“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语文老师。”
　　峦宗寅疑惑地盯着周沐看，实在不能理解，眼下这种情况为什么会有第三个人插入到他们之间。
　　周沐抿了下嘴唇，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刚张嘴，
　　峦宗寅惊着了，周沐的眼珠子用力向上瞟着，峦宗寅也立即向上看去，看到小猴子正在拽周沐的头发，峦宗寅顿时觉得脑壳疼。
　　得赶紧把这小东西支开，他还想和周沐继续聊呢。
　　峦宗寅看了一眼周沐身后，其余的小东西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了，饲养员正游走在地上的小猴子之间，还有精力的几只顺着饲养员的腿爬上人肩膀，还有直接倒挂在弯曲的臂弯里，估计是午饭时间到了，游客逐渐离去觅食，室内人少了大半。
　　“你往后退一步。”峦宗寅突然说了一句。
　　周沐乖顺地照做了，因为猴子的重量都在他右半边脑袋上，周沐稍许倾斜着脑袋保持平衡，导致移动时整个人特别小心翼翼。
　　峦宗寅忍不住去看他的脸，周沐可能是被揪疼了头皮，他吸咬住嘴唇，导致双腮鼓起，这一副表情衬的他整个人特别可怜又无助。
　　峦宗寅上前，抬起周沐的一只手臂，然后拖着手腕。
　　周沐的皮肤温热温热的，像这样的雨天想让人本能去靠近，峦宗寅还感知到了周沐脉搏里轻微的跳动。
　　周沐的眼睛依然看向头顶，峦宗寅的另一只手在周沐的手腕处晃了一下，立即吸引到了小猴子的注意，下一秒小猴子扭转身体面朝周沐伸手的方向，峦宗寅屏住了呼吸再次晃了下手，小猴子前肢并拢在身前，做出一副立马跳跃的姿势。
　　峦宗寅眯着眼睛看小东西，发现它并拢的指尖竟然都是周沐一撮又一撮的头发。

　　峦宗寅顿时眼睛都直了，不禁厉声发出警告：“不许跳！”
　　小猴子还真看了他一眼，峦宗寅瞪着眼，小猴子立即扭回脖子躲开了视线，朝铁网内的兄弟姐妹看了一眼，埋下脑袋踩着周沐的侧脸走了下来，到了手臂上又突然加速，跳跃前的最后一脚踩在了峦宗寅的手背上，峦宗寅不禁皱了皱脸，被刮的有些疼。
　　危险终于离开，峦宗寅松了一口气扭回头。
　　周沐的神色放松，嘟起嘴唇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肩膀耷拉了一下。
　　不忍直视，峦宗寅立即撇开脑袋，好不容易止住了内心想嗷嗷嗷叫的欲望。
　　周沐怎么能这么可爱！

　　俩人走出动物园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头顶的色调非常好看，仿佛自带一层丧系滤镜。
　　周身鲜活的情境，峦宗寅内心的郁闷感再次被勾出来。偏头看向周沐，不知何时周沐已经再次兜住脑袋，峦宗寅只能看到从帽子边缘露出来的几缕头发，周沐的头发是纯正的黑色，与白皙的鼻梁形成绝对的反差。
　　峦宗寅响起自己还欠周沐一个道歉，一个正经的道歉，还有来自一个同桌的关心，当然前提是周沐需要。
　　思来想去，峦宗寅终于开口：“要不我们去吃饭，都到了饭点？”
　　说着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像向他这样内心迟钝的人，每逢这种时刻真的无比感谢吃饭这种事情的存在，简直是真·社交困难户的救命恩人！
　　“行啊。”周沐摸了下肚子，“不过，你等等，我问一下我们吃什么？”说着偏头看过来，卫衣帽子的遮掩下露出一双眼睛，这一斜眼简直有反派的模样。“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峦宗寅把手机解锁给了周沐，周沐拿过立即埋头开始输入数字，双手捧着手机，嘴唇抿着，神色异常认真。
　　峦宗寅挪动脚凑过去，认真盯着手机，心不在焉地问：“你问谁呀，今天不都是听我安排吗？”
　　周沐正在编辑文字，应该要发短信，听到峦宗寅的话，周沐停下来，“除了吃饭，其余的都听你的，不好意思，之前我应该说清楚的。”
　　说完他勾起唇角笑了。
　　峦宗寅缓了下心跳，“午饭听她的，晚饭听我的。”这么好端端的和好机会，他才不会放过。
　　周沐抬眸看过来，非常意味不明的一眼，接着他又低头编辑消息，然后发送出去。
　　短暂地一瞬彻底静音了，周沐静静地盯着手机，峦宗寅盯着人看。半晌手机震了一下，周沐眼睛扫过文字逐渐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周沐把手机屏幕亮给峦宗寅看，“安排了，吃烤肉！”
　　峦宗寅眼睛看向手机屏幕，拧着眉说：“原本吃烤肉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周沐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如果把我的生日比作一场重要活动的话，这人大概是总策划者。”
　　“啊。”峦宗寅愣了一下，这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吗？
　　心说我还以为我才是总策划者呢。

　　俩人最后导航去了一家韩式烧烤，挨近门口时，峦宗寅发现周沐盯着店门口看了许久。
　　韩式烧烤店和普通的烧烤店没什么两样，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韩式烧烤可能更加精致一些。店里所有东西都是切好装盘才会点上来，当然首先是客人点肉。
　　服务员把菜单放在桌子上，然后忙着给他们倒水，水声和背景音中的烤东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营造了烟火气息。
　　周沐按住菜单看向峦宗寅，峦宗寅下巴一扬说：“你点。”
　　手指一动，菜单在周沐眼前翻开，同时他把菜单往前拽了一下，然后垂眸开始扫视，峦宗寅向前倾了一下肩膀开始脱外套。
　　“你吃菜吗？”周沐问。
　　峦宗寅已经脱好了外套，扔到旁边的椅子上，“我只吃肉。”
　　周沐抬眸扫了他一眼，继而看向椅子上的外套，顿了一秒才开口，“放到里面去，不然会沾味儿。”
　　峦宗寅再次扭头看了过去，扫了一眼椅子，然后发出疑惑：“哪个里面？”
　　周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椅子下面有桶，你把坐垫抬起来。”
　　说完然后慢条斯地翻开了菜单，峦宗寅瘪了下嘴，扭头倾身打开，下面果然有一个桶装容器，峦宗寅觉得新奇，他把外套随意一团然后放了进去，发现还有很大的剩余空间，挑起眉挺兴奋地说：“你的也给我，我放到里边去。”
　　这时服务员笑眯眯的说了句，“桶两边都有的。”
　　峦宗寅咂摸了一下嘴角，我可去你...
　　峦宗寅突然收住了自己的内心吐槽，服务员是个女孩子，他这样做会很不厚道。
　　周沐依然在看菜单，峦宗寅自讨没趣，把跟前的水杯推远一些，松垮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页面。
　　“我可以点了，”周沐突然出声。
　　“好。”服务员立即拿出了围裙兜里的小本和笔。

　　“四份五花肉，两份牛里脊，一份青菜，一份土豆。”周沐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峦宗寅，“喝酒吗？”

　　峦宗寅正沉浸在手机屏幕上，眼神极其专注，眉头紧锁着。
　　突然峦宗寅猛地抬头，瞪着周沐问：“你踢我干啥？”
　　周沐笑了下，“你干啥呢？喝酒吗？”
　　“我干啥了我。不喝酒，未成年不饮酒，你也不能喝。”
　　周沐合上了菜单，推到服务员跟前，“要可乐。”
　　“好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开了，走出两步笑着扭头看周沐的侧脸，因为背着周沐完全没有察觉，但是峦宗寅看的一清二楚。
　　周沐扭头看峦宗寅，然后一抬手把衣服递了过来。
　　峦宗寅：“你干嘛？”
　　没等周沐开口，他却非常顺手地把外套接过来团成一团，抬起坐垫，把衣服扔了进去，两个外套完整地占了所有空间。峦宗寅小微不可查地扬起嘴角，然后放下了坐垫。
　　周沐拿起杯子喝了口热水。峦宗寅捏着手机看人，周沐从捏杯子到喝水，喝完后抿嘴的动作，一处都不像是正常的喝水动作，反而像是慢条斯理地在品茶。
　　峦宗寅忍不住默默评价，周沐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不一会儿，服务员拿了两个椭圆形长碟走过来，分别放在周沐和峦宗寅跟前，是四个不同的酱料。
　　等服务员走开，峦宗寅低头闻了闻。每个的味道都不一样，“哪个蘸料味道最好。”
　　峦宗寅姿势不变，从下而上的看周沐。
　　周沐沉吟片刻才回答，“我不太清楚，我没来过这里？”
　　峦宗寅很是震惊，直起脖子盯着周沐看了两秒才问：“你真的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这家烧烤店离学校不过100米的距离，周沐居然从没有来过。没有独自来过，那和其他同学呢，朋友呢？这家店离嘉禾这么近，而且平分这么高，有一定消费能力的高中生是根本不会放过的，这家店应该就是嘉禾学生出来吃饭时的首选。
　　许是被峦宗寅盯着看了太久的缘故，半晌周沐有些拘谨地说，“我平时很少在外面吃饭。”
　　峦宗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下一秒他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在这个年纪原本有很多可以和朋友一起做的事情，但从周沐三言两语的描述中，以及观察到的为数不多的日常相处中可以推测出，周沐几乎都没有去做过那些，少年的青春相册还有一大片空白。

　　烤肉陆续上来，先上的五花肉和牛里脊，之后服务员帮他们点燃烤架，又抬手下拉抽油烟桶。
　　黑乎乎的长筒下吊到眼前，峦宗寅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下脖子，周沐看了过来，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服务员却是对此种情境习以为常，利索地做完自己的事情，然后面无表情地扭身，
　　周沐夹了五花肉铺在烤架上，峦宗寅往前探出身子仔细瞧着周沐的操作，这时服务员扭身回来，峦宗寅又立即靠回椅背。
　　服务员直直走到峦宗寅跟前，把一个蓝色口罩递给他“先生，麻烦您把脸遮一下，店里的小朋友会被吓到！”
　　峦宗寅看了一眼口罩，并没有接过来。
　　周沐也停了动作，慢慢放下筷子，抬头看向服务员：“这是顾客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
　　服务员纠结了半秒，“是...是顾客反应的。”
　　峦宗寅欲张嘴，周沐抢先道：“让那个顾客自己来说，好好说。”
　　服务员颇为勉强地笑了笑：“先生，这么点儿事，不用闹大吧。”
　　周沐：“你们觉得是小事儿，因此我们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提醒，当时四个服务员和我们打了照面，而到了现在，，因为顾客一句话，你们就拿着口罩，来命令我们，难道我们不该有点儿意见吗？”
　　服务员的脸色变得有点难堪，不满嘟哝：“我们也不知道顾客会有那么大反应啊，人生气的都要走了。”
　　周沐哼笑了一下：“因为顾客不消费准备走了，你们这是临场应变出来的一种讨好？”
　　服务员彻底不吭声了。
　　周沐却抬手抓住旁边的帘子，“我给你一个建议，临场应变以正确的方式才能发挥作用，像你这样的顶多应该是临时抱佛脚，刚才你哪怕让我放下帘子，估计也不会有以上的对话。”
　　服务员的眼睛有些红，周沐已经把帘子降低了一点，视线转向烤架：“麻烦出去吧，尽快把东西上齐。”
　　周沐把帘子放低与桌面齐平，然后面不改色地给肉翻了个个儿。

　　峦宗寅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出了一阵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