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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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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个月里,方行楷都在沈佳那里补习英语。
他每天都背单词,写满单词的A4纸也叠了厚厚一打,周末放学的时候都会整理好和塑料瓶子一起拿给学校里收废品的阿婆。
座位调到了第二组的时候,方行楷换了在过道里边的位置,晚修的时候拿着手机看数学的网课。他依旧是很困,每天困得睡着,耳机里还在播放数学的网课,今觉山会把他的耳机摘下来,暂停网课,把手机塞进他书包,下课叫醒他一起走。
上次买的练习越做越薄,上面多了许多批注,一行行的下划线。一道题问遍了一个班,问不出就喊今觉山陪他去隔壁清北班问,在老师那边也混了个脸熟。
可似乎是知道得越多,越觉得不够。
方行楷在桌子上对着一道做不出来的数学较真,笔尖在草稿纸上磨出一道黑色的水渍,晕开,渗透到第二页。他越想心里越烦躁,推了一把椅子站起来。
椅子在地上发出很钝的一声闷哼,圆珠笔在桌子上滚了一圈,掉在地上“啪嗒”一声响。
今觉山回头看他,他大踏步地往外走,今觉山怕他是被教务处巡逻逮到,便跟了上去。
方行楷往顶楼走,他们的教学楼在五楼,六楼是会议室,上边就是顶楼。又被人亲切称之为“恋爱圣地”,但是自从这里被陈主任发现了以后,就没有小情侣敢上来谈情说爱了。
今觉山在后边跟着,可进了天台的门就没见着方行楷。
他心里一下子慌了,像是有东西砸了他一拳,胸口当即痛起来,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你怎么来了?”
今觉山回头一看,方行楷坐在拐角的石墩子上面,勾着背抽烟,烟雾像是水母一样罩住他的脸,那唯一的火光像是它的眼。
“我怕你想不开。”今觉山的嗓子有些哑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一句。
“我想的可开。”方行楷抽了一口烟,“我只是压力有些大。”
他的背后是城市高大的建筑,高楼围困道路,街道上的灯光又高又亮,妄图代替太阳。高楼循环播放当季新品,明星靓照迅速闪过屏幕。商标挂的好高,堆在城市的上空就像是一片会亮的云,一个叠着一个,会呼吸似的明明灭灭。
“来陪我坐坐么?”方行楷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下午下了雨,地上还没干透。他往地上铺了自己的校服,袖子掉在地上。
今觉山走过去,把他的校服袖子捡起来,叠了一下收上去,然后坐在他的外套上。
“我越学越丧气。”方行楷把左手的食指弯起来,把烟在手上磕了磕,抖掉一片无用烟灰,“是不是来不及了?”
“我答应我爸,我说我不抽烟了,可是我包里还是偷偷放一包。”方行楷看着远处的霓虹灯,“我说我不要我爸给我安排的金融专业,可是我如今靠自己也不能上汉语言。”
正在施工的教学楼,探照灯照在玻璃窗上,反射一片光。
今觉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盯着他说,“来得及。”
他的眼睛好亮,像是一块玻璃珠,反射着月光。
“好。”方行楷点头。
周围的空气好潮湿,霓虹灯亮的刺眼,方行楷想,自己不是在流泪。他真的好累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追在末班车后面狂奔的人,奋力狂奔也无法乘坐,只有很重无力感包裹着他。
他们没有立刻下楼,只是肩并肩坐在天台上。
方行楷嘴里的烟在叹气,飘到空中就不见了。夏天用大雨向秋天赊一晚冰凉空气,晚风吹过天台,抚摸伤心人的眼。
今觉山突然觉得那些人说方行楷哪里哪里都厉害,他是坚不可摧的,他什么都有。可是自己眼里的方行楷是破碎的,需要被拯救的。
方行楷还在抽烟,抽到最后一根,他兜里的塑料包装上摁满了熄灭的烟头。
“有我呢。”今觉山叹气,拍拍他的后背。他太瘦了,脊梁骨分明,摸起来咯手,“我帮你。”
“谢谢。”方行楷吸吸鼻子,把没抽完的烟揉碎塞进烟盒,伸手在身上摸糖。
没摸到。
方行楷就说,“再坐会儿吧。”
两个人坐到了下课最后十分钟才下楼,下来就看到李建业坐在他们座位上。
李建业来找今觉山的,他拉着今觉山就出去了。
方行楷靠着窗,听见他们的对话里带了自己名字,于是拉开窗听。
“方行楷最近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你作为同桌多看着点他。我当老师的,要是当面管太多,要遭人厌烦。”李建业望了一眼班级里,方行楷匆忙把头转回去,“下课记得来我办公室拿卷子。”
李建业又叫方行楷出来,方行楷往抽屉里翻找,找了一卷口香糖塞进嘴里猛嚼,边嚼边出门。
“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李建业拍了拍方行楷的肩膀,他比方行楷低了一个头,他退后两步平视方行楷,“抽烟对身体不好。”
李建业说,“向上是好的,但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方行楷不记得那天自己想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直点头,连声说着,“谢谢。”
放学的时候今觉山和方行楷去办公室拿卷子。
他们去得有些早,掐着点等下课铃响了拔腿就跑,站在办公室门口里面的老师还没下班。李建业的位置就在窗户边上,靠着走廊,他在打电话。
“方行楷这孩子,学汉语言,也许会有自己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