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咖啡屋》噬墨兽

17、我本将心向明月4

　　顾茜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位失恋一周的女孩，没错，自从树袋熊先生平静地对她说出“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后，她基本天天来古木泡着。顾茜那天看到如此落魄的树袋熊可以说是惊讶不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树袋熊迟到了近乎两个小时，让原本兴致冲冲在一起商讨生日那天如何给女朋友举办一个惊喜派对的他，做出分手的决定。
　　顾茜一直以为人失恋了会去酒吧泡着，但那女孩说这里比酒吧有气氛，说抚摸着店里的植物，心里会有舒缓的感觉。田觅倒是很欢迎她来，毕竟她很爱点甜食吃，每次她都会若有所思地将自己推荐的甜品一口口吃干净，有时还会意犹未尽地舔舔银勺。他有一次旁敲侧击问她感觉如何，她说蜂蜜放多了，但有种“甜蜜到忧愁”的味道。田觅顿时肃然起敬，视她为知己，在木年辛不注意的情况下，还会偷偷给她额外赠送他拿手的焦糖布丁。
　　木年辛倒是对这个总坐到打烊还不想走的客人有些头疼，顾茜有一天问他为何不能将打烊时间延长到十二点呢？木年辛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因为“夜猎”很重要，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顾茜想象木年辛可能会戴上眼镜，正襟危坐地在桌前写着一页页的故事，不过神秘的小说家倒和他的气质很契合。
　　“没记错的话，你叫顾茜吧？”女孩一边用银勺搅拌着咖啡里的方糖，一边看着为自己端来闪电泡芙的顾茜。
　　“是的……”顾茜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看到原本打扮成梅里美笔下吉普赛女郎样的女孩，现在只是简单地用了一些遮瑕，但总给人一种掩盖不了的憔悴感，不变的是她的眼神里仍然透着几分的高傲。
　　“我叫思瑶，知道你和他是邻居，能陪我聊聊吗？”咖啡杯里的方糖已融化了，只有银勺轻撞瓷杯好听的声音。
　　“好的。”顾茜点点头，“不过要等我工作做完。”
　　八点半，木年辛看着一脸瞌睡的虹果，罕见地说可以下班了。原因是自己要去买些苦杏仁粉和可可，再者虹果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多休息休息。顾茜不知道木年辛上周是去干了什么，好像回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在状态，不过也不敢多过问。
　　“你是可以陪她到处转转，说说话。”木年辛穿上黑色的外套，准备出门。
　　“哈哈，阿木怎么这么热心？”虹果虽然很疲倦，但不忘打趣着木年辛，“是不是和她感同身受？”她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木年辛。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木年辛略有不悦地看了一眼虹果，“明明两个人在一起很痛苦，为什么分开后还会难过呢？再说了，我只是不想每次打烊都和她发生不愉快的争执。”他叹了一口气。
　　顾茜和思瑶在青木街道上散着步，可能是因为白天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草本清香和泥土味，雨后的花香也愈发地肆意起来，鸟鸣也变得格外清脆，顾茜看着夕阳从树隙中投下一片的斑驳，不知如何开口。
　　“我和小季三年前认识的。”思瑶打破了沉默，自顾自呓地回忆着“那时候我们很相爱，他对我很好。但是他工作越来越忙，陪伴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半夜才回来，渐渐地我们越来越糟糕了。” 顾茜以为她会完整地追忆他们的过去，但思瑶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对话。
　　“今天约你出来，其实就想让你转达他，谢谢他为我准备的派对，也谢谢他一直为我养的小玫瑰。”思瑶不想做最后的道别，她知道自己会不舍。
　　“好的，那，祝你幸福。”顾茜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思瑶的表情，大概知道她不会再听进去什么了。
　　思瑶看着顾茜走远的背影，她看到自己红色的长裙已被夕阳染成了暧昧的橘色，看到一盏盏路灯亮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身后拖着的影子也无比沉重。
　　一个人了啊。她想一个人走走。
　　她走过了小巷，想到了刚相识的第一个寒冬，十一点半他才下夜班，他会给自己买关东煮，说哪哪家的海带和木耳最好吃，有时自己会去接他，他会牵着自己的手一起走夜路，会唱着一路的歌。
　　她路过了街道的发饰店，想起了因为自己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和他相识的第一个圣诞节，他带着自己买了一对可爱的麋鹿发卡，希望自己能一直像它们一样开心，最后在公园的长椅上相依偎在一起共同分享着超好吃的半熟芝士。
　　她路过了一家甜品店，想起夏季他会给自己买朗姆酒味的冰激凌泡芙，然后一路小跑送到自己面前，亮晶晶地笑着，说这个口味真的很好吃。
　　她走进了语鸶公园，想起了曾经他们在那个充满了种种传说的神木前拍照，事后他用修图软件给自己的照片上添上了一对小翅膀，说自己是他纯洁而珍贵的小天使。
　　她看奶茶店一个中学生笑嘻嘻地买了杯全糖的奶茶，想起了每次逛街，他看到第二杯半价的时候，会给自己买一杯很酸很酸的百香果或柠檬水，递给自己的则是一杯很热很甜的奶茶。
　　她想甩开他，于是闭上了眼，却听见了风声、鸟声、人声、车声，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关于他表情的特写，开心的、雀跃的、悲伤的，最后是他心碎一地的玫瑰。她捂住了耳，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听见了他一声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最后平静地说着“我们分手吧”。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对青木镇的熟悉和爱不是因为在这里住久了，而是因为整个街道都留着他的影子，甚至连空气中飘着的火锅香气都有着对他的回忆。
　　她才知道自己多么爱着他。
　　她走到了美术学院，无意中看到涂鸦墙上成对的名字和一串串的爱心，她找到了自己和他的名字，她知道写字的时候他在偷偷看着自己，不仅如此，每次他过生日时对着烛光许愿，偶尔见到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也固执地拉自己闭眼祈祷，还有元旦一起放孔明灯写下祝福心愿的时候，他都在偷偷地看着自己。其实自己也在偷看他，会看到他一笔一划用力写着字，看到他不准自己偷看到底写了什么脸上的窘迫，还有看到他十分相信愿望一定会实现虔诚的表情，自己心里就会有一种迷濛的希望。
　　她忽然发现自己名字的墨迹处，可能因为风吹雨打，或者写的时候墨水未干，于是墨水随着地心引力而向下流动了，如今早已凝固，近看自己的名字却像一串流挂着的眼泪。
　　她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哭了。
　　“思瑶。”忽然她被抱住了，动作轻轻的像一片羽毛。
　　“阿季。”她转身拥在了他的怀里，闻见了久违薄荷的清香，如今她觉得苦涩得如艾草。
　　顾茜在不远处站着，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自己只是觉得，思瑶在告别的时候，眼里藏着很多很多的话，毕竟一个人在很难过的时候，口中缄默着，但心里的话会从眼中缓缓流出，也许想办法让他们再见一面，无论分手还是和好，她想都会是对彼此释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