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怪阿姨M

13、第 13 章

　　这一整天都灰蒙蒙的，每呼吸一次，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吸进了肺里，呛的人不舒服。街上的能见度也并不算高，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很难看得清了，到了傍晚，本该热闹的街道此时显得有些冷清，人们都戴着口罩行色匆匆。冬季的雾霾天又来了，能不出门的人都选择不出门了，这在外面跑一天，呛都要呛死了。

　　吴曼今天下班有点晚，因为这一家客户离自己有些远，回来的时候还遇上道路事故堵车，到家楼下的时候，见烤猪蹄店还开着，里面也没什么人，就走了进去。大概是前一天在店里和何知秋好不容易聊上了几句，还是希望能趁热打铁增进一下她们的友谊，如果这个冬天能够进到室内拍摄就是最好的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有时逛的久了相机快门都要被冻住。吴曼最近在计划着拍摄一系列的肖像，所以有个固定的落脚点比较好，虽然对面那家烧烤店老板更好说话一些，但从私心来说，吴曼更喜欢拍女人，她拍摄的人大多数也是女人，她喜欢记录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女性生存群像。

　　她本来一开始是想拍一个底层烟火气的世界，后来拍着拍着就发现拍了好多女人，形形色色的，就想着拍出底层女性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女性的生活，她们的困境，她们的坚强努力，也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看到她们走出逆境，这是非常有力量的事情。

　　店里只坐了两桌人，吴曼还是选择坐在了昨天坐的那个位置，最角落却又能看到整个店里和门外的地方，视野非常好。虽然店里的客人很少，但是外卖订单的提示音却响个不停，眼见着何知秋手上利落的翻烤着满满几排的猪蹄，这么冷的天，她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整条街上大概只有她这一家店看起来热气腾腾的。

　　外卖小哥在门口排着队等着她的猪蹄出炉，她和服务员一起在厨房里忙的不停，基本没空管店里的人，吴曼什么也没买，就坐在那里一直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其他人。

　　因为何知秋那边忙的不可开交，虽然看见了这人什么都没买却占了个位置心有不满，但是又实在没工夫搭理她，这人看起来闷闷的，但是说起话来却很溜，感觉会说不过她。

　　这时店门突然打开，进来一个穿着裙子的女生，要知道这个天气还敢穿着小裙子在外面的，可是很少见，而且看她的装扮，好像是哪个动漫里的角色似的，有些夸张。这很快吸引了吴曼的注意力，好奇的静静打量着她，只见她非常熟悉似的，坐在了靠近厨房的位置，从吧台那里朝着里面挥手，“老板，两个猪蹄。”

　　可是何知秋却皱眉很生气的样子，呵斥道，“快去把衣服换了！”

　　“凭什么啊，我穿什么要你管？！”

　　“好，我不管你，那你以后学费自己赚，别来管我要钱。”厨房里一阵摔打声。

　　看样子，这是何知秋的女儿？可是这孩子怎么看也十几岁的样子，年纪有些对不上吧。吴曼正在这思考着她们的关系，结果就见那女孩和何知秋吵了几句，气急败坏的拿了羽绒服就出门，还放话道，“我去站街也不会管你要钱的！你放心吧！”

　　一句话简直要把何知秋给气炸了，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追了出去，可是她哪里追得上，跑了几步就喘着气停下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孩子的关系闹的越来越僵，完全管不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天天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她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她跟谁去发火啊？！

　　给那死孩崽子打电话也没人接，在外面站了好一会，才被人喊了回去，何知秋进屋以后特别的消沉。反正也卖的差不多了，就打发其他顾客离开，她要提前关店了，今天不想营业了。

　　“你怎么还不走？”没多久，其他人就都走了，因为看老板情绪很不好，不想惹不痛快，可是屋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

　　“那是你女儿？”吴曼坐在那里，回身从后面的箱子里轻车熟路的拿来两瓶饮料打开，递给她一瓶。

　　何知秋没有接，而是起身去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一瓶白酒打开，“你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对于这个话题，一直也是何知秋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是最让她烦心的事情。

　　她哪好意思跟别人说，那不是她女儿，那是她儿子啊，感觉说出来会很丢脸。上周她儿子的班主任就给她打过电话，跟她说她儿子在宿舍里穿女装，被寝室的同学录了视频发到网上，影响很不好。还问她是不是平时对孩子关心不够，导致心理问题，听说他是单亲家庭，会不会是父亲这一角色的缺位导致孩子没有男性气质，要不要考虑再婚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也好。

　　老师的每句话都好像是戳在何知秋的心上，她自己每天何止是从早忙到晚，她是从凌晨忙到深夜，特别的辛苦，又要她赚钱又要她能多关心孩子又要管这又要管那，当她是超人吗？什么都能管得过来？也许有人能做得到吧，但何知秋只觉得每天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总有人觉得她对孩子关心不够，觉得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可是她的压抑，她的孤独，谁知道呢？自从有了孩子，自己都不算是个人了，没有人会在乎她的需求。何知秋觉得自己都有心理问题了，很多时候她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人生也没什么盼头。

　　因为老师的话，她还动过一丝再婚的念头，对面那方强倒是人品性格都还可以，对她也挺照顾的，只是何知秋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无法接受和一个毫无感觉的人生活在一起。大概自从离婚之后，何知秋就对婚姻这件事完全没有什么兴趣了，婚姻和恋爱不同，结婚就是两个家族的事，牵扯太多的人和事，让人厌烦。如果只是恋爱的话，何知秋也没什么渴望，她觉得上一段感情对她整个人的伤害都太大了，她对感情的事也没什么期待了。

　　吴曼坐在对面，看她自己在那自斟自饮，也没说话，喝着自己的饮料，结果过了一会，就看见她在流眼泪，也没有声音，就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吴曼没有问，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她，依旧没有说话。

　　意识到屋里还有其他人，自己这凄惨的模样都被人看见了，何知秋有些尴尬，也有点恼怒，这个人为什么非得赖在店里不走？自己又不认识她。可是在自己非常脆弱的时候又很希望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心里特别的矛盾。

　　拿过她手里的纸巾，何知秋展开来捂着脸，大概也是不想让陌生人看了她的笑话。那纸巾上淡淡的香气，很好闻，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感觉质地也挺好的，上面还有细细的暗花纹什么的。她不是平时做保洁的吗，活的这么精致么？还爱好摄影，这人也真是稀奇。

　　大概是被眼前这个人转移了一些注意力，何知秋没有刚才那么堵心了，“你怎么还不走？”

　　“你喝了酒，待会我帮你收拾一下店里吧。”吴曼没计较她这已经是第二次赶自己了，她只觉得这个女人现在的状态，应该是需要个人陪她一会的。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企图，吴曼其实也是闲的没事做，而且她看得出，面前这个女人平时那么强势的样子背后，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店铺关门以后也会在这里借酒浇愁、无声的流泪，虽然她们并不算认识，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疼她，本能的就关心起来。

　　“为什么帮我收拾店铺？又不会给你钱。”何知秋有点莫名其妙，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她的行事风格感觉没有一点符合常理，她们又不认识，为啥要在这陪自己喝酒，然后还要帮自己搞店铺卫生，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吧。

　　吴曼笑了笑，“我不缺钱，主要是回家就我自己一个人也很无聊，在这就当是你陪我呆一会儿，作为回报就帮你收拾一下了，这个也是我擅长的~”

　　“擅长搞卫生所以去做保洁？”何知秋挑了挑眉，她还是想不通。

　　“算是吧。”吴曼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这个事，就当做她认为的那样吧。

　　“你既然懂摄影，为什么不去做点其他的工作呢。”在何知秋的认知里，做保洁就等同于做别人家的下人么，搞卫生收拾东西的，万一遇到比较邋遢的人家，只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看她的穿着品味，应该是条件还不错的人，怎么会选择去做这种伺候人的工作呢。

　　似乎每一个人都对吴曼有着同样的疑问，很多时候她懒得解释，因为说起来，估计要讲很久，“保洁这个职业也不错啊，收入还可以，工作时间又自由。不仅仅是搞卫生那么简单，有时也是对客户的一种拯救，从繁杂的整理中节约出更多时间。近藤麻理惠你知道吗？”

　　何知秋摇了摇头，这名字听都没听说过，“明星吗？”

　　“收纳界的明星。”

　　“这也有明星？就搞卫生的？”何知秋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似的，这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啊，神秘又有趣，于是跟她就这样东拉西扯的闲聊，直到手边的酒已经喝了小半瓶，人有些晕。

　　后来又胡乱的聊了半天，都记不得聊了什么，结果酒劲上来，何知秋就趴在桌子上面醉倒了，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