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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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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他没见过的越野车前,围了四五个人在大声说话。
一个女生拉着男生的袖子,又委屈又火大地控诉:“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怎么可以别的女人吹个口哨你就上来要电话?!你也太过分了吧!”
景陆沉原本无意去细听绕口令级别的大段台词,更不感兴趣被质问的人将如何作答。只是侧身路过前,打眼一撇——
坐在车里的那个女人,不是虞隙还能是谁!
所以,刚才她是对人家过路的学生吹口哨了?
景陆沉握紧了拳,咬牙往他原本要避开的人群走去。
却见虞隙半点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反而把手支在中控台上,撑着脸瞪大眼就这么饶有兴味地看着。
忽然她长眉一挑,终于出声打断:“好了你们别不高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么好的天气拿来吵架多可惜呀!”
又抬手一指:“喏,我等的人也来了,都笑一个回家吃饭去吧啊。”
那男生脸涨得通红,女生也住了嘴,都齐齐顺着虞隙指的方向看去。
感受到这几个人的奇怪眼神,景陆沉简直哭笑不得,表情不喜不怒地在几人的注视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车开出去,景陆沉憋了一肚子问题。
“都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再走?”
不行不行,这个太酸了,阴阳怪气的。
“怎么换车了?”
因为她的车被自己开走了。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学校等我,等了多久?”
正要选中这个问题作为开场时,电话铃声教他什么叫做偃旗息鼓。
虞隙接起,直接开了免提。
黎梓恬:“你这周啥时候回来啊,我前任新开了个场子一直叫我去,你陪我吧虞老板。”
虞隙想也没想就答:“我今天就刚回来啊。你哪个前任啊?”
黎梓恬:“就好久以前咱俩打赌谁上的那个啊,个子高胸大那个,做餐饮的。”
黎梓恬试图通过贴标签让这个人的形象具体起来。
然而虞隙对她的仍然一脸茫然,反倒是坐在一边的景陆沉,嘴角越抿越紧,脸色也如坠寒冰。
黎梓恬见得不到回应,很快也就懒得深究了:
“哎呀甭管是哪个,总之今天穿漂亮点去听见没?上次我们一起去买的那条亮片裙子就不错!我先去做个头发,一会给你发定位,你收拾好了告诉我!”
电话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挂断,虞隙才反应过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局就这么被加塞在了今天。
鉴于对黎梓恬的前男友大军情况的不了解,虞隙叹了口气,扭头问景陆沉:“那你怎么办,要不要晚上跟我们一起去?”
她本以为景陆沉会默然地拒绝。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他不想去,那就先回家等她,她陪黎梓恬撑完场面再早点回去就是了。
可是却出乎意料地听见他说:“可以,但是要你自己开车。”
这哪算得上什么条件,虞隙爽快应下。
其实虞隙接电话的时候,景陆沉还想到了一个问题,只是现在大概不用问了。
他默默关掉手机里查了很久的菜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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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黎梓恬说的前男友新开业的场子,连虞隙这种“小老板”都忍不住感概资产和现金的天差地别。
她顶多只是手里有个三瓜俩枣的现金,立在她面前的灿烂金光才是可以称得上阶级的资产啊!
连墙面都恨不得贴金镶钻,真的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审美吗!
黎梓恬怎么会把到这么不把钱当钱的前男友的!
她往旁边瞄一眼,发现景陆沉倒不怎么在意这些,只理所当然地跟着她往里走。
好在她到底也没穿闪片来,不至于融进背景墙里去。
临出门的时候,景陆沉还问她:“你朋友不是叫你穿闪亮一点?”
挂着墨绿色绒面窗帘的落地镜前,虞隙在做出门前最后的自我审查。
她的确有一条缀满闪片的抹胸连衣裙,闪片有金有紫,穿上之后人都不用动弹,光是呼吸都在诠释什么叫流光溢彩。
可是相对应的,也会衬得人气质成熟妩媚许多。
虞隙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选它,换成了身上这条黑色羽毛吊带裙。
与之轻盈灵动的软羽材质比起来,其剪裁的款式十分简单,清新又单纯。
虞隙长发一撩,带动柔软的小羽毛随风沉浮:
“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
又生生顿住,改口成了:“闪片硌肉,不舒服。”
说着还摆弄一下胸前和裙摆处的小绒羽毛,昂起漂亮的眼睛和白净的下巴:“这件不是更好嘛。”
他们两个到得还算早,场子还没热起来。
打上照面的时候,大家脸色都平稳如常,只淡淡点头彼此打招呼。
他们也都只三三两两坐着各自聊天。
等到人来得多了,才开始分拨各玩各的。
虞隙见景陆沉跟一个小白毛很友善地在打桌球的样子,也就安心地去了女生桌。
果然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人一改之前的冷静平淡,凑上来八卦:“哪来的小奶狗啊,成年了吗?”
“哎哎哎虞隙,噢不对,现在应该是虞场长了?最近都不见你出来,忙什么去了呀?”
只有黎梓恬一双眼睛滴溜溜越转越怪,直至倒吸一口气:“嘶,这不会就是你上回说的那个,那个...吧?”
那个了半天,她也实在没想出个好词来,便干脆隐去了称呼,却引来桌上人更甚的好奇。
虞隙可没有跟所有人分享私事的癖好,只语焉不详地应付了黎梓恬算作承认。
好在她们的八卦因子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比起一个小男生,这帮酒肉朋友可能更在意为什么曾经的玩伴突然退出了一起玩乐的活动。
插科打诨地咽下了几杯酒,虞隙很快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黎梓恬:“你的烟给我,我出去透口气。”
虞隙平时其实不抽烟。
只是她觉得,一个人在夜场的某个角落干站着,会很呆。
捧着手机又显得太拘谨放不开,不符合她的气质。
平时她虽然也对这些娱乐活动没有多么投入,但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很明显地感觉到无聊。
虞隙在这家金光闪闪的店里找了条难得不晃眼睛的走廊,倚在窗框上。
她边点火边嘲笑自己,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没出来玩,居然就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了。
而被留在包厢内的景陆沉,虽然本来也没指望虞隙会腾出眼睛来看自己打球,但等他清完台再一看,居然人影都不见了。
还是抓了女生桌其中一个姐姐问了才知道,说是出去半天了,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
景陆沉见她久没回来,电话也没接,捏着球杆等了一阵,还是认命地推门出去找。
顺着指路牌穿过亮得晃眼的水晶长廊,正在思忖也不能真进女洗手间去找人,就听见交谈声。
“行啦别补啦,妆化得再好也没用,不如人家虞隙有实在的本事。”
“还真是神奇,她们家不是卖饲料的嘛,我听说她真的回家上班去了还不信呢!今天一看,啧,确实是不一样了啊。”
“她那是跟黎梓恬学的吧,抽烟喝酒花钱泡仔,带小男生回家,不就是她们那帮人的乐趣所在么。”
那尖细一些的女声似感叹:“看来没有我们黎姐带不坏的人哈。真是学不来这股子潇洒劲啊......”
柔和女声立马接道:“我看你是羡慕不来才对吧!”两人笑着打开了水龙头,将后面的话语冲散。
水声似乎也冲醒了景陆沉,他不再驻足,而是转身回到了包厢。
推开门,灯光昏暗下来,音浪却骤然上升,呼吸声,心跳声,全都感知不到。
在一片混乱吵闹中,他却一眼看见虞隙的黑色羽毛裙,被空调的风口吹得一颤一颤的,既生动,又黯淡。
他就这么定立在门边,看着她同那个所谓“带坏她”的朋友黎梓恬凑在一起吐着烟圈,时不时端起酒杯随意啜一口,任由稀薄的灯光转着圈地打到她的发顶、肩头。
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刚才那两个背后议论她的女人说得一点儿也不准确。
她才不是跟着这个什么黎梓恬学坏的。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她是本来就坏。
一个心里从来不会有别人的难处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对别人好呢。
他恨恨地想着。
直到眼底的那片黑色羽毛由虚变实,颤动着来到他跟前:
“你发什么呆呢?”
他看着她伸出手,在他跟前挥了挥。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想回去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脸确实绷得很紧,喉咙似有灼烧感,连咽口水都困难。
景陆沉费力吞咽下这口浊气,看着她不说话。
虞隙不明就里,只觉得他怪怪的。
“正好我也不想玩了,我去跟恬恬打个招呼,就回家。”
说着就要转身回去座位上拿包。
景陆沉突然伸手拉住她,“你刚才去哪了。”
虞隙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有点迟疑,“就......去外面透透气,抽了根烟。”
联系上景陆沉也刚从外面回到包厢,她想到了一种他不高兴的原因:“你刚是,出去找我了吗?”
景陆沉想到卫生间里那两个女人说的话,想到那通邀约电话里拿男人作为赌标的游戏,甚至想到下午围在虞隙车边的那几个学生,一口气涌上喉头。
他不作答,只僵硬地放开手,“走吧,回去。”
虞隙回到座位上,端起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修长的脖颈即使在暗沉的暖光灯下依旧泛着莹白的光。
她抓起椅背上的黑色链条小包,还跟黎梓恬调笑了几句,像是在打招呼告别。
黎梓恬没有起身,只随着虞隙的动作转头看了景陆沉一眼,那个眼神,让景陆沉觉得很不舒服。
景陆沉当下垮了脸,一晚上都没说话。
直到回到家,虞隙才捧起他的脸,故作活跃地问他:“这是怎么了,一晚上垮起个匹脸?”
景陆沉自以为恶狠狠地拿开虞隙的手,反客为主把她按在门边质问她:“你很喜欢带男人回家?嗯?”
虞隙被这个突如其来而又气势汹汹的问题搞得哭笑不得。
虽然不晓得他是打哪来的说法,但是看着他气鼓鼓的腮帮子,不但不怕,竟然还觉得有些可爱。
她并不介意安抚安抚他。
她艰难地从他的桎梏中抽出一只手来,摸摸他的头发,“我不就带过你这个小男生回来嘛,哪来那么大气性?”
这手感,真是又硬又扎手。
看他还是一脸的阴沉,对她的话似乎并不全信的样子。
虞隙轻轻呼气,觉得有些没意思了,放下手来想推他,“这柜子硌在我腰上了,不舒服!”
景陆沉这才松动了些,但一双暗得深不见底的眼仍是死死地盯着她。
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虞隙发现,也许是太用力瞪她,景陆沉的下眼睑都微微泛着红。
这孩子脾气还真有点倔,不哄到底是不会消气的。虞隙无耐,只好重新抬起手,想去摸摸他的脸,缓和一下气氛。
谁知刚伸到半路,就被景陆沉一把抓住,打横抱起,往室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