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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游仙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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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所以……你再说一遍这个酒叫什么名字来着？”少侠一脸不信任地看着眼前这瓶不明液体。
“游仙梦，最近族里新酿成的酒，我特意带了瓶送你品尝，够意思了吧？”蓝铮把瓶子推到少侠面前，“你别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蓝铮说的是花朝节的时候，少侠天真可爱地把薛无泪给的毒酒喝了下去差点死翘翘的事情，听说在那之前还遇到了一个女骗子也给她下了迷药的酒喝，吓得她最近看到酒跑得比兔子还快。
连叶开给的酒都不敢喝了！
堂堂八荒弟子，连酒都不敢喝了，成何体统？！
于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因为江湖比较平静而太过闲极无聊的八荒师兄师姐们个个带着独家好酒满江湖围追堵截少侠企图治好她的“病”。
少侠心里苦，天知道她是怎么躲过江山师兄韩莹莹师姐公孙师兄等等等等师兄师姐的“偶遇”的，结果好不容易找了个路边摊子想歇息一下，蓝铮这个魂淡居然已经坐在这里等自己了。
“跟寒江城买的消息，不算贵。”蓝铮这样说。
少侠的牙咬得嘎嘣响，她可算知道师兄师姐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了。
然后蓝铮就将一瓶不明液体放在了桌子上，那瓶子是琉璃工艺，也不知道是不是神刀堂出品的，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瓶子里盛着乌漆抹黑的神秘液体，液体中还有一点点荧光在闪烁，若是天黑时分来看，竟像是被装在了瓶中的夜空，实是十分瑰丽的景象。
但绝对不包括把它当酒喝下去！
真的不是新研发的毒药吗？少侠的脸上非常直接的写满了疑问。
“保证不是，族里很多人都喝过了，说是从来没喝过的好酒，效用也非常奇妙。”蓝铮难得一脸的诚恳，不过他骗人的时候多半也是这种特别诚恳的表情，“你若担心我是薛无泪或者别的什么人易容假扮的……大不了给你捏下脸。”
你本人也没少坑我好吗？少侠忍住真的去捏一把的冲动，盯着酒又迟疑了片刻，想想蓝铮总不至于真的坑死自己吧，而且再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到底还是抬手开了琉璃瓶将瓶中液体灌了下去。
那确实是少见的美酒，甘美又辛辣，酒液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整个人瞬间仿佛要炸开一般，随后便是一种神奇的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知为何，在这种神奇的感觉中，少侠突然油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说的奇妙效用是什么？”
“好像是……会进入特别真实的梦境？”蓝铮摸着下巴不确定地说道。
“好……像？”少侠开始吸气，丹田中的内力疯狂运转了起来。
“因为我没有喝过啊。”蓝铮特别诚恳道。
蓝铮你忒么又坑我！
少侠拍桌而起，然而没等她给蓝铮来一套连招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陷入了黑甜乡中，昏迷前的最后意识，却是自己居然没有直接脑瓜子着地，而是落进了一个有着熟悉香气的温暖怀抱中。
“是你啊。”蓝铮挺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瓶子，“我说谁这么大手笔跟寒江城买断了她的行踪，还真只能是你了啊。”
来人调整了下姿势，将睡着的少侠横抱了起来，才道：“你们太无聊了吗，这样组着队欺负她。”
蓝铮笑道：“这却不是欺负她，她最近经的事太多，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对，我是被人强拉来助拳的，否则怎会做这等无聊之事。那游仙梦也是真有奇效，族内有不少人醒了以后精神纾解了不少，而且产量极少，我也是忍痛拿出来的。不过……”
原本还意态风流斜倚在桌上的男子突兀地消失，只留下朗朗笑声。
“反正你也来了，这酒倒是多余了。诸事繁忙，少陪了。”
“唐盟主。”
二、
少侠醒来时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确认自己真的正倒卧在一片陌生的梅林之中，身边既没有坑了她的蓝铮，也没有昏迷前接住她的那个有熟悉香气的人。她撑着身畔的那颗梅树站了起来，心中起码闪过一百种清蒸红烧火烤蓝铮蓝师兄蓝护法蓝大少的方法。
明明已经被坑了那么多次了，自己怎么就不吃教训呢？少侠以头抢树。
此时恰好一阵寒风吹过，吹得梅林簌簌作响，少侠习惯性摊手接住了一朵被风吹落的梅花，她之所以能确定这是从未来过的地方，乃是因为这整片梅林都如被她皆在手中的这朵一般，竟是从未见过的纯黑墨梅，花瓣上还带着玉一般的色泽，若非那清淡悠远的香气以及花瓣特有的柔软和轻盈，实会让人误以为这是用墨玉雕刻而成的工艺品。
在她的面前，这样的梅花还有成千上万朵在枝头怒放，整片梅林比之她此前游历江湖所见更显端庄肃穆，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色美人。
“不会真的是在做梦吧？”少侠将墨梅花放入随身的香囊中，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手用拇指和食指狠狠将自己双颊的肉肉朝前扭了一圈，又朝后扭了一圈。
超！疼！！！
少侠泪眼汪汪地抚着被暴力对待后反而更显红润的双颊，提气喊道：“不要躲了，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惊落林中雪花无数。
片刻后，就在少侠即将放弃的时候，不远处梅树下的雪堆中传出淅淅索索的声音，显然有什么东西正躲在那儿，因为她那一声喊误以为自己被发现而终于忍不住动了。
在多年被坑的路上，终于凭着无数被坑的经验反坑了一把的少侠可把自己得意坏了。
结果从雪堆里爬出来的，却是个粉雕玉琢的锦衣男娃娃，那娃娃生得实在太好，少侠行走江湖怎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识过，这时候看到娃娃睁着双黑玉般无暇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也不小心被萌了一下，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半蹲下来用这辈子最温柔无害的声音道：“你怎么一个人在雪地里玩？你爹娘呢？”
根据少侠每年考评都能拿到优的观察能力，这个孩子撑死不超过六岁，而且一身锦衣的料子极好，就他这从头到脚的华贵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这样的孩子身边多半得有众多奴仆前呼后拥地跟着，这样一个人孤身出现在雪地里是极为不正常的现象。
许是因为少侠的样子确实十分温柔无害，又许是少侠天然就带着“我是好人”的光环，那孩子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就径直朝少侠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冷。”童音清澈，还带着特别浓重的委屈，任谁听了都只想把他护在怀中疼惜。
少侠拉住他的小手，发现果然已经冻得如同冰块一般，顿时心疼级了，一边腹诽是哪家不靠谱的父母就这样把孩子丢在荒郊野岭里挨冻，一边脱了外衫把孩子包得严严实实。等收拾妥当了，才扣住孩子的脉门给他输了些内力为他取暖。
内力一输，少侠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孩子居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内家功底，虽然并不雄浑，却也源源不断，细水长流，看来这孩子不仅是富家子弟，竟还是武林世家弟子。
少侠到底游历江湖数年，江湖上数得出来的门派一一对应，这孩子是哪家的孩子简直呼之欲出，所以她笑眯眯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姓唐啊？”
孩子果然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大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姓唐。”
因为只有唐门才会把自家的孩子打扮成这副“人傻钱多速来绑票”的超有钱样子啊。然而没等少侠得意，孩子的下一句话就成功换少侠十分震惊了。
“我叫唐青枫，大姐姐你是我爹娘请来找我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唐！青！枫！！！
对不起，蓝铮，我真的误会你了，这居然真的是个梦啊！！！
三、
#喝了一瓶奇怪的酒后再醒过来就身处从未见过的墨梅林中，目前怀里还抱着看起来最多只有六岁的萌萌的唐师兄。请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少侠的脑袋里目前有一万匹神兽正在愉快地奔驰，然而如果真如蓝铮所说，这是十分真实的梦境，那她应该只要等到自己酒醒就能自然地回到真正的世界。
不过……为什么会梦到唐师兄呢？
总不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少侠垂眸看怀中的孩子，一开始没注意只觉得这孩子好看得天怒人怨，然而只要仔细观察自然而然能从孩子的五官中看出属于唐青枫的影子。少侠干笑，就算她心里真的想某人想得紧，也没道理做个梦梦到他六岁的时候吧？再说自己根本没见过唐师兄六岁时的模样啊。
小唐青枫自然不知道少侠在想什么，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大姐姐一双杏眸乌黑灵动，眸光潋滟盈若秋水，实是他生平仅见的好看。
虽然他生平也没见过几个女子，但他蓦然就很肯定，她一定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你从家里偷溜出来的。”少侠用的是肯定句，毕竟唐某人这方面留下的记录简直血迹斑斑罄竹难书，只是没料想到六岁就这么能蹦跶了，看这四处高山峻岭，依稀是巴蜀的特色地貌，就是不知具体在何处。
小唐青枫转了转眼珠子，理直气壮道：“长老上课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唐门那么小，我当然要到外面走走才能多学到东西，而且我会操纵好~多傀儡，等闲人是伤不到我的。”
“然后你就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了。”少侠一点都不客气地抬手弹了下她的小唐师兄的脑门儿，然后暗爽地看着后者抱着额头泪眼汪汪看着自己。
从来只有自己被整的份，没想到还有看着唐师兄被自己整的一天，就算只是梦，那也是美梦啊！
“这里是唐门的后山？”少侠继续问道，然后收获小朋友迷茫的摇头。
“……那……这是哪里？”少侠又再次收获小朋友迷茫的摇头。
“所以……你这是迷路了？”小朋友疯狂点头。
少侠无语了，熊孩子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不仅能从戒备森严的唐门中偷溜出来，还自己把自己给搞丢了，以前只记得同情水龙吟的各位盟众，现在想来当年唐门中人的日子也并不是很好过。
唐小朋友点完头后也觉得不对劲，“咦？大姐姐你不是爹娘请来寻我的吗？那你怎么会认得我？”
少侠泪流满面，我说我是做梦路过的小唐师兄你会信吗？但为了不让小唐师兄误以为自己是人贩子，她轻咳一声道：“你与我相识的一位唐门故人很是相似，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小唐青枫眸光一闪，少侠觉得自己简直可以从他稚嫩的脸庞上读出“唐门怎么可能还有长得跟我一样好看的大人你驴我呢”这段话了，但最后他也只是奶声奶气问道：“是大姐姐喜欢的人吗？”
少侠笑眯眯地捏住小唐青枫的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是！最！讨！厌！的！人！”
总是欺负自己、总是让自己东奔西跑、总是偷懒耍滑跑得不见人影、总是笑眯眯地用扇子打自己的头、总是……站在最前方保护自己。一句话都没留下就重伤濒死，心心念念数月终于见着面了却只是寥寥数句就赶着自己回中原。
一点点都不体会少女复杂的心情，最最最最最讨厌的唐师兄！
嗯，但是六岁的唐师兄捏起来手感真不错。
一点都不知道是代十几年后的自己受过的小唐青枫被捏得小脸都红了，只恨武艺不够高打不过这个笑眯眯“欺凌”自己的大姐姐，只能徒劳地用小手抱住自己的脸颊扭来扭去逃避“魔手”。
但。
少侠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先是迷惑，转而郑重，最后更是十分的端肃。
“这是……机关阵法？！”
四、
少侠在惊涛骇浪的江湖中行走数年，阅历倒比普通的江湖人士还要丰富。虽然蓝铮还是没少吐槽她傻白甜到让人无法直视，总有一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丰富的阅历中，自然也包含了四盟八荒的各类阵法，不过她所见到的阵法多为人为操纵，如神威的军阵、太白的剑阵、天香的四灵阵等等，前段时间去东海移花岛解情人泪毒的时候甚至还被寒江城的曲盟主用四象阵教育了一下星宿知识，现在想想还觉得全身疼。
少侠寸步也不敢动，以前还在门内学习的时候，师尊演示阵法时曾提过以人为阵在阵法一道中仅属下品，真正的上品阵法正如这梅林中的诡异阵法，看似无人操纵，但步步危机，只要踏错一步可能就是无数歹毒机关在等着你。
小唐青枫到底是唐门出身，无论是机关还是阵法都是自出生便耳濡目染，因此只听到少侠的这一句“阵法机关”便立刻回首，他目力惊人，自然也观察到隐藏于无数飘落的梅花花瓣中那常人不会注意到的透明丝线，看来这机关起码有一部分与唐门用天丝操控傀儡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能将丝线斩断，兴许机关便会失效。
然而……
只见少侠从囊中拈出一枚暗器，挥手朝离两人最近的丝线打去，百发百中的飞花摘叶手自然命中那道丝线，然而却见丝线上有淡淡的光芒一闪，那枚暗器便从丝线上划过，无声无息地断成了两截。
误入墨梅阵中的一大一小齐齐吸了口凉气，连暗器都能轻易削成两截，那估计把个把闯阵的人削成人棍应该也不在话下。
小唐青枫喃喃道：“长老教阵法的时候，曾经说过阵法归于奇门遁甲，只要是阵法，必然存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杜、景为五凶门，我们要从阵法中离开，必然要走对门，五凶门是不可能的。三吉门中的开门休于冬，可以排除，休门虽然属水旺于冬，但这片梅林中根本没有河流经过，那只剩下最后属土的生门，只要我们每步都能踏在生门之上，自然就可以走出这片梅林。”
少侠默默鼓掌，没想到唐师兄小时候熊归熊，但依然是学霸一枚，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那生门在哪里？”
一阵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所以你只有学术知识纸上谈兵是吗小唐师兄？！
小唐青枫轻咳了一声，“办法当然是有的。”说完天丝一挥，他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比他略矮上些的傀儡，所谓的八门自然分别对应了他们所在位置的八个方向：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少侠只见到她的小唐师兄皱着小包子脸掰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才指挥着傀儡朝东北的方向前进了一步。
然后一大一小两人蹲在原地屏住呼吸查看动静，一直到小唐青枫憋不住气喘了声，傀儡依然站在原地什么事情都没有，两人正在击掌欢呼。
之后又这样乌龟爬一样前进了十几步，小学霸终于算差了，傀儡踏错了方位，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
少侠抱住被吓了一跳的娃娃，自己也心有余悸，“你还剩几个傀儡？”
“两个。”小唐青枫掰着手指，他年纪还小，能带着三个傀儡出门已经是极为出类拔萃了，正常的唐门弟子最多操控一个傀儡的好吗？
少侠看看梅林的出口，估算一下还得有几十步的距离，心好累，好想用我意凌云飞出去，但这阵法这么毒辣，想必天上也留有什么暗招。她垂首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继续掰着手指算方位的小唐师兄，突然觉得这个梦似乎有些熟悉。她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关于唐师兄类似的事迹？
但是唐师兄事迹太多了她真的不记得啊……
这边厢少侠拼命在脑海里回想，那边厢小唐青枫依然操纵着傀儡一步一步向前探，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终于还是又一次失误，把最后一个傀儡也用掉了。
小唐青枫没有去惋惜自己的傀儡们，只是继续掰手指，片刻后，却是泫然欲泣地抬头看着少侠，“姐姐，我只能算出正北和东北，恰好一个是生门，一个是死门，若是踏错，十死无生，怎么办？”
仅差一步，便能逃出生天。
整整四十六步，仅差最后一步。
少侠的脑海中，也有一根弦被拨动，她突然知道，这片神秘的墨梅林究竟是何地，以及后面必然会发生的何事。
她蹲下来摸了摸未来的移花宫宫主兼水龙吟盟主的小脑袋，“我去探路，若我无事，便是生门，若我有事，你就走另外一边，知道吗？”
“不！”小唐青枫紧紧拽住少侠的裙角，他如何不知眼前的大姐姐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为他铺出生路。他是唐门的大少爷，自来千宠万爱，身边仆从无数，各个都说会为他赴汤蹈火。
但他知道，那只是因为他是唐门的大少爷而已，剥除了这层身份，除了父母，大抵很多人都会讨厌他吧？
可陌路相逢的这位姐姐，明明相伴的时间那么短暂，却要以命护他。
“我不是像你最讨厌的人嘛！”他听到自己这样哭喊。
然后他便感受到额头上微微的温热，以及对方坚定拉开自己小手却不伤及自己的温柔力道，还有那句他觉得自己一生也不会忘记的话语。
“傻瓜，是我最心爱的人。”
因触动机关而扬起的漫天飞花之中，佳人已不在。
五、
少侠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她将手背盖在眼上，随后不断有温热的泪水顺着手背滑入袖中。
毕竟活生生被万千比利刃还要锋锐的飞花千刀万剐的那种疼痛，即使坚强如少侠，也不过只能咬唇抑制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她想，这时候，小唐师兄已经踏出了最后的第四十七步，被赶来的移花宫主子桑不寿视为福缘深厚，亲自带着他前往唐门求唐门老太太让他拜入移花宫门下了吧？
是的，她想起来了，在说书人口中唐师兄的传奇人生中最传奇的一件事情，便是误入移花总坛机关阵中，连走四十七步均踏在生门之上，福大命大得到移花宫主亲眼收为关门弟子，也因此得到了移花宫主和水龙吟盟主的高贵地位。
那片梅林，正是多年前中原移花宫行走江湖时的信物，墨玉梅花。只是移花宫门人自邀月怜星之后便再不以此为信物，也不怪少侠一时竟没联想到一起。
明明只要根据说书人所言，让“福大命大”的唐师兄去踏出那一步就好了，但不知道为何，少侠却想起他挡在自己面前，被公子羽一剑穿胸的情景。
哪怕只是再一次，她再也不要让唐师兄走在自己前面了，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梦罢了……不过，还真的是如蓝铮所言一般特别真实的梦境啊。少侠疼得咬牙切齿，内心深处对着名叫蓝铮的小人放了一万个杀意。
待到痛感终于稍减，少侠胡乱举袖擦干双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颇为精致的床榻上，一个清俊的白衣男子正斜倚在床柱上闭目寐息，手中的扇子正一点点滑落，眼看便要砸落在地。
少侠：……
蓝铮同志出来解释一下，自己是不是从一个梦又跑到另外一个梦去了？
要不然，怎么一睁开眼，又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人？
如此真实，如此接近，只要稍微靠近点，就能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和那风雅隽永的夕照之香。
嗯？熟悉的温度和夕照香？
少侠蓦然惊醒，便撞进了一双盈满了温柔笑意的眸中，那双眸子的主人还不紧不慢地拿稳了扇子，微微轻挑起少侠的下颌笑道：“没想到师妹这样想我，看这眼睛红的，都要赶上姐姐养的小白貂了。”
她竟然不知不觉从床的那一头爬到了这人面前，距离近得好像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这下不只是眼睛了，连少侠原本疼得近乎青白的脸庞也瞬间涨红得犹如苹果一般，腾腾地冒着热气，本人更是无暇顾及尚未完全退去的疼痛，手忙脚乱地拉开距离，“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唐青枫悠然地摇着扇子，摇首道：“错了，这是你师兄我的房间。”
那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啊！少侠在心中咆哮。
似是看出了少侠剧烈的内心波动，唐青枫一收扇子，轻轻敲在少侠额上，“一点教训也不吃，知道别人给的酒不能乱喝，怎么蓝铮给你的酒就敢喝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还不知他要如何整你。”
少侠吐了吐舌头，摸着自己的额头无法反驳，她好歹也已经行走江湖数年，这轻易相信人的毛病却怎么也无法改掉，哪怕花朝节吃了大教训不断警告自己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但若是熟人，却又很容易让她放下心防。
唐青枫叹了口气，“罢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少侠一头雾水，他却也不在往下深说。
若非少侠拥有如此容易相信他人的善良，又何来江南初见的相携而行，更何论后来的一路伴随，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记。
无此因，何来果。
“唐师兄，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回来了吧？”少侠还跪坐在床上，傻乎乎地问道。
她的唐师兄再不是过去一身蓝衣贵公子的形象，此时他身着在移花宫匆匆一见时的那袭白衣，出尘如仙，却又似乎很是遥远，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其实要证明是不是做梦很简单的。”唐青枫将红叶抵在自己唇上，笑得宛如一只狐狸。
没等少侠疑惑，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夕照的香气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随后便感觉到额头上温热的触感，那么熟悉，就好像不久前她在梦里对小唐师兄做的那样。
某个犯人还振振有词道：“师妹你看你现在跟煮熟的鸡蛋似的，如果是做梦那差不多也该热醒了。”
“唐！师！兄！”少侠咬牙切齿想挠人，可惜唐青枫早就做好防范，一看少侠恼羞成怒要上演全武行了，立刻脱身窜到门外将门带上，还煞有介事道：“师妹你这一路东躲西藏的肯定没好好梳洗，房间里给你备好了热水和衣裳。你梳洗打扮完我请你吃火锅啊，我先去看看小白准备得怎么样了。”
声音还越来越远，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几不可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让唐青容养的小白貂帮他准备火锅，还是让苏总管帮他准备。
反正感觉两个都不是很靠谱就是了……
少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想哭、想生气还是想笑，先前的一番打闹倒让她将梦中带回来的疼痛去了十之八九，她本就不是娇气的女孩，利落地翻身落地，结果随身的香囊却落在了地上，一朵墨玉梅花从香囊中掉了出来，静静地绽放在青石雕花的地板上。
那是她在梦境中接住的第一朵墨玉梅花，当时顺手放进了香囊中，若是梦，梦中移花宫的墨玉梅花为何会出现在现实中？若非梦，那自己真的见到了小时候的唐师兄，陪他走过了移花宫那步步杀机的四十七步，他们的初识，比他们认为得更早？
少侠拈起墨玉梅花，只觉惘然。
是耶？非耶？
只是一觉游仙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