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异闻录》风雪添酒

6、14-15

　　14.

　　衣着单薄的少年人从街头缓步走来，引得路人频频朝他投去视线。

　　最初是觉得初冬还穿着单衣的人有些奇怪，而后就是不由自主被那张脸吸引住了。
　　尤其是有些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们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是不是什么明星之类的话。

　　少年不为所动，面带着浅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最后停在某个巷子口，仰起头定定地望着灯牌。

　　七彩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在他漆黑的眼底映出一片流光，像漂亮的宝石。

　　有人偷偷掏出手机，对着他的侧脸对焦后一阵猛拍。
　　然而还没等他们兴奋地分享给好友，就发觉相册之中的少年像风一样散了。

　　聚集的行人像是刚醒过神，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停驻在这里，左右看了一眼纷纷转身离开了。

　　现实中的少年停留在原地，人来人往，谁也都不再注意到他的身影。
　　就如同他面前这家酒吧一般，变得毫不引人注目了。

　　酒吧一侧有橱窗，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冷清的场地陈设，少年隔着玻璃对上了吧台后面老板的眼睛。

　　老板淡淡地瞥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他擦完最后一个杯子，从吧台里走出来，熄了店里的灯，然后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少年眨了下眼，就见漆黑的酒吧像是蒙了一层淡薄的雾气。

　　再一眨眼，眼前就变成了早已关门的面包店。
　　最近的橱窗上还有没有收拾干净的一块小面包和一些面包屑残渣。

　　就在这时候有人匆匆从巷子里冲出来，迎面撞上了少年。

　　少年躲闪不及，被撞得一个踉跄，苍白着脸色咳嗽了两声。
　　肇事者这时才发现这里有个人，不由怔了怔，顺势停下脚步。

　　“你没事吧？”他看着少年虚弱的神色，有些局促不安，然后他看了眼旁边的店铺，误会了什么，“我请你吃面包吧。”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

　　“肇事者”与他年纪相仿，或许还要小一些。黯淡的夜色下，一双异色的眼瞳和奇怪的发型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但少年看得分明，那只灰色的眼瞳被刻意挡在了一小撮刘海后面，眼底全都是愧疚难安。

　　少年又咳嗽了两声，直起腰背，轻笑了一下，说：“好啊。”

　　15.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一看时间还是深夜时分。

　　酒吧里没有空调，常年靠小白人工制冷或者制热，之前常温是处在夏天，小白还算自觉。
　　但自打去了一趟冰雪世界，他好像就完全忘了这回事。

　　店里常年没有访客，除了我之外也没人能提醒到他了。

　　所以受苦受难的通常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踩过被提到地上的羽绒服，打开门想控诉一下小白，但刚漏了条缝我就发现外面来了客人。

　　看侧脸有些熟悉，似乎是以前来过店里的人——不知道是妖怪还是神仙之类的品种，总之不太像是凡人。
　　我只跟他打过照面，听他自称是小白的朋友，除此以外就没有交集了。

　　这时候两人正在喝酒，虽然是客人在单方面喝，小白那个洁癖还在无休止地擦他永远擦不完的杯子。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去打扰他们。
　　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准备熬一熬回去继续睡的时候，我听到他们提到了我的名字。

　　“秦老师还在睡吗？”那位客人问道，他看起来对我有些了解，“你不觉得他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吗？”

　　“毕竟他的人生理想是向猪靠拢。”小白嘲讽道。

　　小白该庆幸现在有客人在。
　　我忍住了冲动。

　　“呵呵，那就聊聊别的吧。”客人干笑了一声，“这次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了吗？”

　　小白动作顿了顿：“还没有。”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客人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些，“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留在人世，真是稀奇，有什么东西魔力大到让你甘愿留下来？”

　　“与你无关。”小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但客人会自己猜：“是秦老师吗？但他只是个人类，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你的人生里连过客都算不上，就算轮回转世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有必要吗。”

　　吧台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客人想喝酒，却发现杯底已经冻成了冰块。

　　他大声叹气：“我说你有必要吗？”

　　微凉的寒气渐渐在酒吧里蔓延开来，吞噬着暑气，渐渐就与外面开着空调的店铺没什么两样了。

　　正是适合睡觉的温度了。

　　我觉得小白看了我这里一眼，我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同手同脚地回到床边，躺上去，蒙上空调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看过的稀奇古怪的世界太多，梦到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东西也是正常的事。

　　做梦么。

　　.

　　——单元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