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若望》玫瑰馨

27、第二十六章

　　比分拉到十分的时候，辛野终于上场。
　　“拖住陈志燚。”向着望向他的队员们，辛野给出明确眼神。

　　球刚刚传到手上，陈志燚就陷入了英奇的包围圈。
　　她握紧了拳头，发现篮下禁区里几乎站满了人，连一个转身动作都变得困难，瞥了眼正在将尚真挤出篮下的辛野脸上的从容镇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他有信心，对不对？

　　辛野带领着众人，将篮下结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守圈，陈志燚瞥了眼记分牌，笑容微讽，双脚退出三分线，弓身跳起，辛野却预料到了他的举动，拦截在半空，用力挥手，将球打飞。
　　陈志燚趔趄落地，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和尉临风的打法，还真像。”辛野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翘起拇指，指向身后已被英奇牢牢控制住的篮下，“还有，仰恩，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中锋，对不对？”
　　谁能控制篮板球，谁就能掌控比赛的输赢。
　　也许是因为仰恩原本得分的能力就已太过出众，也许是因为仰恩的富豪公子们不喜欢需要身体冲撞的中锋打法，反正，很奇妙，人才辈出的仰恩，的确是没有与仰恩的篮球水平所相匹配的中锋，这大概也是仰恩篮球队的唯一缺陷，只不过从前，这个缺陷一直都被隐藏得太好——在看到仰恩堪称完美的防守，和准确率几乎高达100％的投篮命中率后，没有多少球队有机会，能让仰恩的中锋出手抢夺篮板球。
　　呵……
　　陈志燚淡淡一笑，微微恍神，中锋？曾经是有的，只不过，被他赶走了。

　　英奇的四人联防，让陈志燚的体力被急遽消耗，双方的比分都在飞速增加，但差距却在一点点拉近，上半场即将结束，陈志燚露出焦躁眼神，失神间，差点被冲撞得跌倒在地。
　　“啊……”仰恩的学员们发现了陈志燚的异样，发出了一声低呼。
　　“怎么了？”没有看出丝毫端倪的她愣愣地扭头询问“免费专业顾问”。
　　陈绍麒淡淡一笑，摇了摇头，“燚的体力……有点撑不住了。”
　　陈绍麒心想，那个辛野，居然也还颇有眼力，知道仰恩的弱点在哪里。
　　68：64，控球时间即将结束，阿木在三分线外匆促出手，辛野于同一时刻放弃对陈志燚的防守，返身奔回篮下，凭借着超人一等的弹跳力，率先勾住篮球，毫不停顿地扣入。
　　68：66。
　　观众席上的陈绍麒第一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从座位上站起，“若谦。”
　　曾若谦面无表情地随之起身。
　　“哥哥。”她看着他们，心底浮现不太良好的预感，“你们……”
　　陈绍麒淡笑回眸，“薇薇，你……没有看过我们打篮球吧？”

　　哨声再度吹响的时候，仰恩已经大换人。
　　微笑着的陈绍麒，淡定自若地高举起了右手——大拇指与小指相扣，其他三指平伸；大拇指与食指圈起，其他三指外伸。
　　史无前例地，双方队员和大部分的观众，都明白了这个手势。
　　三个人，三个三分球。
　　没有给英奇思考的时间，篮球已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直达曾若谦的手中，几乎没有几个人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动作，篮球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在半空轻轻一推，拐了个弯，直奔篮框。
　　观众席上的她，夹杂在欢呼的仰恩学员中间，惊喘着站起。
　　第一个三分球。

　　仰恩篮下，严少渊的视线与辛野相对，他微微一笑，正要出手，辛野却愕然睁大眼，严少渊只感觉手腕一沉，原本抱在手中的篮球便已不翼而飞。
　　陈绍麒将劫到手的球传给了等候在外的尚真，一路快传，直达英奇篮下，站在无人防守的三分线外，尚真高高跳起，篮球脱手而出。
　　第二个，三分球。

　　陈志燚的身姿已经跃起，半空中，骨节分明的五指却从上方盖下，巨大的力道让篮球脱手而出，陈绍麒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接住了球，在隔着三分线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轻盈跳起，将球推出。
　　第三个三分球，77：66。
　　用力地攥紧了拳头，她跌坐回座位，终于明了仰恩与英奇，是实力悬殊。
　　哥哥们从未在她的面前打过篮球，可是一出手，便如惊天巨雷，撕裂天幕。
　　英奇对战华商的那一场，那三个三分球让华商斗志全失，所以今日，仰恩将这一幕经典重现，警告意味十足。
　　那种低调的淡淡狂妄，在这三个三分球里，纤毫毕露！

　　英奇大败。
　　即使终场哨声吹响的时候，仰恩的学员史无前例地全体起立，为英奇鼓掌，承认了英奇的对手地位，也改变不了这个耻辱的事实。
　　“好了，都别垂头丧气的了。”休息室里，许教练苦笑着挥挥手，“你们应该觉得荣幸，至少，去年的华商和英奇，都没有逼出后面上场的那两个人。”
　　严少渊愤愤扔下毛巾，“该死的仰恩！简直全是一群怪物！”

　　人群散尽，辛野才走到她的身边，笑容里夹杂着一丝落寞，“我没想到……我的对手，是这样的一群人。”
　　那几个人，都是她的哥哥。
　　她仰起脸，带着微微的惶恐。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用力点了一下头。

　　曾若谦刚刚回到家中，奎克就将一份厚厚的资料，摆到了他的面前，他抬眸迎向奎克面无表情的脸，“这是……”
　　面容紧绷的奎克，淡漠地垂下眼，“您之前，要我调查的那个人。”
　　文件被从袋子中抽出，被一张张仔细翻阅，而后，重新塞入袋子。
　　曾若谦闭眼沉思，怔怔地坐了一会，方才睁开眼，“……备车。”

　　黑色的豪华房车，在暗夜的巷子中，泛着神秘光泽。
　　没等辛野走近，车门已被推开，身着银灰色正装的奎克从车内钻出，背着手立在车边，看见他的到来，笑容微讽地躬身道，“请进，简少爷。”
　　辛野皱了皱眉，微怔在原地。

　　曾若谦端着杯红酒来回晃荡，看见辛野的到来，只是淡淡抬眸。
　　辛野淡然一笑，“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你的眼睛……让我觉得很熟悉，所以，就找人查了查你。”曾若谦的笑容，清冷如暗夜幽泉，“和她分手吧，你，不行。”
　　辛野的瞳孔微缩，笑容微讽，“为什么？因为我是私生子？？”
　　曾若谦举杯轻啜了一口，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听说，你母亲和你爷爷，有一个约定——等你满十八岁的时候，她必须要把你送回简家？”
　　辛野微怔，旋即笑开，“你连这个都知道？”他耸耸肩，“回不回去，决定权在我手里，到目前为止，我对那个家庭毫无兴趣。”
　　曾若谦的额角微微一动，笑容清冷，“你……不报仇？”
　　宽敞的车厢内霎时间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沉默，辛野的瞳孔慢慢收缩，“……报仇？报什么仇？”
　　“简建德、司徒乔……”曾若谦数着人名，慢慢扬眉，看着辛野的诧异表情，“你的母亲，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辛野的心脏狂跳，“那个男人始乱终弃，抛弃了我们……和司徒乔，有什么关系？”
　　曾若谦举杯轻抿，两指一挥，“奎克，你解释给他听。”
　　奎克躬身淡淡垂眸，将一叠资料放在轿车里从旁伸出的小小桌面上，推到辛野的眼前。
　　“十七年前，台北街头的一场火拼，您的母亲，鹤帮老大的独女、道上有名的辣手观音辛惠玲，顺手救下恰巧路过、而被流弹波及的简氏长子、当年全台湾最有名的花花公子，简裕恩。”
　　“两人闪电相恋，三个月后，简裕恩上鹤帮提亲，鹤老不肯出面，简裕恩在鹤帮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挨了一场棍棒，才赢得未来岳父首肯，于是将你母亲带回家中，早有心仪媳妇人选的简建德不露声色地答应婚事，背地里找到了你母亲，劝她识相退出。辛惠玲无措之下，找到自己的好朋友司徒慕雪询问意见，不料身为第一首富司徒乔侄女的司徒慕雪，正是简氏和司徒两家内定的简裕恩媳妇。”奎克淡淡一笑，“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一个□□老大的女儿，会和第一富豪的侄女成了朋友？”
　　“那是因为，鹤帮当年，就是司徒乔养大的一条会替他咬人的狗，只不过，这支狗越长越大，开始不受主人的控制。”奎克淡淡地道，“得知此事的司徒乔以断绝来往为威胁，逼迫鹤帮老大将辛惠玲关在家中，简裕恩以为你母亲已经变心，默认了和司徒慕雪的婚约。”
　　“四个月后，辛惠玲成功逃家，找到即将订婚的简裕恩，两个人私奔到南部，两个月后，怀了你，于是在南部秘密登记结婚，所以，准确地来说，你不是私生子，而是简氏名正言顺的长孙。”
　　辛野乍然抬头，神情大震。
　　“因为害怕被双双抓回家中，一个逃家的大少爷，一个道上有名的太妹，隐姓埋名、韬光养晦地在南部过了三年，你长到两岁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的泄露了行踪，两人开始带着你逃亡，没有固定的住处，没有固定的工作，这种生活，又持续了一年，却终于在台湾岛最南部的恒春被双双抓住。”
　　“简建德和司徒乔，是从同一个海边小渔村到台北来打拼的好朋友，数十年的交情，加上那时候两人共同建立的鸿禧财团正到了对外扩展的关键时刻，他们极度需要两家的联姻，来让股民和商界对他们放心，而经过一年的流浪，你因为营养不良，开始变得容易染上各种疾病。”奎克笑容微讽，从一叠资料中，抽出一份泛黄的结婚证书复印件，“然后，好戏开锣。”
　　“司徒乔买通民政局里的两个职员，修改了档案，你母亲和简裕恩的结婚证书一夜之间成了一张废纸，你则从名正言顺的简氏长孙，变成了父不详的私生子。”
　　“司徒乔对简裕恩下了最后通牒，为了你的医药费，和你们母子的人身安全，简裕恩离开了年仅三岁的你，出卖了自己的爱情，回到简家，娶了司徒慕雪，三年后，生下了简孟文。”
　　“简孟文虽然小你六岁，却拥有司徒家族和简氏的共同血脉，从小享受最好的教育，小小年纪，在上流社会，就以聪颖闻名。”奎克抬眸，“如果你回到简家，除了将会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还将面对已经将鸿禧视为家族私产的司徒乔的猛烈反扑。”
　　“为了防止你回到简家之后，鹤帮成为你的助力，去年，司徒乔指使翔龙帮，暗杀了你的外公。而就在我们调查你身世的时候，刚刚找到移民到加拿大的两位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之一，收到消息的司徒家，就在七个小时内，将远在新加坡的另一名证人灭了口。司徒乔在商界，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折手段，你的唯一胜算，就是娶一个比司徒家族更有背景的老婆，而整个台湾岛，惟一一个不用看司徒乔脸色过活的家族，姓文。”
　　“文氏族长文睿，是圣罗德的现任校长，一生桃李无数，遍布全球。文氏选婿选媳之严格，更是骇人听闻，曾经有人说过，想嫁入文家，或者娶文家的任何一个女儿，其难度，不下于当上圣罗德的学生会主席。”
　　“如果你不回简家，我们也很难相信，你能够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报仇成功——要知道，简建德和司徒乔这两个老头子，都已经是时日无多，没有能耐再等你几十年，慢慢积聚足以颠覆整个鸿禧财团的财富。”奎克顿了顿，道，“除非，你根本就不想报仇……”
　　辛野颤抖着靠向椅背，浑身巨震。
　　“我不相信，你是会无视母亲独自抚养的辛劳，而只求自己过得幸福快乐的那种人。”曾若谦嘴角微翘，眼瞳冷冷，“所以，和她分手吧，一旦回到简家，你带给她的，将只有生命危险。”
　　窗外闪耀着万家灯火，辛野呵笑着捂住脸，想起那三个苍劲有力的黑色大字。
　　要幸福。
　　幸福……他要怎么幸福？

　　手中的水晶杯，在车窗外的灯光照射下，闪烁流淌着莹莹微光，曾若谦重归于沉默，转向窗外的清冷眼眸里，带着些微遗憾情绪。
　　奎克淡笑着躬身，“少爷，您……做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