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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自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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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四阿哥发话了,我丝毫不敢怠慢,早晨起来做完必须要做的几件事后立即平心静气准备临字,顺便又泡了一壶好茶。
早晨的阳光从纱窗照进来,打在宣纸上,黄黄暖暖的一片,我身子前倾,它便又跳到我的发上、脸上,我不禁眯了眼,可以看到光束里微尘在跳舞,蓦然想起那句话:偷得浮生半日闲,于是心轻快地仿佛要飞起来……
可惜老天似乎并不打算让我继续惬意下去,刚一落笔,那字顿时就破坏了大好心情,我的字基本上属于横不平竖不直撇太短捺太长的四不像,并且字体太大,一个字相当于人家四个字大小,越看我心越凉,敢情以前写那么多字都白练了?没一点儿成效!遥想当年,我的字还曾得过老师的表扬(木非:你那是小学好不好?几百年前的事了还好意思拿出来提!清越:~~~~(>_<)~~~~ ),现如今……和四阿哥的一比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伤脑筋啊伤脑筋!我的手一抖,饱满的墨汁在宣纸上渲染开来,本来就难看的字变得更加……到后来我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横心,也不多看,一口气写下去,直到手臂发酸再也写不下去才作罢,回过头来一看,后面写的反倒比前面写的要好。
下午吃过饭继续奋战,直到临近傍晚才算大功告成。我伸了个懒腰,拿起厚厚的一沓纸,叫来平儿在前领路,超胤禛的书房行去。
说是书房,其实有一所独立的院子,院内不算大,几间房子,东南角栽种着几棵竹子,下面摆放着石桌石凳,整体来说显得朴素、幽静,的确是个办公、读书的好场所。
我敲敲门,听见胤禛沉声说进来,方才抬脚进去。
屋内点着灯,不甚明亮,胤禛坐在桌前貌似在写什么东西,我想可能是在处理公务,心里不禁暗叹:不愧是雍正,整个一工作狂人,现在就如此,当了皇帝那还了得!我进来,他头也没抬,继续工作,我也不好打扰他,就这样站在那儿,看他奋笔疾书。有人说他是历史上最勤政的皇帝,果然所言非虚,就现在的状况来看,他的勤政可见一斑。
“过来。”我正发呆,却听他道,回过神,看到他已抬起了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我走过去,把宣纸放到他的书桌上,“已经临完了。”他“恩”了声,一一打开来看,我观察着他的脸色,看到他的眉慢慢纠结在一起,忙解释:“我确实是用心写的,只是不凑效。”他继续皱眉,“我从没见过如此烂的字。”我忙点头,“你说的是,像我这么烂的字打着灯笼都难找,我自己看着都别扭。”
他又铺开一张纸,“写字时心要静下来,手握好笔,不要抖。来,再写一个看看。”
我深吸一口气,凝神,慢慢在纸上写了一个“若”字,依然不好看,但规矩许多。
“指实掌虚,腕平掌竖,笔管自然垂直,腕部的运动不可太拘紧,要自然放松……”他捉住我的手慢慢在纸上移动、勾画,写下一个漂亮的“若”字。他身上有种很好闻的淡淡的檀香的味道,我轻轻嗅了嗅,心底的幸福感突然溢满出来。
“哎,云泥之别啊!”我感叹。
他轻轻笑了,“知耻近乎勇,有自知之明就好。写好字非一日之功,以后勤加练习,字自然会慢慢写好的。”顿了顿,又道“院子高福儿已经找好了,过两天,你去看看可否满意,满意的话就可以搬过去了。”
我心里先是一喜,后又一酸,忙答道:“谢谢。”犹豫了一下,道:“四爷要多注意休息。”他一窒,瞬间便又恢复常态,点点头。
出到院子里,天竟开始下起小雨,外面整个都是雾蒙蒙的,我愣了一下,昨天天气那么好,包括今天早晨都是晴朗的天气,傍晚竟下起了雨,但是谁又能料到呢?有些东西总是我们自己不能掌握的。
两天后,高福儿来带我去看房子。
我们坐马车,没多大一会就到了。
尽管已经在脑海里设想过很多次,但进到院子的那一刻,我还是吃了一惊,它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这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并不奢华但足够大,前院中栽着几棵梅树,右边的围墙边有一圈篱笆,围着几种叫不上名来的花,尽管这个时候大多数都凋残了,看起来却是极富情趣。后院的西北角有口古井,古井的南边有棵大大的石榴树,石榴树下边安放着石凳石桌,另外让我惊喜的是,我书房的窗户下面竟有几株芭蕉,遇有下雨时,听雨打芭蕉岂不美哉!
屋内的各种器具一应俱全,并且几乎也都是崭新的,很难看出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不禁心情大好,忙问高福儿这是怎么找到的,高福儿说这原是一个笔帖士的院子,后来他升了官到了外地去,这房子就空到那了,刚好我要住,胤禛就命人买下了。
“姑娘看这院子可还满意?”
我忙点头“满意,满意,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有老高总管了。”
高福儿低下头:“这是奴才们的本分,姑娘应该感谢爷,爷说姑娘定会喜欢幽静的院子,特地嘱咐我们要寻一处院子里种有花草的院子。”
我愣了一下,心底微微窃喜。“这个院子花了多少银子?肯定不便宜吧?”
“将这个院子买下来总共花了八百两。”高福儿老老实实的道。
八百两?这个价钱不算高啊,看来是那个官员上任前急需盘缠,才将这所好院子卖的这么便宜,我暗暗猜到。看来古代官员的工资不算高啊,怪不得扬州那个张显要贪污,怪不得古代贪官污吏那么多,怪不得雍正要实行养廉银制度……
“回吧。”我怀着占了便宜的小市民情结,高高兴兴的回了府。
回去后,向小东说明了情况,他起初还有些不情愿,毕竟已经安顿下来了,后终于被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服。说到整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是从扬州带过来一些旧物,只一个包袱就可以装完,最后手停到胤禛的那本字帖上,想了想,还是将它装了进去。
东西打理完,我去向那拉氏告辞,那拉氏一再挽留,“我已经从爷那知道了,在这住得好好的,怎么又要搬出去?可是府里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我忙摆手,歉然道:“福晋多虑了,是我一介贫民住在贝勒府于礼不合,所以才决定搬出去,并不是因为照顾不周,况且,在府上叨扰那么长时间清越心里已是不安,福晋再这么说,让清越越发惭愧了。”
那拉氏拉过我的手:“你是爷的救命恩人,于整个贝勒府都有恩,且莫说这样的见外话,如姑娘不嫌弃,我就叫你一声妹妹吧。”
我点点头:“福晋高看清越了,如果要说起来,其实还是四爷和十三爷救了清越一命,清越不敢居功。”
那拉氏道:“既然妹妹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以后要常来府里坐坐。”说罢,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全都是金银、翡翠首饰,“这些是额娘平日赏的一些首饰,有些我也用不上,就送给妹妹了,就当是姐姐的一片心意,你一个女子,以后会用得上。”
我忙推辞“既然是德妃娘娘赏的东西必然贵重的紧,清越不能收。”
那拉氏将匣子放到我怀里“拿着吧,不要推辞,再推辞,我可要生气了。”
我只得收下,又连连道谢,才告辞出来。接着又去了李氏、耿氏、宋氏那里,作为客人,向主人一一告别,最后的结果是:一、我的脸部开始轻微麻痹,二、手中又拿到了一堆值钱的东西。
心里暗自想想:其实我一点也不亏。
本来还想再去胤禛那里告别一下,但实在是没有再多的气力了,只好作罢。
第二天,高福儿命人备好了马车,上车前,那拉氏等竟亲自送出来,“还让春晓和平儿去伺候你吧,身边有两个丫头做事也方便些,记得要常过来。”我有些难受,吸吸鼻子,点了点头:“我会的,福晋快回去吧,外边风大。”
上车时,我的眼睛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那个最想见到的人,甚至连自进府以后再没见到的雨浓也站在人群里,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能够看到他眼睛中的挂念,我冲他微微笑了笑,不再犹豫,一挑帘子,进了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沉闷的声音,我轻轻合上眼,默默温习着此刻心里的那份惆怅、以及莫名其妙的失落。想起徐志摩的那句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又带走了什么?带来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自己的选择。
嘴里喃喃的道:“以后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