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曲终欢

25、猫族人和兔族人

　　“我就没见过这么犯贱的人”，万垂云咬牙切齿地说，手下一用力，剁下一大块鱼肉来。

　　沈时度默默烧了一锅开水，百里夜行把野鸡放进去烫了拔毛，他们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万垂云口中的贱人是谁。

　　原来万垂云去河边宰鱼的时候，路过土碑的帐篷，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转头一看，竟是那个猫族少年被赤身裸体地扔了出来，身上满是伤痕，土碑出来踩了他一脚，然后又把他拎了回去。

　　万垂云见不得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好心好意跑进去说送土碑一条鱼，请他莫要再打了，土碑收了鱼倒也没有再为难那个少年。

　　万垂云在河边刮了鱼鳞，掏出了不能吃的杂碎，然后把鱼洗得干干净净，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见后面有声音，一看竟是那个猫族少年在捡他扔掉的鱼杂碎吃。

　　那鱼杂碎又腥又苦如何能入口，那少年是猫族又不是真正的猫，总归还是人的。万垂云心下不忍，回过头拿了一些肉干给那少年，劝他离开土碑，还拿出了伤药给他治伤。

　　谁料那少年吃了肉，也抹了药，听说要离开土碑之时就突然变了脸，屁股一甩恶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你懂什么就跑了。

　　于是万垂云又亲眼看着他跑回了土碑的帐篷......

　　“这人有什么毛病啊，受虐狂吗，你说这受虐狂就受虐狂，个人爱好咱管不着，但是我给他吃的给他药，他就那么对我？没良心的！”万垂云叽叽歪歪诉说着心中的不满。

　　沈时度摇头说：“那你别拿鱼撒气，瞧这鱼切的......”

　　他把那条切成小段的鱼从万垂云刀下救了出来，又说：“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孩子或许觉得跟在土碑身边有吃有喝日子比较好过，都是为了生存，个人选择而已，你也别气了，我炖酸汤鱼给你吃。”

　　他取出之前采的酸果子对半切开，又切好了野菜，锅里加油扔进去炒了两下加了水煮开，等到水开后把鱼放进去，这鱼新鲜着呢，肉质十分嫩，入水很快就变了颜色，汤底也变成了白色，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沈时度加了调料进去继续炖，另一边百里夜行已经把鸡切成了小块。

　　沈时度又把鸡炖了，这鸡得多炖一会儿才好吃。

　　最后一口锅里煮了米饭，三个人一人一大碗刚刚合适，这会儿每个人都是绿着眼睛的饿鬼，万垂云也顾不得猫族少年的事情了，拿了大碗捞出鱼汤迫不及待地就伸了筷子。

　　沈时度和百里夜行也不甘落后，几乎是同时抢光了鱼肉，鱼汤也被拿来泡了米饭，这鱼汤酸中带鲜，像极了原世界的酸菜鱼，特别下饭。

　　“好吃好吃，可惜没有辣椒，加点辣更够味。”万垂云边吃边说。

　　沈时度根本就不接他话了，忍饥挨饿赶一天路，谁还有心思说话啊！

　　鱼被一秒抢空，吃了满地鱼刺之时，那边的鸡也差不多了。

　　两只鸡四条腿，沈时度和万垂云一人一条，两条给了主劳力百里夜行，这么一吃三个人总算有了一丝丝满足感，剩下的鸡块被他们当做零食一边躺着晒月亮，一边一块一块慢悠悠地啃食。

　　沈时度的手艺还不错，这一顿饭极大地满足了万垂云，他几乎要把猫族少年的不悦抛之脑后了，这时候旁边传来一阵鞭打辱骂声。

　　三人转头一看，挨打的是那几个兽族少年少女。

　　他们身体很弱，无法捕猎，也不能像其他奴隶那样干粗活，只能挖点野菜，而这点野菜并不足以让他们活下去，所以队伍里还得供应他们吃食，毕竟是高价买来的。

　　这就引起了很多战士的不满，有些战士对他们非打即骂，还有的垂涎他们的身体，做出一些下流的事情。

　　一个兔族少女被一个战士拖了出去，惊恐地哭着挣扎不已，经过沈时度这边时被百里夜行喊住。

　　那战士和百里夜行一起狩猎来着，虽然好事被打断有些不开心，但还是耐着性子问百里夜行要干什么。

　　百里夜行朝着少女扬扬下巴，说：“那巨兽皮给你，不要再找这些孩子的麻烦。”

　　战士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巨兽的皮，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毕竟这皮子是能换钱的，女孩子睡一夜就完了，而且也不是没有替代品，这么一算还是兽皮合算，于是他把那少女往百里夜行那边一扔，心情还不错，好心提醒道：“老铁兄弟，在这迁徙路上可别滥发善心，这里只有力量能说了算！”说完就走了。

　　沈时度接住那个娇弱的少女，那小姑娘瑟瑟发抖，抗拒不已，沈时度只好先放开她，轻声安慰说：“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强迫你，你饿不饿，我这儿还有些食物，你吃肉吗？还是只吃青菜？”

　　少女闻到饭香，肚子响了雷，怯生生地从指缝中看沈时度，那双温和的眼睛似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少女犹豫了一下，选择吃饭。

　　事实证明兔族少女也是人，也爱吃鸡，锅里剩下半只鸡切成的块，还热乎着，那兔族少女狼吞虎咽啃了两块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沈时度低下头，一会又抬头看看，欲言又止。

　　沈时度笑笑，说：“有什么话就说吧。”

　　少女啊了一声，瘦弱的身躯抖了一下，似乎这一点声音都足以让她害怕，这点倒是像极了兔子，那少女咽了口口水，大概是温热的食物让她腹中有了底气，她壮着胆子说：“我能不能带一块回去，我......我不是贪心，我们那边有个孩子才十岁，生......生病了......”

　　百里夜行用铲子扒拉了一下锅里的肉，那些肥美的鸡腿鸡翅膀之类的肉已经被他们吃光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排，肉不多，这小姑娘吃了两块，尽是骨头，多吃一块哪里算得上贪心。

　　沈时度看了一眼百里夜行，又望向不远处的猫族人和兔族人，那些人除了头顶有兽耳，屁股后面有条尾巴之外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却被当做玩物一般肆意欺辱，他心下微酸，对少女说：“你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少女眨着大眼睛，犹豫了仅一秒钟就飞快地跑去叫人了，她根本没有思考的权利，更没有拒绝的权力，地位低下的奴隶只能服从。

　　很快那些兔族人和猫族人就都过来了，百里夜行从戒指里拿出两根大白萝卜，万垂云洗了切成小块扔进炖鸡的锅里，加了水生火继续炖。

　　兔族人和猫族人没有碗筷，沈时度他们也并没有多余的碗筷，于是这些孩子就趁着炖菜的功夫去折了些树枝简单处理了一下，锅里炖好后直接围着锅用筷子夹着吃。

　　沈时度看这些孩子明明都很饿了，但是还是乖巧地一块一块夹着吃，并没有哄抢，而且他注意到大点的孩子会去夹萝卜吃，把肉留给那些小点的孩子，不禁对这些奇特的种族人心生好感。

　　他注意到了那个很小的生病的孩子——这些孩子身上多少都有点小伤小病，只是那个孩子病得很重，连饭都吃不下，一个大一点的兔族人把熟透的萝卜碾碎了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塞。

　　“他是怎么了？”万垂云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孩子。

　　“他......”那个照顾他的兔族少年心疼地说：“他太小了，只有十岁，他们......他们想......他就跳了河，被捞上来之后打了一顿，就......就这样了。”

　　“这群畜生！断子绝孙的烂东西！”万垂云怒气冲天，手中的树枝被咔嚓一声折成两截。

　　百里夜行和沈时度也很生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凄凉的悲催感，沈时度对着少年招招手，说：“把他给我看看。”

　　少年踟蹰了一下，旁边的孩子戳他，小声说：“他们给我们吃的，是好人，给他看看吧。”

　　那少年便抱着小孩跪在了沈时度身边，沈时度摸了那孩子的额头，忽冷忽热，他本能地感觉到这孩子生命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他心中痛如刀绞，不管是什么种族，这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而已，却要在这个世界经受这般折磨，而那些大一点的，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年龄，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沈时度不敢去想。

　　万恶的奴隶社会啊！

　　他小声对百里夜行说：“我想救他们。”

　　百里夜行没有丝毫犹豫：“救吧。”

　　沈时度抬眼，说：“我们护得住他们吗？”那可是十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孩子。

　　百里夜行回望他，说：“护不护得住都得救，况且那是我的事，你只管救。”

　　沈时度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倏然一笑：“好。”

　　他转过头，对那些猫族人和兔族人说：“如果可以，你们愿意跟我们走吗？”

　　猫族人和兔族人瞪大了眼睛，一时都没有回过神。

　　沈时度又说：“我们和这支队伍在下个城市就会分开，到时候如果你们愿意，就可以跟我们走，我们虽然实力不强，但是不会欺负你们，也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努力工作，就会有吃有喝，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不会受到欺负和伤害这一点对于猫族人和兔族人实在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们几经奴隶贩子，见识过太多的可怕折磨，以至于一见到战士啊奴隶主啊——甚至一见到其他人都会心生恐惧。

　　沈时度没有催他们，而是默默把手放在那个生病的小兔族孩子头顶，闭上眼睛，额前蓝色六芒星腾起，那孩子上方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兔族人和猫族人惊呆了，纷纷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他们看到了什么——六芒星——那是法师的印记，所有人都知道有六芒星印记的人有多高贵，多厉害——又有多么高不可攀。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是多么温柔多么平易近人啊，他甚至没有直接向土碑要了他们，而是先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用那么好听的声音。

　　而且即便没有得到他们的回应，他也为他们的族人治疗，瞧啊，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兔族人呼吸平稳多了，虽然还是昏迷着，但是给他喂一些萝卜泥，他知道咀嚼吞咽了。能吃进去东西就意味着能活下去啊！

　　沈时度收了雨，那兔族小孩明显好了很多，甚至在大一点的兔族少年怀里翻了个身，沈时度见状欣慰地说：“没事了，他只是太疲惫，等睡饱了就会饿起来了，咱们给他留点吃的吧。”

　　兔族人和猫族人一听立刻都放下了筷子，沈时度忍俊不禁，说：“也不用留那么多。”他用大勺子舀出一大勺浸透鸡汤的萝卜块，说：“留这些就行了。”

　　其他兔族人和猫族人这才拿起筷子，但是这回谁都没有动筷，沉默了一会儿，一个猫族少年站起来走到沈时度身边单膝跪下，一手握拳放在左胸口，低下头，恭敬地说：“猫族人愿意追随法师大人。”

　　其他的猫族少年少女也跟着跪在了他的身后。

　　抱着小孩的兔族少年保持着跪地姿势，腾出一只手来握成拳也抵在左胸口，垂着头说：“兔族也愿意追随法师大人。”跟在他后面，兔族人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沈时度笑着扶起这些少年，说：“好啦，既然这样，我就去跟土碑商量下，你们可以心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