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赛场内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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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这天，天公很作美。
徐冉一进到马场，隔老远就看见一顶奶黄色的大帽子忽闪忽闪地朝他这边过来，帽子上堆着羽毛钉珠一大堆装饰物，看上去又沉又重。
“你怎么才来呀！”帽子下面是乔欢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嗬，背这么大一个马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来比赛的呢。”乔欢欢扯开拉链扒拉了几下，发现包里的用具都是上次苏霁阅登门拜访时候送过来的。她啧啧两声：“好一个借花献佛！不过你竟然没和韩沐一起来，昨晚老实回家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昨天徐冉就烦。
他哄了一下午也没哄来点好脸色。最后车开到西树国际，他颠颠地跟着韩沐到楼下，韩沐就是不让他上楼，说自己要准备比赛，要休息。
“我不耽误你休息。”徐冉向他保证，又晃晃手里的袋子，“我干自己的事。”
“你回家去干自己的事。”韩沐一点不上当。
徐冉想了一会儿，找不出别的词儿来，坦言说：“可我还想干点儿别的。”
那是干什么？！于是韩沐急了，连推带搡地让他滚。
为了让徐冉滚得更顺利些，他又说：“你不是还要给我拿手套么？我还以为明天能戴着比赛。”
徐冉想到下午韩沐受的气，继而又想到韩沐多少年来都受这样的气，心都要碎了。他立刻把人搂进怀里，鼻子贴着韩沐的头发很深情地吸了吸，然后很深情地说：“我回去拿。明天我一定让你戴着最好的手套比赛。还有衣服靴子头盔……都给你带过来。比完赛，再找苏霁阅给你定做一套，好不好？”
韩沐深深陷进徐冉笨拙又很纯粹的表白里，连理智也塌陷进去。他又惭愧又感动，侧过头来，两片唇在徐冉的耳廓一略而过。
徐冉激动得差点离地三尺，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箍着他的肩膀，继续深情地望着他，借机说：“要不我们走吧！我把我所有乐高的车和图纸都挂到网站上去拍卖了，能有不少钱。最后的毕业考试，在国外考也可以。咱们就去……去一个飞机至少要飞10个小时然后还要转机的地方，够不够远？”这是他在听说了颂德书院之后就开始计划的事。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把心掏出来往韩沐怀里塞。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感动，韩沐只是瞬间变了脸色，那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像是觉得他在说胡话。
于是很不幸地，徐冉发现自己掏出来的心被韩沐拒收了。韩沐不要，徐冉又一再要给。
“你疯了吧。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我没有。我真的……”
“别说了，不可能。”
最后这颗心掉到了地上，两人不欢而散。
徐冉回去烦了一晚上。
乔欢欢又露出了贼乎乎的笑容，围着人打探：“怎么回事？人家不要你？同志革命还尚未成功呢，是不是？！”
徐冉权当没听见，边大步流星地往热身场走，边转着脑袋四处张望，终于对着远处牵着白马的少年露出了笑容。
乔欢欢看着韩沐旁边亮晶晶的苏霁杭咬了咬唇，说：“我就先不过去了。我和苏霁阅争取尽快拿到颂德书院近期的通话记录，钱先准备好，等我俩消息，万一情况不对随时就跑。”
“早就准备好了。”徐冉说。他一方面胸有成竹，一方面又有些心虚。钱准备好了，可是韩沐没准备好。他不知道该拿韩沐怎么办。
远处苏霁杭跟韩沐说了句什么，对着韩沐笑得天真无邪的。韩沐也对他笑。徐冉顿时心里搓起了火儿，心说咱俩在一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爱心泛滥呢？于是他一个箭步挤到两人中间，用鼓鼓囊囊的马包把苏霁杭挤到一米开外去。
那两个人立刻都不笑了。
“咱们现在换衣服去？”徐冉问。
“不用了……吧。”韩沐拍拍长风，马儿很识趣地往一旁挪了挪，他就顺势和徐冉拉开了距离。
“你怎么了？”徐冉也不管周围人多眼杂，赶紧凑到耳边好声好气地哄着：“别生气了，我错了，比赛要紧啊……”
“手套给我就行。”韩沐说，声音很冷淡。
“那头盔和……”
“我说了，就手套就行。”
于是徐冉不敢再多说什么，将手套双手奉上，看着韩沐戴好，又看着他带长风进去场地里面。
韩沐拽着马鞍上的安全环，抬腿踩进马镫里，另一只脚发力一蹦，在空气中掀起一阵海盐味的隐约香风，人就翻身到了马背上。
“坐你的vip看台去，别在这儿杵着。”韩沐说完，甚至没再多看一眼围栏外的徐冉，两手持缰，后跟轻轻一夹马肚子就往另外半场去了。
徐冉卑微接了圣旨，倚在围栏上，神色有些黯然。
苏霁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很高兴看徐冉吃瘪。
“你去买个鸡毛掸子吧。”他说。
“揍你用？”
“掸你鼻头上的灰用。”
徐冉气得转身就走。要不是看在苏霁阅的面子上，他今天非要让他先吃一嘴灰！
与热身场连通的正式比赛场里，裁判长推着个小轮子，苛刻地检测障碍摆放的间距。今年的线路设计师选用了藏蓝和天蓝两种主色的障碍架，考虑赛场的美观度，有几个障碍架两边摆放着李美人提供的插花作品。参赛的人马组合则需要在82秒内带马跳完高度为1.45米及以上的全部12道障碍。障碍杆掉落、超时，拒跳都会被罚分。一圈跑下来，计分板分数越高，反而排名越靠后。
赛场左侧是vip席，入口处站着两个西装革履戴墨镜的保安。他们见徐冉来才有了些许表情，一面请他进去，一面提醒他注意脚下台阶。
进门口左侧的吧台后边，穿衬衣打领结的服务员为落座客人们无限供应饮料酒精和点心。卓越无疆的合伙人之一，一位姓章的先生站在吧台前和韩钊铭谈笑风生。苏霁阅端着酒杯从旁边经过，迎上韩钊铭的目光，便说：“前些日我有幸观摩了训练，非常精彩。”
章先生连连点头：“青出于蓝！”
韩钊铭听了高兴得就像是自己得到了夸奖，嘴上说着“过誉了”，笑出了一脸褶子。
徐冉没有听下去，大步迈开尽快远离老徐所在的裁判席，朝乔欢欢大帽子所在的圆桌边走去。圆桌边站着郑浩，见他来了便挥手招呼他过去。郑浩旁边是穿着宝蓝色包身长裙的元倩，再旁边是脖子上挂着单反的Christine和帮女朋友筛选照片的大毛。而赵诚和周楚茵在小情侣们的左右夹击中，就像两个抱团取暖的可怜电灯泡。
一桌子熟人。
“怎么你们都来了……”徐冉还没从韩沐和苏霁杭的接连打击中缓过来，对朋友的光临显得兴趣乏乏。
郑浩笑嘻嘻地给他说明今日齐聚一堂的原因：“我跟元倩约会来的，大毛陪Christine给校报采风，周楚茵是跟着她表姐来的，诚哥，呃，诚哥……”
那边赵诚一直盯着乔欢欢看。
“知道了。”徐冉说。
周楚茵在对话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便朝徐冉甜甜一笑：“一哥来坐，我去京京表姐那桌！”
邻桌周京京那一圈基本上也都是熟人。
周京京左手边坐着彭西娅和脸色不大好的韩澄，右手边的女士徐冉从来没见过。不过，苏霁阅走过来的时候，她端着酒起身，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八成就是请柬上的张初荷小姐。
“糟了！”乔欢欢想起了什么似的，扶着帽子跑了。
元倩切了一声，因为上学期的事，她对乔欢欢没什么好印象。
赵诚目送大帽子飘飘忽忽地离开，问徐冉：“你说她脖子受得了么？”
“你问她去。”徐冉说。
“有意思。把她微信推给我。”
徐冉解锁了手机给赵诚：“自己找。”
“他妈的，”赵诚拿着手机骂了一句，“没什么不能看的吧？谁知道你们这些谈恋爱的手机里都有什么……”
大毛在一边尴尬地咳了两声。
这么大一个八卦徐冉也没往深了问，低头翻看赛程手册核对比赛进度。
终于，主持人播报道：“现在出场的是韩沐。策骑，长风。”
韩沐骑着白马从拱门里走出来，后背绷得笔直。他手扶帽檐，分别向裁判和两侧观众行了礼。
Christine站起来拧着镜头狂摁快门，郑浩和元倩放下了手里的点心。
“这对人马搭档曾在前年卓越无疆举办的1.4M公开赛中以默契的配合摘下桂冠。”解说员讲解道，“在沉寂了将近一年之后，期待他们能再次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比赛！”
裁判摇铃后，韩沐就带着长风小跑起来。
在马儿一跃而起的瞬间，韩沐收紧缰绳，两腿伸直臀部抬高，上半身前倾伏在马背上。秀气的脸一半笼在帽檐下，一半掩映在马儿迎风飞扬的鬃毛里。徐冉仿佛能看见那被风掀翻的西装衣摆之下，骤然绷紧的肌肉。落地的瞬间，韩沐又重新直起腰来，策马向前，准备下一次的跳跃。
很性感，性感得让徐冉想去捂别人的眼睛。
两次回转过后是一个双横木障碍，然后是贴着凉亭摆放的三重障碍。
韩沐带着马儿依次越过，轻盈腾空，优雅落地，从容得不像是在比赛。
观众席凝神静气，无一人说话。大家都很期待选手能0罚分，这样就有机会欣赏更刺激的加时赛。而徐冉心情复杂地跟着韩沐的节奏数步子，既着迷看他策马跳杆，又担心他受伤，既希望他赢，又不想他冒险去比加时赛。
最后，韩沐切了一个很漂亮的弯，奔终点去。当白马通过了终点标志杆，场上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解说员按照惯例播报计分大屏幕上的成绩：“81.07秒，0罚分！恭喜！”
观众们又欢呼起来。而韩沐却更像个淡定的看客。他拍了拍长风的脖子，就带马走了。
“那么，接下来出场的是……”主持人继续播报下一对人马组合的名字。
圆桌这边，就只剩下徐冉跟赵诚大眼瞪小眼。Christine和大毛对摄影成果不太满意，绕去媒体席跟专业的赛事摄影取经。郑浩和元倩认为vip一层视野欠佳，双双上楼去了。
“有眼光。”赵诚跟徐冉碰了个杯。
“必须的。”徐冉抿了一口甜酒。
“你不去找他庆祝一下？”
“等比完加时赛吧。现在去了怕影响他。”
“这么贤惠。”赵诚又碰了碰徐冉的杯，站了起来，“我去草坪那边看……”
赵诚话没说完，就见乔欢欢的大帽子飘飘忽忽地回来了。她跟在亮晶晶的苏霁杭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苏霁杭直朝着周京京那桌去了，后边的女孩根本拦不住。
气氛很微妙。其他桌的观众从屏气凝神地观赛，变成了屏气凝神地吃瓜。
苏霁阅惊讶了一瞬，又很快调整好表情。他站起来欠了欠身，礼貌地给周围人介绍：“各位，这是我弟弟，霁杭，常年在巴黎上学，偶尔回来。”他边说边拉开椅子，拉苏霁杭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站在椅子后面小声说，“既然来了就先坐好，不要打扰别人观赛。”
苏霁杭紧紧抓着苏霁阅搭在他肩上的手，仰着头问他：“霁阅，给我介绍一下你旁边的这位小姐吧。”
或许是苏霁杭的戒指在阳光下太过耀眼，在场的人都略略别过头去，不去看那两只交握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赛场内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