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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今年晚了几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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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木静静被茉白抱着,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时空都静止了。
“竹木。”
“欸。”
茉白抿了抿嘴唇,缓缓张口。
“……我手要麻了。”
竹木一愣,终于起身起身,嘴角上扬着:“是你先抱着我的。”
“是吗?”茉白想了想,然后躺上了竹木的腿,“你不也没放手。”
二人再次沉默,竹木伸手玩着茉白的发丝,尝试编个小麻花辫。茉白也没管她,就这么安静地躺着没说话。
两个人现在呆在一块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了。
竹木终于停下手,把小麻花辫散开,然后把整个后背贴在沙发靠背上。
“茉白……我还记得你的脸。”
“嗯?”
“看书的时候……还有骂我的时候。”
但我不记得他的脸了。
竹木低下头,注视着茉白的双眸,像要把她刻进记忆深处。
这时茉白才终于反应过来,竹木在说后花园。
虽然时间不长,但茉白已经快忘记了,或许是因为和竹木呆在一起发生了不少事。
不过似乎现在这一刻更重要。
只要呆在一起就没有回忆过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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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竹木照常上学,一周都过的很平淡,似乎是刚考完,周围的人都挺兴奋的。竹木倒是没什么感觉,笔记本上写了许多花名,还有个划掉了的菊花。
康乃馨,玫瑰,月季,蔷薇,勿忘我……连昙花都写了上去。
杨旭瞟了一眼:“竹大学霸你这是……要给谁送花吗?四班那个茉白?”
竹木拿起笔在纸上把玫瑰圈起来:“要是给她送的话倒是简单了。”
给她送玫瑰不就完了,哪要这么费劲啊。
但问题是这花……不是给她的,这才费劲。
周五晚上,茉白洗澡时竹木电脑还没关,便顺手点开了浏览器,搜了些东西后被沈君兰叫了出去,吃了顿烧烤。第二天早上,竹木很早就起了,花店刚开门,她是第一个客人。
店主热情的走上来:“您看看想要买点什么花?是送谁的还是要在家里摆着?”
竹木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只是伸出手指向了向日葵:“可以帮我包一下吗?”
“当然可以。”
竹木买了两瓶啤酒,一束向日葵花束,三朵朝气蓬勃的向日葵正在她手中随着风颤抖着。
然后竹木坐上了公交车,去到了城郊。
那里有一片墓地。
这里石碑林立,比城里要凉了不少,不管是给人的感觉还是实际上的气温。不至于阴森寒冷,但是风一吹总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竹木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一个刻了一颗五角星的石碑旁,把花束放了上去。旁边还有一个花束,看起来是一两天前的,花瓣边缘泛着黑棕色,花瓣也掉了好些。
“……爸。”竹木轻声唤着,“我来了。今年晚了几天。没法请假嘛,您肯定能理解吧。
“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花能送了。明年从头再送一束康乃馨好了,哈哈……
“我头发又剪得更短了,他们说我像男孩。但是没有您给我吹头发,我也实在是懒得打理。”
“我妈挺好的,沈臣对她还不错,她深居简出的,没来也不能怪她嘛。您也不用担心我……沈臣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遇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叫茉白,她现在跟我一起住,成绩也挺好的……
竹木断断续续的,轻声交代着些细碎的小事,像是远游的孩子回到家在和长辈报备些近期的事情一般,认真又耐心。说着说着,竹木会停下来,把周围的枯黄落叶捡一捡,或是抬手轻轻扫掉那颗红色五角星上落的灰。
“我……都没留下您的照片。”竹木说着,发出的声音居然带着些颤抖,“我都没能……再见您一面。”
竹木坐在墓碑旁边,墓碑上刻了一个名字和一枚红色的五角星,显得空荡荡的。
竹木的外套被风吹起,低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也显得空荡荡的。
竹木现在感觉自己确实是空荡荡的了。
前几年萩笠还会和她一起来的,这两年都只有竹木一个人来了。不过花倒是一直是竹木选的。
竹木还记得清楚,萩笠曾在这放了一朵玫瑰花。
然后萩笠就嫁给了沈臣。
那是竹木第一次和自己的妈妈吵架。
“那爸爸呢?我们又不是必须要有个男的才能活!”
“竹木,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不是为了那个人,那你是为了钱?如果是因为养我你会活得不好,你可以把我送去福利院!为什么一定要再找个人结婚?!”
“竹木……”
萩笠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心酸,可竹木那时根本无暇顾及。
那时的竹木只顾着谴责。只顾着自己。
只顾着能够照顾到那个已经不需要安慰的灵魂。
竹木不接受沈臣,甚至几次离家出走,然后再被萩笠找回来。
沈臣总是希望竹木能接受自己,但两人却日趋对立,回过头来沈臣也失去了好语气,变得强硬又刻薄。沈臣是商人,这么多年有自己的傲气。竹木正处在刚刚好的年华,也逐渐有了锋芒。
沈臣总在为竹木铺路,要她认识更多人,结交更多他的朋友,要她学着走他的路。
可竹木不想,竹木只想做普通的市井小民,偶尔和下三滥的地痞流氓打一架,当普通人,好好上学,然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离利益和沈臣都远一点。
她不想去接受任何有关沈臣的事,可自己住着沈臣的房子,坐着沈臣的车,司机是沈臣的,自己的世界有许多许多都是沈臣给的。
那么还讨厌吗?
讨厌。
为什么呢?
不知道。
就带着这种心情,竹木始终没能认同沈臣。
竹木还是想爸爸。
她剪掉了头发,好好学习,成了老师眼里的学神,成了同学眼里的校草,但是她还是一个人,空荡荡的。
但她还是会偶尔想起来以前有个人会坐在窗台耐心地给自己吹头发。
“爸……我想你了。”随着眼泪滴落而终于说出口的,只有破碎的五个字。
没有敬称了,也没有“不用担心我”。
竹木似乎更希望他能担心一下,然后在梦里也好,回来看看她。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的脸呢?
竹木还是坐在墓碑旁,打开了两罐啤酒,其中一罐放在墓碑前。
“退休了……应该能喝了吧。”竹木自言自语着,“你不能喝我也给你开了,反正我想喝。”
说着,竹木仰头喝了两口。
“没有下酒菜,我也不太讲究。有人陪我我就喝点……您不膈应就行。”
竹木自顾自碎碎念着,自顾自喝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墓园外有一个人影。
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得很直,看着有些混血,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睛的颜色偏浅,眼角带着笑意,头发是浅栗色的。
那个男人就这么站着,远远的看着竹木,始终都没有移开视线。
然后他在风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竹木……你真的很美。”
竹木始终没有回头,没有发现那个男人。
但很快竹木收到了一条短信。
手机在口袋里一震,竹木平静地又喝了两口酒,这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陌生短信:竹木,我们马上又能见面了。你是否想见到我呢?我很期待你的表情。
竹木一愣,四下环顾,但没看到任何人。
然后竹木皱着眉回了一条短信。信号有些不好,消息转了几个圈才发了出去。
:你是谁?
陌生短信:竹木,你没有给我备注啊……不过过两天我们就要见面了,你很快就会想起来我是谁了。
竹木本以为这就是个诈骗的,正想加入黑名单,对方又发了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和你爸爸聊得开心吗?
竹木额角一抽,又一次环顾四周,依然空无一人。竹木立刻点开了那个电话号码,那一串陌生的数字居然越看越眼熟。
然后她把号码发给了沈君兰。
&:你见过这个号码吗
沈君兰:你等等我搜一下
沈君兰:这个不是傅于枫的吗,就是那个一直围着你转的那个男生,跟我差不多大吧好像
沈君兰:他以前不是还说要娶你吗哈哈哈哈哈哈
竹木反复在记忆里搜索着“傅于枫”这个名字,但是相关的记忆都很模糊,感觉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不过后来没联系了,竹木早就忘了有这个人。
&:我认识吗?
沈君兰:你当然认识啊!你来我们家之前不是还在跟他玩吗
沈君兰:以前挺好看一男孩,就是有点幼稚,现在不知道长什么样了……不过傅家的人现在怎么样也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沈君兰:怎么了?他找你吗?
竹木手指一顿,撒了个谎。
&:没事,就是我在整理通讯录,没给他备注,所以问你一下知不知道
沈君兰:你还闲着没事清理通讯录啊?你不是在你爸那吗
沈君兰:有多穿一件衣服吗?那边挺冷的
&:有,放心吧
竹木发完有些心虚。
傅于枫……也是富二代?
竹木干脆去找了万诚,万诚表示极大的无语,连着砸了几条语音过来。
“谁不认识他都不该你不认识他啊!你认真的吗竹木?他跟你以前关系不差吧?”
“竹爷,人家二十好几,大好年华,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知道人家说是为了谁吗?”
“他说是为了你啊!你居然都没记住人家名字?!”
“你好薄情啊竹木!我们数代跟了你真的没关系吗?”
竹木听着万诚的鬼吼鬼叫,最后回了条语音。
“我会好好对茉白的,这点你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