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芥】隔镜观花》绯月鱼

22、囍

　　*芥性转注意
　　*BGM囍

　　一生只进一家门，
　　一生只爱一个人；
　　一生只进一家坟，
　　一生只记一人魂

　　太宰治骑着高头大马锦衣归乡时距离他离开已经有了四年。回乡就这一条土路，将近日暮的现在路上就自己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曾经他在乡里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家家长们商量良辰吉日筹办相关事宜时恰好太宰治中举的消息传来，他拒绝家人们了先结婚成家再外出立业的劝说，也没有打声招呼随便挑了一个夜晚自顾自地收拾包裹离开。

　　离开前他只去见了自己未来的新娘最后一面。

　　微弱烛光下面容平静五官寡淡如水的少女坐在桌子边，她只着白色的单衣，鬓梢是苍冷的白，黑色长发散落到腰际。

　　桌面上摆了两杯水，还是温热的。

　　他们都没有出声。

　　太宰治把送行的水喝干，杯子倒扣着放回去，揉了揉少女胡乱翘着毛绒绒的头发笑着转身对她挥了挥手。他身后少女喝得急压抑着咳了两声，不声不响吹灭了留着的那支蜡烛。

　　这代表着一个约定。

　　太宰治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履行那时的诺言娶她过门。

　　太宰治找到自己准新娘的时候她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后山新翻出来的一个土坑里抓着一块糕点猛吃。芥川龙之介身上是已经呈灰色的长裙，衣摆被划开了大大小小的裂口，她坐着吃完一块随便拍了拍手和嘴边沾上的碎渣抬头看了太宰治一眼没有说话。

　　“我回来啦，芥川～”

　　太宰治微笑着把她拦腰抱起来，他身上的新衣沾了灰也不介意，哼着欢快的小曲儿把还是之前一样瘦弱的女孩子抱下山去一直抱回自己家里，亲手打水给她洗漱，穿衣，挽发。

　　路上看见他们的人们欲言又止，明明惊恐害怕得不行还强行露出一个颤颤巍巍的笑。

　　他们洞房的地方在旁边，那里早已被太宰治布置好了。窗上贴着红双喜，檐下挂着大红绸，屋子里点了红烛，桌子上是一壶酒，酒壶边一柄玉如意，满眼都是晃眼喜庆的颜色。

　　芥川龙之介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像是一个人偶一样被太宰治摆弄来摆弄去。她只在最后太宰治四处找红盖头时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她脸上打了薄薄一层粉，腮红也是淡淡的粉色，眉峰被描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唇上点了极艳的红，衬着她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多了几分红润。大红绣金的嫁衣层层叠叠堆在身上，手腕上戴着数个金丝打的镯子，上面间隔镶着各色玉石。柔顺的长发被挽上去用各式金光闪闪的发饰固定，金色的发冠垂下同色的珠串摇曳在耳畔。

　　和她曾同太宰治说过的一模一样。

　　红色描金的绸布轻柔在眼前落下，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被太宰治抱起来放进了狭小的空间里。一声拖长的吆喝后自己离开了地面，外面敲锣打鼓，唢呐声起。

　　送亲的队伍里除了这欢快的乐声外没有任何活人的声音，路旁没有一个旁观的人，只有一只纯黑色的猫远远缀在队伍后面跟了一路，从村外绕了一圈再进村。

　　过村口时一阵风起，芥川龙之介透过掀起的缝隙看见村口那棵许久不见的歪脖子树只剩光秃秃的主干，烟尘散开打在半塌不塌的篱笆上。原本还在路上树下逗留的人看见送亲的队伍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一个个跑得飞快，手上的东西也不要了进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芥川龙之介闭眼，红盖头上的流苏在面前晃荡。她在摇晃的狭小空间里恍惚，红色的布料在眼前摇晃像是粼粼的水波，白皙的手腕反衬着丝丝缕缕溢出来的红色丝线，纤弱的线荡漾在透明的温水中一边下沉堆积一边晕染开，她身上的长裙变粉变红到最后只有灼眼的红时再凝固成干枯萎败的黑褐色，一碰就碎。

　　太宰治扶着芥川龙之介下轿后把手中红绸塞到那只在手镯映衬下愈显苍白的手中领着她走。

　　原本空旷无人的大堂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声鼎沸。人们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笑容互相道喜。门边的人一声吆喝“新郎新娘到——”，一片突兀的死寂。

　　太宰治先跨过门槛，然后是芥川龙之介绣金的长裙，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摇曳像一朵迷人眼的牡丹花。

　　司仪在他们站定后拉着嗓子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站在旁边的人在这时突然又闹开了，吵着闹着要新郎挑盖头和新娘接吻，还要让他们闹洞房。太宰治笑着没有说话，莹润的玉如意挑开他亲手搭上的红布露出下面一张精心打了妆的脸——那张五官寡淡的脸微微垂着，眼睑半遮，嘴角微勾，在朱红色的烛火映衬下仿佛带着从未有人见过的羞怯笑意。

　　人们的起哄声中太宰治轻轻勾起少女的下颚吻在朱红如染血的唇上。

　　那瞬间人声和人影如同气泡一样破碎只剩门口一个被门栏绊倒坐到地上的司仪，堂上最大的红色囍字被水流浸泡过一样从上往下褪色成惨淡的白，唇上是骨头的触感，手指上碰到的少女柔软弹性的肌肤开始破碎，厚重的粉掩不住少女身上腐败的血腥味，腮边淡淡的粉里露了一块青色的斑，少女红色嫁衣积攒着的腐血在边缘沉出一滴将落未落的弧度。

　　太宰治微笑着把少女揽紧，渗出的血液透过嫁衣浸入他的衣袍，他环住单薄脆弱的骨骼，腥臭里泻出一丝悠悠檀香。

　　曾经芥川龙之介身上一直带着这种味道。

　　太宰治顺着味道的来源看去，烛火后黑发白裙的少女微低头带着羞怯的笑意走来，对他伸出白净的手。

　　一声巨物嵌合的巨响。

　　红色的棺盖遮挡了一屋的暖色烛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