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花路》山夫子

54、桎梏魔界

　　整个魔窟陷入一种诡异的境地，从没有谁见过魔窟的真容，它向来随着魔君的心绪变化成各种幻境之地，今日它居然抵抗了魔君的控制，露出了真容，为了护一只怪修。

　　众魔修面面相觑，本就喝得酩酊大醉，一时辨不清此刻到底是醉梦还是真实，魔女菇们齐刷刷地放光，肃然而立，像在响应那株巨大的本体。

　　魔女菇是魔界的圣花，它的意思就是圣意，不能再动那蟾蜍了。

　　盏覃鸣从塌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只呆傻的蟾蜍，眼睛眯起，良久，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众魔修也小声议论，为什么魔女菇会护着他？

　　阿三傻在那，还沉醉于顶头放光的大菇头，磕巴道：“不，不知道。”

　　盏覃鸣手一抬，阿三飞了起来，轻而易举地落在了他手里，被他掐着脖子，也不用力，就是样子比较难看。

　　盏覃鸣显出魔瞳，血红的瞳仁分出了三道重影，对着阿三上上下下看了一通，什么都没看出来，一甩手，把他丢在了脚边，又躺回了塌上。
　　他稍一闭目，心绪转念间，魔窟恢复了往常的幻境，魔女菇的本体消失了，地上的魔女菇们也黯淡下去，如往常般摇晃，方才那一阵齐整的撅起像是个意外。

　　阿三腿软地爬起，一只脚落在他背上，盏覃鸣踩着他，他起不来了。

　　盏溪走上前：“魔君，许是月圆之际，圣菇提醒您少造杀孽，少受罪。”
　　盏覃鸣：“我平常造的还少么。”
　　盏溪不说话了，底下的魔修们缓过了劲，只觉得方才那一瞬像是幻觉，太快了。

　　“魔君，你算是玩完了吗，我还活着，你该依照约定放过我了吧。”被踩在脚下的阿三闷声道。
　　鞋底又踩重了些：“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阿三咬着牙，也不敢吭声了，半响，这魔君道：“既然圣菇护了你一次，我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阿三心里一喜，就听他继续道：“魔界不收废物，说服我留你一条命。”

　　什么意思？不放他走，顶多就留在魔界？

　　阿三：“不收废物正好啊，放我回去，我这废物就不碍着您了！”

　　盏覃鸣笑起来：“那岂不是让六界以为我魔界改做慈善了？耗了元神血错抓了一只怪修，竟然还放他活着回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阿三急了，刚要说话，背上的脚就施了力，一下把他碾地上了，脏腑一震。
　　“我没什么耐心，三句话里，说服我，圣菇是圣菇，我是我，就是她也拦不了我碾死一只蚂蚁，今天已经够给你脸了，我现在非常想见血，想死就继续废话。”

　　阿三闭嘴了，这魔君真的阴晴不定，他的背快被踩烂了，还是活命要紧。
　　他磕巴道：“我，我会，会……”
　　半天憋不出后文来，他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绝活啊！

　　“我会结蟾酥，可以助眠，你们有谁睡不好的，我包治睡觉！”

　　魔窟内沉默片刻，哄堂大笑起来，一名魔修大声嘲笑他：“我们有魔女菇，怎么可能睡不好？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在梦里，可去你的破烂蟾酥吧，谁稀罕。”

　　阿三脸一红，也是，这魔女菇的造梦术可比他的眠眠丸好用多了，兴许可以试着把魔女菇的蟾酥和眠眠丸结合，给乌祉改善睡眠造个梦。
　　想到乌祉，阿三一愣，心黯淡下去。

　　“我长肉快，脱皮快，可，可以当沙包！”

　　魔修们又是一阵哄笑：“沙包有什么意思，我们喜欢剁肉泥，你能被砍成十七八段了再复原么？”
　　阿三一个哆嗦，真要被他们这么折磨，再能复活的也受不住啊！

　　盏覃鸣懒懒道：“两句了。”

　　还剩下一句，再不能说服他，阿三就要呜呼了，可他真的没其他本事了，这可是魔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这么点招数哪够他看的。

　　心一急，阿三死马当活马医地脱口道：“魔君，您，您或许爱吃蟾蜍锅吗？”

　　阿三万万没想到，他能活着留在魔界，靠的是他的叫花蟾蜍肉。
　　当日此话一出，阿三原以为死定了，魔君竟沉默了片刻，真让他煮了。

　　阿三把两条腿的肉都给扒了干净，给那魔君炖了一锅，他居然吃得还挺开心，嘴巴一抹，空碗一递：“再来一锅。”

　　阿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两条血淋淋的腿只剩了白骨，磕地上都有脆响：“不是，您也得给我时间长肉吧！过犹不及！”

　　魔君砸吧两下嘴，抿唇不语。

　　阿三一鼓作气再接再厉：“您要是今儿把我吃完了，那撑死了也就一顿！但您养着我，等我长了肉，就可以反复吃，给您全年限量提供精品蟾蜍锅！您自己说哪个划算？！”

　　于是就这么妥了，那魔君把他留下了，其他魔修看他吃得高兴，也有点眼馋，想上来扒拉点汤底，阿三可吓极了，他这么点肉喂饱一个魔君还凑合，要是整个魔界都来吃，一百个阿三都不够的，那是真要他死！

　　正担心着，那魔君一甩手，他又落他手里了：“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专属粮仓了。”
　　“专属”俩字一打，那群蠢蠢欲动的魔修再不敢觊觎了，阿三松了口气，回头对上那魔君的目光，依旧是阴晴不定的，还有点探究，阿三刚想讨好地笑笑，就听他道：“挺好吃的肉，沙茶为什么不吃？”

　　阿三一僵，笑容顿时就萎了，总觉得自己在这魔君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盏覃鸣把他丢给了盏溪，盏溪带他睡觉去了。
　　被往床上一丢，他就四仰八叉地睡过去了，这一天太累，呼噜打得震天响，两条血淋淋的腿就这么凉着，阿三也顾不上了，盏溪好像在跟他说话，但困得没耳朵听了。

　　盏溪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阿三，没好气：“真是没点防备。”
　　她看着他那两条森骨凛凛的腿，已经在缓慢愈合了，她蹙眉不语，这小畜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逃过了七尾古赦鲨，又被魔女菇护了，伤口都能复原这么快。

　　盏溪的瞳孔分出二道重影，这是魔修的高阶功法，夙眼，能通过魔女菇的幻效看到对方的来历。
　　她迅速扫了一遍，就只看到了阿三满街被打的画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只破烂怪修。

　　盏溪收了夙眼，又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离开了。

　　阿三一觉睡到天亮，特舒服，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是因为魔女菇的缘故吗？那群魔修没说错，有魔女菇在地方，还真是特别好睡。
　　就是做了一整夜的梦，醒来已经忘了大半了，就记得梦里有个蓝底暗金白花衫的男子，四处游荡，好像干了很多事。

　　阿三就这么在魔界留下来了，除了三五不时伺候那魔君吃蟾蜍锅，日子还算悠闲，魔界是真自由，啥规矩都没有，阿三撒开了丫子四处跑都没谁来逮他。

　　他最常去的地方，还是魔窟，确切来说是魔窟顶上。

　　有一日刚投喂完魔君出来，看那魔女菇头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阿三也不知怎么的，就抖着两条森骨腿给爬上去了，躺在魔女菇头上，一睡又是大半天。
　　在她身边好像总是很安心，迷迷糊糊间，他总以为还睡在乌祉的袖口里，有一回睡得哈喇子直流，眼看要滚下去了，也不担心，总觉得乌祉会和往常一样捞住他，结果摔了个狗吃屎，醒过来，啊，这是在魔界，没有乌祉。

　　阿三摔在地上也不爬起，就这么发着呆，乌祉现在在干嘛呢，守着南声，有好好睡觉吗，眠眠丸已经吃完了吧，南声呢，鹤桂呢，都还好吗。
　　没有谁能回答他，这些思绪，很快也就被魔女菇专注的视线消去了，阿三再次爬上去，拍了拍这魔女菇：“为什么老盯着我？你是认识我吗？”

　　魔女菇没有回应，看着他的眼神却饱含深情，阿三一个跌进去，又想起了乌祉。

　　盏溪有时心情好也会带他四处溜溜，介绍介绍，他想趁机打听出口和边界，臭娘们每次都能绕过去，愣是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有一回经过一处林间小筑，阿三在这魔界待久了，许久没看到这么清新的地方，想进去，被盏溪拦住了，说不准进。
　　“为什么？”
　　盏溪：“别多问，你记住了，在魔界，你哪儿都可以去，除了这里。”

　　阿三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这林间小筑，有个牌匾，匾上是空的，一个字没有，这是个无名筑。

　　之后几天，阿三明显能感觉到魔界的气氛变紧张了，魔修们有些焦躁，好似在等待着什么恐怖的降临。
　　月圆将至了。
　　盏覃鸣闭关了，蟾蜍锅都不吃了，阿三自然乐得清闲。

　　魔界奇怪的作物众多，阿三闲着，就去研究起了新的蟾酥，想多吃点外界找不到的作物，这儿最多的就是魔女菇了，阿三摘了几株，放进了空戒里。

　　他一路边找边研究作物，就又来到了那林间小筑，有些心痒，越是说不让进，阿三就越想进去，里面是藏了什么宝贝？也许有很名贵的作物，可以结好的蟾酥。

　　他左右打量，这个无名筑也根本没有人看守着，阿三疑惑，真重要的话，为什么不派人看着，又不让人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进去了，这林间小筑还挺大，和魔界其他地方的景致都不一样，进去时，阿三立刻察觉，这里没有魔女菇的幻效。
　　魔界居然有一处不被魔女菇涵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