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蓝田君失玉》兀小木

7、暗影（七）

　　上海的街道，洋行铺馆林立，森源贸易实业里面，一个女人，她的衣领开的有些大，锁骨上的那朵樱花衬的皮肤更加白皙，“她既然已经不效忠于帝国，那就清理掉吧？”对面跪坐的男人，低头说：“是。”他接过女人推给他的盒子，里面是一只有几毫升液体的注射器。
　　唐婉儿双手放到轮椅上，“我有些累了，祁先生，送我回病房怎么样？”轩睿闻声收了相机，杜副主编接过相机，轩睿推着唐婉儿向东面的楼里走去，唐婉儿神色如常。“我的经理人是敌特，昨天她是要炸死我的，我发现了。”
　　轩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医生和护士，“我更喜欢唐小姐的《新时代的女性》，我去电影院看了三次呢。”
　　唐婉儿：“我也很喜欢那部电影。”回到病房后，轩睿和杜副主编出来，疗养院的长廊里，一个带着宽沿帽的男人从对面走过来，轩睿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他是青帮的那个混混，在那个饭店里，青帮鸿哥的那个手下，那个男人与他们在走廊错身。轩睿再回头时，那个混混不见了，轩睿立刻折回去，敲了敲唐婉儿的房门，护士开门，唐婉儿在床上坐着，医生正在给她打针，“等等。”轩睿喊道，医生背对着轩睿，动作一滞，轩睿和杜副主编形成了包抄的架势，医生回身道：“怎么了？”
　　金发碧眼的医生很是疑惑，轩睿：“唐小姐需要补拍几张照片，等一下在打针。”他对唐婉儿使了个眼色，唐婉儿礼貌的笑着说：“抱歉，摩根医生。”
　　医生点点头出去，轩睿立刻取下了药，唐婉儿：“出了什么事？”
　　轩睿：“青帮鸿哥的一个手下，手上有道长疤，他刚才来了疗养院。在你的房间附近消失了。”
　　唐婉儿脸色一变，“他，原来是他。”
　　轩睿：“他是谁？”
　　唐婉儿：“他是樱机关的人，也是他杀了静安路的那个人。他才是樱小姐的那个神秘的王牌。”唐婉儿看了看疑惑的轩睿和杜副主编，继续说：“樱机关的上层人员，他们的樱花都纹在身体隐秘的地方，我们外围执行任务的人纹在手上，我以为樱小姐派来监视我的是我的经理人，死在静安路的那个人，他是不是樱机关的人，也不是我们的人，应该是。。。。。。”
　　“是南京的人，他是被清理的？”杜副主编说道。
　　轩睿：“他是暗影计划的外围招募人。”
　　唐婉儿：“他应该被发现了，看来我也暴露了。”
　　许正言办公室的门打开，白敬天面色凝重的走来，耳语道：“老方那里发现了樱机关的一个特务，正在跟踪抓捕，在约瑟夫兄弟疗养院被那个特务打伤了。”
　　许正言立刻开车出门，向瑟夫兄弟疗养院飞驰而去。
　　约瑟夫疗养院外面，轩武看见很多人进进出出，像是第二处的行动组的人，于是避开他们，他捧着一束花，问了一个护士，唐婉儿住在哪里。
　　这时候门把手突然转动，唐婉儿躺下，轩睿来门的侧面，杜副主编躲在门后，门打开，一个带着帽子的人快速进来，唐婉儿闭眼装睡，他忽然回头，看到了已经袭来的轩睿和杜副主编，杜副主编书生的身板，被那个混混踢到了一边撞到了墙上晕倒了，轩睿与他拆招，混混此时不再掩饰，身手比轩武还要好，他摆脱轩睿的纠缠，奔向了唐婉儿，轩睿追去，唐婉儿起身，迎面砸来一只花瓶，从另一侧下床，奔向了一个抽屉，轩睿锁住混混，混混不断的挣扎，手上一只注射器反手刺入了轩睿的脖颈，轩睿脱力，混混回身，唐婉儿拿出枪，刚要开枪，混混上前夺下枪，对着唐婉儿，轩睿感觉身体有些麻，他起身拿起输液架砸到了混混，枪被打飞，混混被轩睿扑倒，轩睿行动变慢，混混翻身掐住轩睿的脖子，唐婉儿捡起枪，混混的头上多了个洞，瞪着空洞的眼睛，轩睿忽然四肢拘挛，唐婉儿拉开混混，扶起轩睿，喊着“医生。。。。。。”轩睿按住她，轩睿的舌头已经麻了，他含糊不清的说：“来。。。。。。来不急了，乌。。。。。。。乌头。。。。。。。□□。”
　　唐婉儿的泪水打在轩睿的脸上，轩武敲门，听到哭声进来，摩根医生正在给轩睿注射着阿托品药剂，护士正在做心肺复苏，突然轩睿又开始痉挛，轩武按住轩睿，“哥，哥，你怎么了？”
　　轩睿的舌头已经全麻了，“替。。。。。。我。。。。。。我们家。。。。。。活下去，完成。。。。。。。”
　　轩睿的手彻底脱离，他满含泪水的闭上了眼睛，轩武泣不成声，杜副主编按住轩武不断抖动的肩膀，唐婉儿背过身去，看着窗外，抖动的肩膀，发出抽泣声。
　　忽然，她转过身，对杜副主编说：“外面的人不是疗养院的，他们好像在搜查。”
　　唐婉儿对摩根医生耳语了几句，医生和护士便出去了，唐婉儿拉下轩武抓着轩睿的手，“轩睿让他先躲在我的病床下，那个特务死了，外面的人可能是冲着他来的，就把他交给他们。”
　　轩武摸了脸上的泪，他捡起轩睿的眼镜戴上，脱下他的外套，从杜副主编那里拿过相机，他们把轩睿藏到床下。
　　疗养院的护士简单的处理着方组长胳膊上的割伤，许正言在一旁，“没事吧，老方，怎么荷枪实弹的，还挂彩了？”
　　方组长嘶嘶的抽着气，说：“别提了，这里英国人的地盘，这不是不好直接开火，那小子的身手还不错，你打不打得过都要另说。”
　　这时，一个黑衣带着帽子的人进来说：“组长，文件签好了。”
　　方组长：“好，带人搜查疗养院，出口都把守着呢，他出不去。”
　　“啊。。。。。。”一声凄厉的女声，许正言和方组长冲去，直奔声音传来的那个房间，那里现在门口都是医生护士疗养的病人，方组长和许正言穿过人群，统计局二处的人将其他人请走了，唐婉儿花容失色的举着枪，在他们进来时，抛下了枪，旁边的护士抱着她安慰，杜副主编的狼狈样，还有轩武旁边砸碎的相机。
　　方组长看了看他们道：“不好意思，各位，都跟我回去解释一下，这都发生了什么？”
　　许正言走在后面，他拉住轩武，“没事吧？眼睛肿了？”
　　轩武：“没事，昨天晚上水喝多了。”许正言没有再多问，轩武、杜副主编、唐婉儿还有在场的那个护士都被方组长带走盘问。
　　下午，统计局二处行动组的外面，许正言的车、白三爷的车、申沪报馆主编的车分别停了下来，许正言下车，申沪报馆的高主编也下车，高主编老远便朝许正言而来，“许师长也在，真是巧遇。”
　　许正言笑道：“来等个人，高主编呢？”
　　高主编还是满脸堆笑：“敝馆的两位记者被当做证人拘来问话。”
　　白三爷下车，“许师长真是好巧，您来这里有事要办？高主编也在。”白三爷看了一眼旁边的高主编。
　　高主编：“今日真是好巧，在这里遇到了白三爷。”
　　白三爷笑道：“是呀，看来，我们都是来等人的。”
　　里面方组长把一行人分开来问话，他亲自带人询问哭的梨花带雨的唐婉儿小姐，把歹徒误入名伶病房，在采访记者和护士的帮助下防卫自己，无奈开枪的事迹听了三遍，方组长确实在她的手上验出了火药残留，护士和那个记者还有那个副主编说的也差不多，樱机关的特务没抓着活的，回来个死的，方组长出来，在三楼的窗外看见行动组外面的茶摊上白三爷、许正言，那个是申沪报馆的主编，好像是个祖上殷实的家世，还是要给青帮三分面子的，许老弟这是在等谁，报馆倒是没什么，但是上海，方寸之地，盘根错节，既然没什么大事，他回身，对身后的黑衣服道：“放人吧。等等，我亲自送他们下楼。”黑衣服点头。
　　傍晚时分，一行人出了统计局二处的行动组，方组长不好意思的道：“诶呀，都是配合我处的工作，真是不好意思。”
　　白三爷护着唐婉儿上车，只是陪笑说着应该的应该的。
　　高主编看到副主编和轩武出来迎了过来，许正言拉走了轩武，“轩睿，没事吧？你脸色不是很好。”
　　轩武脱开许正言的手，嗓子有些嘶哑，“没事，谢谢许师长关心。”轩武想着这就是哥常用的语气是不是，我学的像不像。。。。。。可惜这些已经没人能回答他了。
　　杜副主编在喊他了，他看了一眼许正言，“报馆还有事，先走了，再会，许师长。”
　　许正言看着他们的车一辆一辆的开走，方组长拍了拍许正言的肩膀道：“正言，在这等了一个下午，在等我？”
　　许正言收回目光，“是呀，樱机关是不是有进展了？”
　　方组长：“有，不过又没有了，被供出来的那个特务，你也看见了，咔嚓。。。。。。”说着，方组长对着自己的脖子，手一横。
　　方组长的一只手还挂在脖子上，许正言也拍了拍方组长的肩膀道：“方兄，晚上请你吃饭犒劳犒劳你，行动挂彩。”
　　方组长笑的很开心道：“不行，你嫂子打电话来了，回家喝汤，再会。”说着走了回去。
　　许正言：“再会。”
　　许正言的车速很慢，他在上海的街道游曳，祁轩睿今天与每次见到都不一样，他一定有事，但是是什么呢？他的车停在了申沪报馆门口。抓捕樱机关的特务，他又在场。
　　申沪报馆，高主编已经走了，杜副主编又把在行动组的证词又讲了一遍。轩武坐在杜副主编的对面，“我要请示红娘，代替春剑1号继续完成任务，不，以后就只有一个春剑。”
　　杜副主编打了一通电话，一个女人接的，电话挂断后，他对着轩武点点头，“节哀，为了信仰，祁家满门忠烈。”
　　轩武走出了报馆，他的耳边好像一直在回荡那句话，为了信仰，祁家满门忠烈，那年，大伯家为了一批药，倾家荡产，伯母在困顿中离世，大伯搬到乡下，隐匿行踪，继续执行任务，母亲说过，我们一家人终会相聚，在那片复原了的大好河山，轩武不知道，他已经泪流满面。
　　一间古朴的书房里，打电话的男人叹了口气，“春剑1号牺牲了。”
　　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久久都没有回答，良久，男人继续说：“春剑请示继续潜伏，我已同意。”良久那边传来一声“好。”便挂断了电话，任孟章咬着牙不让泪水掉下来，他看了一眼父亲的灵位，喃喃的说：“爸，家里就剩我和轩武了，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不在了，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应该让他们去。。。。。。”屋里没有声音，只有外面的雨打在窗的响声。
　　许正言早就下了车，在轩武一出报馆就跟着他，他今天的警惕性似乎很差，根本没有察觉十几米外有人大刺刺的跟着他。看着他进了家门，很久才走。
　　轩武打开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能看到轩睿的影子，轩睿的声音。
　　“哥，你说父亲和母亲，他们死的时候，害怕吗？”
　　“不知道，以他们的脾气，应该是，不怕的。”
　　“哥，如果有一天我被抓了，或者死了，你要代替我完成我们家的心愿。”
　　“别胡说。”
　　“我说真的，我们从入党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替。。。。。。我。。。。。。我们家。。。。。。活下去，完成。。。。。。。”
　　哥，我会完成你的任务，我会完成我们家的任务。桌子上是邮筒里的信，是顾明的信，祁轩睿收，轩武打开信，外公离世，形容安详，唯惦念你们。轩武烧掉了信，屋里没有开灯，他就这样坐着，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电话响了，响了五声，他才接起来，这是他与唐婉儿的约定，“我在你家巷子口。”轩武穿好外套，出门。天色还很暗，外面街上人烟稀少，唐婉儿开了一辆并不显眼的车，带着宽沿的帽子，约瑟夫疗养院的后门，一个护士等在外面，轩武和唐婉儿抬着轩睿的尸身放进车里，护士为轩睿换好了衣服。唐婉儿递给护士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和摩根医生回到你们的国家以后，给我写封信。”护士笑笑，点头。
　　他们开车来到郊外，莺莺准备好了干柴，轩武把轩睿的一张照片放在他手里，点燃了干柴，轩武喃喃的说：“哥，你们在那边，团聚的时候，告诉爸妈还有外公大伯母，我和舅舅会在河山复原的那一天，我们一家团聚。”
　　火焰逐渐淹没了轩睿的脸，轩武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