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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酒后失态 和盘托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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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千恕再度站在那阁楼瓦尖上,眺着远处。
此处不愧是最繁华的皇城,夜已沉幕许久,街道上却依旧灯火通明,还偶尔能听到有隐隐的笙歌琴音传来。
人们,常爱用黑夜比做内心的阴暗,可千恕却觉得,有时,这黑夜反倒更能静涤他的身心。也许,是因为他体内的魔气,才让他能与黑夜如此契合的吧?
像他这样的人,或许有天,会将无法行走在那日光之下,只能潜于夜色之中,隐藏住他那不为清世所包容的身份。
罢了,多想无益,这些事,也只有到了那时再说了。就像当初佑谪予对他说的那般,至少,他现在还是那个心中还抱有几分良善光明,且一心向着仙途的千恕。
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郎尚且有着如些胸怀,他一个快三百岁的长者,还能放不下吗?
就暂且珍惜眼下的时光,也尽尽自己所能,好好保护这几个浑身艳阳、如世间希望的年轻人吧。
“千公子,真看不出你居然是如此喜欢爬屋顶的人啊?”小王爷轻身跃到他身旁,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肩头,调笑道。
“此处夜风怡人,便上来吹吹风了。你们怎么也上来了?”
“当然是因为这个……”小王爷摇摇手中的东西,一脸神秘。
“何物?”夜色偏深,千恕一时没看清那手中之物。
“这个……可是店小二郑重且密密推荐的雨澜珍品,名为水天一色,平日里也就只有皇亲国戚来此,方有机会开封几坛的,今日我运气好,刚好抢到了一坛。”小王爷言语轻悦,笑意狡黠。
随后跟上来的刑修将几盏防风灯笼一搁,瞬间阁顶被照的明亮,千恕才发现小王爷怀中抱着的确是一个酒坛子,而刑将军手中还托着几盏酒杯。
“可,我们之中,没有一人是饮酒的呀!”
“那只是不想饮,而不是不能饮。今日,我们便尝尝这只为雨澜皇室所酿的琼浆究竟是何味道。都道只尝一口,便觉此生不虚此行,也不知是不是如传言的那般夸张。来,每个人都必须喝,不然就是不给小爷面子。”
“宗规,不许饮酒,我不喝!”佑谪予第一个便驳了小王爷的面子。
若说这两人地位既算是旗鼓相当,却又是争锋相对,偏偏还都是傲气冲云霄的个性,这一拒绝,绝对是要争起来的走向。
“就你们那宗规,除了你当成规矩执行外,又有谁会一丝不苟的对待?”果不其然,小王爷一听便杠上了。
“那……那个,我是真不能喝,闻着味都要倒的感觉。”千恕生怕两人吵起,连忙插话道。
“这味?嗯,确是极香。放心,闻着香,酒味却并非很浓烈,肯定放倒不了你,你就放心喝吧!”说罢他直接倒了一杯递给千恕。
千恕看着杯中酒,十分犹豫,不忍拂了小王爷的兴致,可也不敢往嘴里送。
“老渔夫,瞧你这胆量,连杯美酒都怕成这样。刑公子,你先来三杯,让千公子壮壮胆。”
“尘公子,你明知我……”
“这是命令,喝!”
小王爷耍起横来,岂是小小将军可以抵挡的了的?当下三杯连下肚。
然他喝后,竟是脸不红心不跳,如同喝了三杯清水一般。饶是经常做伴身侧的小王爷,都是一惊,竟不知刑将军酒量是如此的好。于是与他你一杯我一杯,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
不知多少杯入了二人腹中,刑将军却是始终面色不改,而小王爷几杯后就已开始绯红了双颊,显得那张俏脸更为美□□人了。
“这酒着实香醇爽口,不愧为皇族专宠,老渔夫,你快尝尝啊!”
“这……杯,有点大!”千恕仍在努力的酝酿酒胆中。
只是这杯子,可不是普通的小酒盅,也不知小王爷是从哪找来的这状似酒樽的器皿,倒了的满满一樽,份量都快赶上一大碗了,让他光是看着,便不免觉着有些难以下口。
“哧!我便帮你解决一半吧!”佑谪予居然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走上前来夺过千恕的酒杯直接仰头喝去一大半,然后又递还给他。
千恕有些尴尬的接回酒杯。连佑谪予都能发出那样的轻笑,可见方才自己的表情有多可笑了。
再回望手中的这杯酒,他方才已喝过一半了,意思是要让自己接着喝下另一半?
他自己有着好洁之癖,平日里嫌这嫌那的,可对于别人的好洁讲究,他倒是分毫不在意了。
可这酒自己若是不喝,便是相当拂其面子啊,以佑谪予变幻莫测的性子,只怕自己又要应付不得了!
千恕此时比方才那拿着一满杯酒时更加犹豫的抬起了头,却见佑谪予正眼角带含笑,且带了一抹不善不明的意味盯着自己。
而那边,小王爷瑕红着一张脸,眼带迷醉的看着他。刑将军则是一成不变的严肃脸,眼神却是不同往常的执着。
这……倒真是盛情难却了。罢了,死就死吧!不就半杯酒吗?
千恕十分豪气的仰头便将剩下的半樽酒全都灌入喉间。
那醇香之气中,相伴的还有火辣的炙热,呛得他好一顿猛咳!倒是把一旁的小王爷给喜的不行,笑声几欲震飞阁瓦。
忽然,小王爷止住狂笑,愣然的看着千恕。就连另两人也是面露疑色的盯着他。
停止呛咳的千恕,十分奇怪,安静的垂头只盯着手中的空酒杯看。
“千……”佑谪予正要出声唤他,却在话刚出口时便惊惧了双眼,同时被惊吓到的还有那边的小王爷和刑将军。
就见千恕的身体竟然直勾勾的向一边倒去,不是仙术,更不是轻功身法,就是单纯的下坠啊。
他此时可是立于那瓦尖之处,两边皆是高高的悬空,这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啊。
佑谪予反应极快的,掠动身影便追了下去,在半空中接住千恕那发软无比的身体,接着几个踏舞便又跃回到那阁顶之上。
小王爷和刑将军急忙凑了上来,满脸担忧。
然靠近后,几人才发现,千恕正嘶嘶睡的极香。
只见他双颊一片绯热,唤之不醒,拍之无应,竟是彻底醉倒了。
这可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难怪他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原来是沾酒便醉,之前他说闻着就要倒,还以为是推托的夸张之词,竟不料,还真是实诚实的呀。就他这等酒量,今后怕是要全盘告别酒酿之物了。
“我先带他回房吧,你们继续。”佑谪予瞧着小王爷虽已有明显醉态,却仍舍不得放下酒杯,也不去坏了他的酒兴。
一个个酒量都这么差,居然还敢嚷嚷着喝酒。
他边走,边低头看看怀中的千恕,只不过小半杯而已,然而此时隔着衣服,都仍能明显感觉到怀中那身体所散出的异常高热,令他不禁摇头。
这老头,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只是他心里想着是老头,可眼中看到的,却是一神色无比诱人的年轻俊脸。
那粉瑕般的醉红,衬得他脖颈处的皮肤越发的白皙细嫩。那紧闭着的狭长双眼,显得他的脸越发的秀美而恬静。那轻呼香酒之气的唇,也显得那般的红艳簿润。还有那奇异的温度,竟灼的自己的脸和身子也跟着有些发热起来。
进了屋,佑谪予将千恕的外袍脱下,还为他除去了鞋袜,才将他轻轻扶躺睡好,接着又将簿被细细盖上掖好,再转身拧来一条湿帕子,为他缓缓擦拭着脸上的高热。
然后,他再度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又走回来。
“千恕,起来喝点茶,解酒。”他拍拍千恕的脸。
毫无反应,连叫了几次,千恕竟是动也不动。
床上的人儿,睡的十分香沉,如墨般的长发撒开于纯白的被枕上,就连脸上也顽皮的挂着几丝墨黑,点缀着那静好的容颜。
轻拍着那脸庞的手转为轻轻抚开那纷扰的发丝,轻触间竟被那绯红的热度吸引的舍不得拿开,拇指更是悄悄磨蹭上那簿软的红润。
“唉……以后,你是绝对不能再碰这清浊之物了,你可知自已的这副样子,着实……太过危险了!”自语一句话后,他腾地收回手,快速起身,离开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佑谪予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好一会,方转身离去。
第二日,毫无意外的,小王爷和千恕,都未能在午时前起身。
而佑谪予与刑修也是耐心的等到午膳时分,才进屋叫的人!
膳桌上,小王爷仍微红着一张脸,眼神还有些飘浮状。这倒也正常,毕竟人家昨夜可是喝了小半坛的酒,醉到现在也算情有可原。
可是再看看千恕,四人中喝的最少的,只喝了半杯酒,还是小半杯的人,却也一脸的麻木,双眼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菜肴,只怕不扶着点,那筷子都能直接塞进鼻子里去。
刑将军叹着气,摇着头,一副恨子不成龙的样子,于是起身,出去吩咐膳伺赶紧准备点醒酒汤端来。
小王爷抬头瞧见刑修一切依旧,丝毫不见半丝酒态的模样,心中大是震撼。
昨夜这家伙明明喝的比自己还要多,那一大坛子酒,他至少一个人便去了七成之多,就算不至不省人事,好歹也得显出些醉态来吧?可刑修愣是没有半分,与正常人无异。
虽说这军中是有禁酒令,但不打仗无任务之时,在训练之外,兵将倒是可以经常出去饮酒的,且个个是酒量极佳。
因为有些时候,将领们是刻意得训练出些好酒量来的。理由无他,为军为将者,求得就是一不能输。
较场之上不许输,酒场之上不能输,战场之上就不会输。
但是这位大将军,据小王爷所知,无论是在营中营外,宫里宫外,当值还是闲暇之时,禁酒令永远都在执行中,不论谁都是从未见他碰过酒的。
因为他这样严肃刻板的一个人,是绝不会让喝酒误事此等情况发生的。
“刑公子,小爷竟不知,你是何时练就了这等好酒量的?”
“这……我倒是并没有刻意去练。少时,父亲确实有意欲练出我的酒量,说是做我们这一行的,不可没有酒量,就算遇到不得不喝的情况,酒后也得让自己保持一份清醒的意识。只是,就在我喝下数坛烈酒后,依然清明不醉时,父亲才知道,我原来天生就具有抗酒性。”
“哇哦……那时你才多大?”小王爷无比的羡慕道。
“十二岁零七个月。”
…………
“刑公子不但天生酒量奇绝,就连记忆都乃神赐之宝,这可与某人正好相反呢!哈哈哈哈……”小王爷捧着一张微红的俏脸,笑的不甚文雅。
千恕干瞪着双目,勉强好像知道自己被嘲笑了,脑子却反应不过来该如何反驳,一时倒显得那张脸更加呆木了。
温热的汤汁被端上了桌,被灌下醒酒汤的二人可总算是恢复了些清明。
千恕死劲按压额头,这该死的宿醉怎会让头如此疼?简直像要裂开一般。
而小王爷不肖一刻便已恢复生龙活虎,然后开始大吃特吃起来,同时还不住嘲笑着千恕的酒量。
就连佑谪予也忍不住出声抵损道:“你好歹也是修为高深之人,怎连半杯酒也抗不住?之前的鬼气毒烟也未见你怕。”
“这酒可比邪毒可怕多了。何况,我记忆混乱,以至修为都退封了大半,就连许多仙术都给忘记了,自己尚且不知道当初坠魔后是如何……”
“千恕!!”见千恕酒后说话居然没个把门的,佑谪予急忙厉声制止。
被佑谪予这么一喝,千恕也瞬间清醒了。
他转头看看小王爷,见小王爷也正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们二人。就连刑修,眼中都带上了一惊异与戒备。
“你……方才说什么坠魔?”
“没什么,他酒未醒,胡说醉话。”佑谪予仍是一脸不在意。
“当我是三岁孩童愚蠢可欺吗?我们可是一路生死相依的同伴,有什么是非得防住我们的?”小王爷正色质问道。
佑谪予正要出言相抵,却被千恕抬手拦住:“算了,我确实不该再瞒着你们了,毕竟之后的路途凶险万分,若有欺瞒,相互无法信任,便只会增加危险。至于该不该让我同行,你们都是有权决定的。”
于是,千恕便在小王爷那越听越惊诧的表情中,将自己入魔弑兄,后来失去记忆,为了寻回记忆,隐藏身份,浪迹天下之事全都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你就是那个掌门的孪生弟弟,修为实力不弱于你那个二十便已入化仙境的哥哥?”
“我心性悟性不足,无法达化仙,实力自是比不得他,至于究竟如何,我……真记不得了。”
“那你的实力可比仙小子的师父还利害?”
“这……不好说,也许曾经是的,如今我受魔力侵扰,记忆也大多缺失,修为已然大不如前了。”
小王爷愣了片刻,似忆起了什么一般。
“那天谷中的巨大阵法,可是你所为?”
“……没错,翥剑宗的仙术,我确实已遗忘了许多,那个阵法也只是略有印象而已,当时实在情急之下便只能冒险施展,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老渔夫你果然利害。没想到我能亲眼见到那传说中的天纵奇才灵仙尊者的亲弟弟啊。怪不得你总是自称老夫,原来你真的已经是快三百岁的老头子了,也怪不得你会懂的这么多!”小王爷说到最后竟是激动到有些兴奋了。
千恕:“…………”
小王爷你这表现……略显不对劲啊!
“尘鏴,难道,你就没觉得我很可怕,或者,很恶心?”
“我为何要那般觉着?”
“我毕竟入了魔,按他的话说,我可是大魔头。”千恕微微瞟了瞟佑谪予。
“咳……我说是事实,可不代表别人可以说。”被暗暗指名的人捂嘴干咳了一声。
千恕:“…………”
“千恕,你自己长什么样,自己没照过镜子吗?你何处生的可怕恶心了?反过来说倒还差不多。我也相信,当初屠宗弑兄之事,定非你本意。若你是真是邪恶狠戾的魔物,又岂会多次牺牲自己的命,救我等不相干之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此刻自己的眼睛和判断。你,千恕,是我颜尘鏴这一路上生死相依的好伙伴。若他日你确被魔性所扰,我们也定会想办法帮你清除魔气的,绝不让人轻易伤害你。”小王爷神色毅然说道。
千恕愣住!
而刑将军在旁听了以后,也低目一笑,显然对于小王爷之言,他也是由心的赞同着。
“呵……可我毕竟还是犯过杀孽,如不偿命,怎平冤怒?”千恕虽然对小王爷坦诚所言十分动容,可对于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却仍只能苦笑以应。
“王法尚且有将功补过之说,小爷就不信仙家倒能一手遮天,让死便死,若果真如此,小爷也会尽力一护,决不让你任人揉捏。”
“你这是何意?欲以皇威压制我仙宗吗?”佑谪予一听,小王爷此话明显是针对上了翥剑宗的,虽然他暂且也赞成不能对千恕下杀手一事,但也不代表外人可以指摘他剑宗之事。
“若仙家欲随意定人生死,那压你又如何?别忘了,当初千恕可是救过你的命!”
“不必你提醒,我若想取他性命,他今日便不可能站在此处。只是,屠宗之事,毕竟是与我宗掌门和多名长老弟子性命相关,该如何解决,是我宗内事务,岂有你们插手的份?”
“他虽有魔性,但心如常人。他若是彻底沦为魔物,以杀人为乐,那我自是管不着。但他如今以身涉险,只为护我国民,那便是我王法可管之事。”
“他但具一丝魔性,那便是我仙家之事。他若一心向善,我自会尽力保他,他若入魔,我也自当全力净化。然凭你等凡人,如何能管?只怕连仙门都入不得。”
“你……”
“好了,别吵了别吵了!”千恕连忙制住年轻气盛叛逆傲慢的二人。怎么他一魔物坐这倒相安无事的,而对面一派的却内讧了起来?还处处为他说好话,都要将他说的汗颜了。
哼!两年轻家伙对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对方。
真是令一旁劝架的千恕和刑将军头疼不已,这简直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嘛!
“正如你们所说,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先查出魔珠之疑,至于我魔性之事,待到此事解决,我自是要回仙宗,给那些被我所杀之人一个交待的。”
“你不能去,你去了他们又如何能放过你?”小王爷听到千恕打算上门送死,大不赞成。
“那也必须去,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至少,现在你们如此相信我,护着我,我已非常知足了。我也希望,在自己再度被魔性所侵之前,能与你们一起,为世人多做点什么,也好减轻一些我曾经所犯下的罪孽。”
…………
“待事情解决后,你随我一同入宫吧,我来保护你。”小王爷看着千恕,眼神坚定。
“不可!”
“不行!”
听得小王爷此言,佑谪予和千恕皆是强烈反对。
“此事万万不可,我若真是哪天因魔而失了本性,那一国之本岂不危险至极,我是绝对不可入住皇宫之中的。”
“大不了,我皇宫之中也请上几位护国修士!”小王爷一脸满不在乎。
他与刑修两位宫中之人都不着急,这两宫外的瞎操心什么?何况,他是真心不相信千恕会被魔性侵去了本心的。
“别忘了我可是连自已的孪生哥哥都下了杀手的,何况能杀得了翥剑宗掌门的人,入魔后的实力如何,可想而知,只怕到时就连佑谪予的师傅想收住我都难。”
“可是……”
“不必再说了,至少在我清醒的时候回到翥剑宗,他们或许还有办法压制我的魔性。也许他们看我长的与兄长一样,便不忍杀我也不一定。就不必再担心了!”
呵呵!安慰之言,岂可真正说动在座的几位人精?
就算真的不杀,他们也定会将你永世镇压。
自由散漫如你,又如何能忍受那不见天日,整日枯坐等亡的日子?
几人虽不再多言,但心中仍是澎湃不宁。
一顿饭最后吃的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