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一般》晴天晒谷

4、第四章

　　今日，她照例下班后，躲进小教室学习，顺道等着一会总住院带她去上个手术。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急诊送来了个小朋友，说是卡了异物。
　　家长说，早上十点之后小朋友就没再吃下去过东西，吃什么吐什么。问小朋友，小朋友说吞了个硬币。去当地医院拍了X光片，照出来，就在食道入口那个位置。家长不放心，直接来了这。
　　X光是下午三点多出来的，片上显示，胃还是个充盈的状态。没排空就没法麻醉，不然容易出现反流呛咳窒息的风险，所以还得再等等，仁哥估计大概七点多就差不多可以了。
　　七点四十，总住院给她打电话，喊她出发去大手术室。急诊的手术历来都在大手术室做，就是普外那边常用的手术室。
　　这些年一附院耳鼻喉异物的患者比早些年少了很多。总结原因，一来是因为现在孩子都精贵，两三个大人眼珠不错开地看着，也就减少了这类事情的发生；二来这些年科普教育实施的好，家长们也都重视了起来；三来是因为市级医院现在医疗水平都有了明显的提高，一些手术市级医院都能做了。
　　所以每次取异物的手术机会都很珍贵，难得今天让她碰上了，这顾清晨是一定要参与的。

　　小朋友只有三岁多一点，却很乖巧。她爸爸抱着她进的手术室，软萌软萌的，就窝在爸爸的怀里，被扎针也只是哭，既不乱动，也不打滚。
　　家长说是一毛钱，可是顾清晨觉得比一毛钱大。诶，也不知道这父母是怎么当的，其实硬币、纽扣、坚果、钉子等等这些小物件都不应该让孩子触碰。
　　五岁以下的小朋友正是喜欢乱塞各种东西的时候，他们对着自己身上的各种洞充满了好奇。顾清晨在急诊小夜里已经从小孩子们的鼻孔里取出过各种东西了，很多都是玩具里的小零件。那些小零件好在有重量，不至于被吸到气管里，若是小朋友塞了个轻一些的，那得多危险呀。
　　麻醉之后，家长就被请了出去。
　　顾清晨坐在头位，侧身抱着小朋友的脑袋，把她头放在自己大腿上，尽量让其仰伸以方便异物钳的进入。
　　而总住院，则单膝跪在地上，准备取。
　　进入，夹持，取出，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手术室掌声一片，拿出来一看，是个五毛钱。
　　器械护士在一旁说：“为着这个五毛钱，也不知道花出去多少五毛钱了，这个可有纪念意义了。以后做成个项链再戴脖子上。”
　　仁哥说：“然后好再吞一回。”

　　仁哥用纱布包着硬币，带着顾清晨出去，准备去和家属交代一下，再给家属看一下取出来的东西。
　　刚从26号手术间出来，隔壁27号间也出来俩人，捧着的也是异物，不过人家那个刺激，尺寸十分可观，也十分少儿不宜，还沾着些血和某排泄物，嗯，应该是肛肠外科。
　　两个晚上取异物的总住院自然是惺惺相惜，互相打了个招呼，聊了起来。
　　顾清晨也很开心，隔着口罩帽子，她也能认出来，捧着某器具的就是她男神，看来男神今晚也是长了很多见识啊。
　　顾清晨说：“仁哥，我拍张照片。”然后看着那个总住院问：“老师，你们取的这个也借我拍一下呗。”
　　那老师点头，他们今天取出的这个尺寸惊人，谁看见都得惊奇，难为患者是怎么塞进去的，哦，不对，患者说是摔倒了，不小心坐进去的。反正就是个物件，也不涉及什么隐私，拍呗。
　　这边，郑植其实也很想拍张照片，可是他捧着东西又不能摘手套，难得有人问出了他的心声。
　　顾清晨先拍了仁哥手里的硬币，又拍了郑植手里的器具。然后说：“学长老师，仁哥，让我再来拍个异物合照。”

　　郑植一听见这奇奇怪怪的叫法，就知道是谁了，天底下也没第二个人这么叫他了，诡异的称呼让人记得很牢靠。
　　他说：“学妹原来是你啊，一会加个微信，你拍完把照片发给我。”
　　那边总住院很惊奇，难得郑植主动加陌生女孩微信，挑了下眉毛，帮了一句：“对，同学，发给我们，我们也留个纪念。别忘了哈。”
　　顾清晨撇了撇嘴，说：“我们早就加过微信了啊。等我晚上回寝室发过朋友圈之后再发给你，不能有人比我先，第一手劲爆朋友圈得从我这出。”

　　晚上十点，顾清晨回到宿舍，先发了条朋友圈，‘今晚急诊异物开会啦，来自上口和下口的走廊碰头。’
　　配图是三张照片，硬币，某器具，硬币和某器具的合影。
　　发完朋友圈，她把照片又私发给了郑植，顺道发了句，‘学长，是我是我是我。’
　　顾清晨发完之后，就在姐妹团群里说今晚遇到男神的事。毕竟这也算是缘分，谁能想到食道入口和□□异物在走廊碰头了呢。
　　其实，郑植一直在等着手机响，他实在不知道到底哪个好友是这个好玩的学妹。但是，九点之后就忙得起飞，一直到十一点多了，才能喘口气坐下歇会。
　　这不，拿出手机打开一看，咦，两人还真的已经是好友了啊。
　　他回，‘谢谢谢谢，原来是你啊，我总算把人给对上号了。’

　　顾清晨看到消息一撇嘴，切，心想着，她都一般了还对什么号，难道还有她这么一般的人吗？
　　郑植点开了她的朋友圈，在异物那条下面点了个赞，然后评论，‘你这个是吞下去的，我那个患者说是不小心坐进去的。’
　　顾清晨认为，做人是要有骨气的。她就算是为了出口气也不能秒回他，索性去水房洗漱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顾清晨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然后去了朋友圈，回复道‘你那个，也可以说是‘吞’进去的，上下都是口儿，不要厚此薄彼嘛。’
　　郑植笑死了，这么好玩的学妹，不能只在朋友圈开玩笑呀，得聊起来啊。这道理，就算他是老铁树，也不是不知道。
　　他问，‘你怎么还没睡呀？’
　　顾清晨正在在给她的大脸涂涂抹抹，她都已经一般了，再老了的话，那不是变得老一般了。
　　微信“叮”的一声响，然后顾清晨一下子“嗷”的一声站起来，开始跟室友们叫唤：“我男神主动和我微信说话了，他和我说话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寝室里四个人，就她自己是单身，室友们秉承着关爱智障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关心单身狗的革命主义热情。纷纷劝她矜持点，千万别把男神吓跑了，就她目前这个状态，巨石强森也得被吓跑了啊。
　　顾清晨在寝室中央，旋转跳跃转圈圈，像个没吃药的疯子。
　　室友们是彻底看不下去了，花花说:“清晨呐，你是不是该赶紧回复你男神了。让你矜持，不是让你不理人。”
　　顾清晨又“啊”了一声，赶紧跑回去，在桌子前端端正正的坐好，充满仪式感的点开手机，回，‘才洗漱完，学长老师你怎么没睡啊，今晚夜班吗？’
　　郑植回，‘你还是别叫我老师了，一共就大了你三届。这声老师叫得我真是觉得自己不要脸。’
　　这顾清晨当然高兴呀，叫老师多遥远，弄得她好像预备□□一样。一喊老师，就让人觉得是什么失足女大学生卖身换前程。先喊学长，没准哪天她就能喊‘阿植’了呢，或者喊‘阿郑’也行啊。
　　‘好呀，学长。’
　　顾清晨一边回复，一边去姐妹团微信群叫唤，在线求助和男神聊什么。
　　张雨杉回她，‘聊你最近准备的考试，问他经验，然后哪天找机会答谢，请他吃饭。’
　　顾清晨从善如流，问‘学长，我在准备明年的留校考试。那个考试都考什么啊，听说比执业医要难很多，我得怎么准备呢。’
　　郑植传授了些经验，还说回去给她整理材料，等哪天整理好了，找机会送给她。
　　嘿嘿，顾清晨那个高兴，能不能上位另说，但有人倾囊相授总是好事吧。哈哈哈，老天爷一定是看她单身二十多年可怜，今日起，定是要照拂她了。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又扯了好一会没什么营养的话。

　　入睡前，顾清晨认认真真期盼着月老这次把她的红绳系得牢靠点，别开她玩笑了。
　　怀揣着甜蜜和喜悦，顾清晨的梦都是粉红色的。
　　接下来，郑植确实没有食言，纸质版电子版材料给她找出来很多，全都打包，还帮她送到了寝室楼下。

　　11月，天变冷了，有了供暖之后，鼻出血的患者变多了。
　　今日顾清晨刚堵完一个急诊鼻出血的患者，往回走。一拐出急诊大厅，就看见了捂着鼻子奔着大厅走的郑植。
　　快步迎上去，赶忙掏出一张面巾纸给他，问：“学长，你这怎么弄的呀，你跟我去处置室，我看一下啊。”
　　进了处置室，看了看鼻子，发现没啥事，只是黏膜有一点破溃，这会已经不出血了，也就用不着堵了。顾清晨拿沾湿的纸巾给他擦了擦鼻子周围的血迹，嘱咐他这两天不要揉鼻子。
　　看着手里的面巾纸，顾清晨突然想来第一次见面，笑着说：“学长啊，你怎么总欠我面巾纸啊，最开始扎手的时候那张就是我给的，今天还是。”
　　郑植也觉得好笑，他这回比上回扎手还狼狈，说：“欠着吧，我赖账不还了。再说那面巾纸明明是你送的，也不是我借的。”
　　顾清晨默默腹诽，你知道面巾纸的价码是什么吗，你就不还了，我要说出来，你现在还不得跳起来就跑。
　　当年收了那张面巾纸得喜欢她，今天可就不一样了，时移世易，物价飞涨，今儿个收了这张面巾纸，以后可是得娶她呢。

　　晚上，顾清晨在群里说了自己的雄心壮志。那肯定是一片嘲讽，伴随着对她脸皮的赞扬，要不顾大脸为什么叫顾大脸呢。两张面巾纸就想骗回一个压寨夫君，她这就是土匪行径，是黄世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