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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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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纪朝衍向来性子寡淡,平日里连几分浅笑都难得一见,自是不会同顾若枫一般时常笑得毫无顾忌。顾若枫不过是将真性情统统藏在一张世俗的面具之后,这是纪朝衍用了几年才渐渐了然的真相。他们都身不由己,却要婉转入这人世江湖。
纪朝衍草草应付午膳后在山庄院中几株梨树之下枯坐了近一个时辰。
离家前他拾掇了大半箱书卷全被父亲收走,临行时还不忘呛他一句:”西山景致秀丽,你这一双未经尘灰荡涤眼睛可该好好寻觅寻觅山中似锦繁花。”
他敛眉,颇有几分无奈。
他活了十三个年头,终究还是没有琢磨透自己父亲的心思。
父亲不愿让他走纪家人的老路。
从年少时意气风发到两鬓微霜,见多了生离死别,看惯了刀光血影,肩上的责任太重,非常人所能承受。
他当然猜不透、看不透,前途未卜,他一眼望不见未来。
纪朝衍自小一人独处惯了,喜静不喜闹,日里常常读书消遣,或吹支玉笛聊以□□。此时困于山庄,倒也落得清净。
时值仲春,风里还夹着几分初春的寒意,他衣角被吹得飞扬。
纪朝衍起身,想着囿于此处消磨时光不如去西山闲逛,遂了他父亲老人家的寄望。
父亲表面虽绝情,但他心知山庄四周仍有人把守,故闲庭信步,推开山庄虚掩的大门。
鸟声啁啾,不同于纪府门前人声喧嚷。满目苍翠,一呼一吸间皆是草木清香。
眼前只一条路延伸向前,他不知西山地形,踏上此路,走走停停。
他寻寻觅觅,不觉间已离山庄有些距离。
步行许久,口干舌燥,他印象里隐约记得父亲提过西山有一眼泉,甘甜清列。他屏息,细心捕捉空气里每一丝微小的响动。西山少有人踏足,纵有人声也清晰可闻。忽而,万籁俱寂中,他听到不远处紧紧拉弓,弓弦紧绷,箭在弦上,将发未发。他找到声音的源头,隔了十来步远,有丛丛灌木和乔木阻隔,他看不清是何人。他抬腿,衣角蹭过草丛,发出微弱的簌簌声。那边的弓弦松了,依稀有声轻叹。
“把我刚要射的野兔都吓跑了,唉,今日果真运气不佳。”
“刚才移步的那位,要对我的兔子负责啊。”
纪朝衍心下疑惑——这声音一听便是位姑娘,如此闲情逸致至西山寻猎,就算是京城中哪位府上公子都罕见,不由起了兴趣。
他用手拨开眼前草丛,略有些艰难地迈步走向那声音所在之处。
林间一小片空地上立一匹白马,一位黑衣少女斜靠在马边,一侧肩上挂着猎弓,低头玩弄着手上一根杂草,十指纤细葱白,百无聊赖地把那杂草的柔茎缠来缠去,却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未发一语。
刹那间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少女戴着黑色面罩,只看得见她一双明澈的眼,似揉碎了此间阳光,不经意地洒进她的眼里。眼神简单又剔透,让他不禁想起曾见过鹿苑里肆意撒欢的幼鹿,带着一点点顽皮天真,又歪着脑袋故作成熟。
“不知是不是公子方才吓走了我将要到手的野兔?”
明知故问。纪朝衍觉得好笑,点点头。
“公子不在府中与琴棋书画为伴,到这荒山野岭来作甚?”
“此事说来话长。”
少女了然,知趣地不再多问。
她那双眸子像漾了一眼泉,眼角微挑,随波而动。
纪朝衍暗暗在心中描摹着少女面罩下的面容,自知是旁人无从能比的倾城之色,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