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印]星辰》九衢尘

6、闲聊

　　接下来就是等待御龙关战场的回信了。

　　洛伦的气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
　　念叨着“不说就不说”，成天臭着张脸在阿宝周围转来转去，一身低气压弄得阿宝苦不堪言。

　　但抛开这个，洛伦的治愈魔法造诣确实不负珀莱尔斯的期待，用阿宝的想法——比七百年后也只差在灵力质量和数量上了。

　　阿宝被带回来没到三天，身上的皮肉伤愈合了大半，剩下的只有洛伦不太敢乱动的精神海，和附着空间罡风之力的伤口了。
　　这和学艺精不精没关系，纯粹是自身的感悟层次压不过这种蕴含规则的时空力量。导致伤口每次愈合后，不到半个魔法时就会再度裂开。

　　“我尽力了。”洛伦耸了耸肩，很随性也很不负责，“反正治疗到这个程度也不会死了，干脆就这样带回去算了吧。”

　　珀莱尔斯坐在桌前，桌子上摊开了一本厚厚的笔记，和用魔法宝石瓶承装的魔法墨水。
　　他手中捏着细长的羽毛笔，尖头沾染着一点淡金色，时而沉思，时而落笔，在纸上书写出一行复杂而优美的魔法符文。

　　他书写速度很慢，每落下一笔，都伴随着或浓或淡的魔法波动。

　　直到落下最后一笔，那些逸散的魔法元素蜂拥回到纸上的符文中，流淌的淡金墨水逐渐凝固，也将所有元素封存在其中。

　　珀莱尔斯合上魔法笔记，抬手拉开一道漆黑裂缝，连同特制羽毛笔和魔法墨水一起放了进去。
　　他说：“御龙关战场那边的回信，应该就是这两天了。没有别的影响因素的话，霍尔德尔殿下和希蔓殿下会先和我们会和，再一起返回心城。”
　　“那挺好啊，那两条龙身边可跟着陛下的黑龙亲卫呢。”

　　“洛伦。”
　　“嗯？”
　　“当着两位殿下的面，控制一下你的称呼问题。”

　　珀莱尔斯知道，洛伦这并不是对魔龙族那两位有什么不满，更没有故意挑衅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习惯了而已。

　　就像月魔神放任他自己选择，要和父亲的哪一位继承者交好的时候，他完全凭着心意选择了自己而不是乌西亚，乃至其他的那些失败者。

　　“你最好看嘛。”
　　熟悉之后问起原因时，不出意外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魔龙族也同样，他和那位性情大气舒朗的希蔓殿下迅速玩到了一起。
　　但他是竞争中的胜者，希蔓……可不一定。

　　在洛伦为希蔓辩解时，珀莱尔斯冷漠地打断他：“希蔓殿下或许不会介意，但霍尔德尔殿下可不是什么好脾性。”
　　那位沉默少言的魔龙，看似平静的江水，谁又知道下面潜藏着多少涌动的暗流呢。

　　“……嘁。”
　　洛伦不满地嘀咕：“那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板着一张脸，我又没欠他钱……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怎么管的比我母亲还多。”

　　他顿了顿，又说：“就你事情最多，明明也不怎么看得上那些低阶魔神和实力差的继承者，嘴里倒是从来不怠慢任何一个。假模假样得很。”
　　“……”
　　如果不是认识的够久，这句话真的会被他当成挑衅。

　　“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些遗漏。”珀莱尔斯微笑，“非常感谢洛伦殿下，帮我点了出来。”
　　最后那个‘殿下’的音节咬得又慢又重，成功让某只月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闭嘴！不许这么叫！”
　　青年白皙的侧脸霎时红了一大片，气急败坏。

　　床脚的龙崽把自己蜷得更紧了些，试图消失在这个他不该出现的地方。

　　珀莱尔斯轻笑一声，从他旁边绕了过去。

　　他捞起龙崽，这几天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专门的高阶治疗师随时随地针对性进行治疗，除了某些暂时愈合不了的伤口，肉眼可见变圆了一圈。
　　于是他也这么说了：“你怎么好像……胖了不少？”

　　阿宝：！！！
　　一双蓝眼睛瞪得更圆了。

　　“什么啊，他那是能量过剩。”
　　洛伦耳朵上的红还没下去，他假装不经意地晃了晃头发，把耳朵更好的挡了起来。

　　他用词比珀莱尔斯更不客气：“逆天魔龙族那群龙的自尊心，不是重伤到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变拟兽态。那种时候魔都快死了，可不是瘦的不能看？一旦身体恢复，能量供给跟上来，当然就长肥了。”

　　“意思就是，他已经可以变回人形了？”珀莱尔斯精准地抓住了关键信息。
　　怀里的龙崽一僵。

　　不不不！死都不可能变回来！
　　兽形他都控制不住表情，变回人形，以他三叔的本事，几个魔法时就能掏干净他的老底。

　　不！变！

　　奈何他亲爱的二叔根本感受不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很干脆点了头：“可以啊。”
　　阿宝心跳骤停。

　　这么明显的变化，就贴着他的掌心，珀莱尔斯当然不会发现不了。

　　他翘了翘嘴角，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和洛伦说起了之前的事情：“两位魔龙族的殿下身边有黑龙亲卫，难道月魔神大人就没有为你安排保护者吗？”
　　以这家伙的性格，月魔神敢把他一个魔放出来的可能性近乎没有。

　　洛伦摊手：“有是有，但我也不会介意多几层保护啊。”
　　“到时候两位九阶魔龙开路，达尔西和我、希蔓、霍尔德尔走在最后，你和你的保护者两个法师走中间。只要进入海勒行省中部，我们就算是安全了。五个九阶，三个八阶，就这么一段路，除非驱魔关精锐尽处，或者倒霉遇上全员九阶的猎魔团，根本不可能出事。”

　　“说起来，你的那位保护者呢？也太能藏了吧，在驱魔关战场这么多天，达尔西说他连影子都没摸到一点。”
　　“没有。”
　　“什么没……没有？！”

　　洛伦惊呆了。
　　他不可置信：“星魔神大人没给你安排随身保护的魔？这可是凶险的边境战场，你只是个八阶！”

　　珀莱尔斯纠正他：“八阶巅峰。”
　　“……我知道我比你低两级，你不用总是强调这件事！”

　　“本来也只是个保险而已，我现在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再说了，乌西亚也没有，父亲并没有区别对待我们。”珀莱尔斯的口气很随意，听上去就像是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洛伦这一次完全没被说服：“你在驱魔关，他在镇南关，你怎么不把刺客圣殿和牧师圣殿放在一起比一比啊？！”
　　“噗。”

　　“你还笑？！”

　　珀莱尔斯肩膀微颤，笑意不重，但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顺手揉了两把龙崽幼嫩的鳞片：“你对我的定位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是法师没错，但在法师之前……我首先是个占星师啊。”

　　占星师，天克刺客。
　　当每一次偷袭都被提前发现，刺客失去了隐蔽的优势时，能发挥出的战力连更低一阶的战士都不如。

　　洛伦就这么被轻松地带跑了注意力。

　　拒绝揉捏，把自己蜷得更紧的阿宝：“……”
　　这时候的二叔，脑子是真的不太够用啊。

　　他有些微妙地看了微笑的星魔青年一眼。
　　倒确实没想到，年轻时的三叔日子也不太好过的样子。

　　毕竟星魔神独有的技能【大预言术】，决定了星魔族的传承模式才是真正的‘天赋至上’。

　　用星魔族的话来说，珀莱尔斯就是为了命运星海而诞生的。星魔族从第一代传承到今天，他是唯一一个在诞生的那一刻，命运星海的大门就主动为他洞开的存在。

　　据说那时候，心城大半的天穹都化作了无垠星海，连本族降临以来就笼罩在心城上的永夜迷雾都被星海遮蔽。
　　那浩大的声势甚至惊动了魔神皇六世。

　　以阿宝的想法，这种层次的天才肯定从小被寄予了厚重的期望，顶着耀眼的光环长大，理所应当在众魔的仰望下即魔神之位。
　　反正怎么想，都不该是他现在看到的这种……被欺负还还不了手的样子。

　　最令魔迷惑的——
　　星魔神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天赋卓绝的儿子？

　　他还在那绞尽脑汁想不明白，两魔已经把话题过渡到了另外的事情上。

　　洛伦摸着下巴思索：“还有七天就是驱魔关缴纳‘赎买’物资的时间了，这么大的量，他们不会动什么小心思吧？”
　　“怎么突然担心起这种事？是达尔西阁下发现什么了吗？”珀莱尔斯很是敏锐。

　　洛伦说：“呃……应该不算吧，我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昨天上午，有一支游离商队被刺客圣殿的人押送进了驱魔关，好像是因为偷渡了什么圣殿联盟明确禁止流通向我族的违禁品，整只商队都被扣押，货物也被收缴了……达尔西说，他在货物车队里嗅到了新鲜的蛇魔血的味道。”
　　“咦，你怎么这个表情？”

　　“……没什么。”

　　违禁品？
　　他那一天急着找魔龙族幼崽，根本没注意过每个马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而且商队惯例，比较珍贵的东西一般都收在商队首领的空间戒指里。

　　“你等一下，我去找个魔。”
　　他把龙崽往洛伦怀里一塞，转身出了营帐，去找了菲洛米娜。

　　“违禁品？你在开什么玩笑。”
　　菲洛米娜‘玩’的正在兴头上，匆匆套上外衣就走了出来，整个魔都充斥着一股糜烂的气息。

　　她歪倒在柔软的靠椅上，懒洋洋道：“一个游离商队拉扯起来，还要每年都能带来大量的利益，那难度和代价可大了去了。圣殿联盟列出来的那些违禁品如果能弄到本族，陛下确实会高看他们一眼，但那支商队也就彻底废了。你自己衡量下这里面的利益，树魔神他们可没那么高尚。”

　　珀莱尔斯陷入思考。

　　没有违禁品……那驱魔关突然追回商队并全员关押的目的在哪？
　　即使是魔神在背后提供支援的游离商队，也只是行走在灰色地域，贩卖一些粮食和相对珍贵的物产，远远没到能引起圣殿警戒的地步。

　　“喂，我说你问完没有，没事我可就回去了。里面的小美人还在等着我呢。”
　　菲洛米娜仰躺在软椅上，直勾勾盯着他看，笑眯眯地说：“当然，如果珀尔你愿意留下来，你想问些什么、想问多久……我都可以奉陪哦。”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珀莱尔斯礼貌但坚定的拒绝，绝不给她说下一句话的机会，银光一闪，直接动用空间魔法离开了这座营帐。

　　回到洛伦的营帐里，月魔正捏着一块闪着银光的魔法矿石，见到他回来，伸手递给他：“御龙关战场那两条……两位殿下的回信。”
　　这是极其稀少的空间系魔法宝石，能用这个来传信，也证明了魔龙族确实如传言中那样重视幼崽了。

　　珀莱尔斯接过，精神力一扫。
　　“他们还真是着急。”

　　“确实够急的，回完信就走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洛伦问。
　　“越快越好。”

　　珀莱尔斯说：“商队的事我问过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有，那也是北部几个行省的事。又是在这种时候，我们最好不要插手多管闲事。”
　　“三位魔神那边我来处理，你去通知达尔西阁下，我们立刻就走，在海勒行省和莫提斯行省的交界与两位殿下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