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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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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相的宅子门脸巍峨,日光下斗大烫金的钱府二字熠熠生辉,两扇朱漆大门足有三人臂长,门口两只石狮子也威武霸气,一看便是非凡的人家。
只不过此时的钱府到处挽着白花,挂着白灯笼,来来往往的人也是通身素衣,不苟言笑,处处肃穆又悲凉。
面色苍白的钱夫人,领着披麻戴孝的一双儿女,将大理寺一行人迎进门。
“颜大人,案子可有进展?”钱夫人一边带路,一边幽幽叹气。
颜寒沉默片刻,只道:“钱夫人,请节哀。”
钱夫人苦涩一笑,艰难道:“要不是为了孩子,我便追随老钱而去了。”
刘渝安慰道:“钱夫人同钱老爷伉俪情深,让人钦佩,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夫人珍重。”
钱夫人摇摇头,默默不语的行路。
谢载月望着钱夫人身侧两人,忽道:“岳大姐,不知小姐公子如何称呼?”
钱夫人转过身,指指儿子,介绍道:“钱露,今年十七。”又拉过女儿:“钱胭,今年十三。”
钱胭躲在母亲身后,不出声,钱露倒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
谢载月道:“岳大姐,让钱公子带着我们即可,您去休息休息吧。”
钱相是钱夫人深爱的丈夫,也是钱家如今的顶梁柱,可以看得出,他这一死,钱夫人不过是勉强支撑,精神和身体都在崩溃边缘。
钱夫人泫然欲泣,客气一番,见谢载月坚持,便也不再推拒,转而吩咐道:“露儿,你陪着大人们,胭儿扶我下去坐坐。颜大人,还望恕我招待不周。”
颜寒道:“无妨,夫人好生休息。”
钱夫人点点头,步伐虚弱的离开了大部队,向卧房走去。
钱露面露担忧的目送母亲远去,接着比了个请的手势,道:“父亲的书房就在前面,颜大人、谢大人、刘大人请。”
“钱公子,我只比你大一岁,就别叫我大人了,叫我一声哥哥吧。”谢载月与钱露年纪相仿,干脆称兄道弟,攀起关系来。
钱露微微一笑,道:“谢兄。”
谢载月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要让他放下心防,才能更好的了解情况。
转过一个小弯,钱相的书房便出现在眼前。
书房很大,也算雅致,只见书房内竟有三面墙都放着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放着各色书籍。
谢载月环顾四周,感慨道:“钱相倒是个饱读之士。”
钱露点点头,“家父秀才出身,后来虽然从商心中还是不忘读书人那一套,没事便读书写字画画。”
谢载月捡起一幅画,徐徐展开,只见上面绘着高山流水,却不似汴城风物,左边还提着一句:“盛景难在,人各纷飞”。
钱露看了一眼画,介绍道:“父亲出生岭南,为了考取功名才来汴城,谁知道没能入朝为官,圆了平步青云的梦,反而在商海沉浮近二十年。想必他也是偶有感慨,才画了这幅画,写了这句诗。”
谢载月点点头,又仔细去看这画,只见这高山半山还有一座小小的八角凉亭,里面坐着数人,有男有女,好不热闹。他们有的举着酒杯畅饮,有的奋笔疾书,看样子正在吟诗赏景。
谢载月问道:“看着这亭内数人,都是你父亲从前的好友?”
钱露摇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只听母亲提起过秦记老板和父亲有故。”
又是秦言。
“颜大人、谢大人,你们看,钱相的美人图画的还真不错。”老刘正在窗边看另一幅画。
谢载月好奇的走过去,垂首一看,只见画上是一位妙龄女子,一身霁色衣衫,目光沉静,笑容温婉,双手叠于小腹,斜倚榻上,露出半截手腕,隐约戴着碧绿色玉镯。
“这是?”谢载月问道。
钱露瞥了一眼,解释道:“父亲一时兴起之作,世上并无此人。”
谢载月看着画中的姑娘,忽然神色一动,目光盯在那枚玉镯之上。
接着,他又不动声色看了几幅画卷,其中有的单纯绘景,有的也描摹高朋满座的宴会、好友结伴而行的出游。
谢载月道:“钱相画工倒是不错,不知道贤弟可否送愚兄几幅?”
钱露大方的摆摆手,道:“我父亲这些画,只有他自己喜欢,我与母亲妹妹从来看都不看,谢兄喜欢什么尽管挑。”
谢载月挑了几幅有人物的画作,又将方才老刘找到的那张美人图也卷卷系好,准备一并带走。
颜寒忽然道:“钱记以后便要交到你手上了,钱公子还请振作。”
谢载月一挑眉毛,心道颜大人何时学会关心人了?这么亲切,八成是为了套话。
果然,钱露苦笑一声,低声道:“以后的钱记……命运还真的不好说。”
颜寒颇有兴致问道:“哦?此话怎讲?”
钱露道:“钱记的配方原本是岳记留下的,但在岳记改弦更张以后,配方也被父亲大刀阔斧的改良了一遍。不过,也是因为父亲的改良,才让钱记生意蒸蒸日上,远超从前的岳记。”
“可是……”钱露无奈的耸耸肩,“父亲他十分看重配方,连母亲和我们都不知道这配方里有什么,放在哪。现在父亲骤然去了,以后钱记很可能要断供了……或者只能按照从前岳记配方制作。”
颜寒讶然道:“你已经十七,钱相竟然还没有告诉你配方?”
钱露一摊手,无可奈何道:“父亲将配方看的比命还重,他曾说等他哪天下不了地了才会将秘方告诉我。对了,前不久有个帮工企图偷父亲的配方,还被他打了一顿赶出家门。”
这倒是个新线索,谢载月双眼一亮,忙道:“可否具体说说。”
钱露想了想,回忆道:“父亲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那个帮工年纪不大,最多二十,是主动来找活做的,父亲看他资质不错,便安排他在工坊做工,还经常带他回家吃饭,看样子是想好好栽培一番。没想到后来他居然要偷配方出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顿顿,又道:“对了,父亲好像提起,那人也是受人指使。”
谢载月低头沉思,一个视配方如命的商人,一旦发现有人将主意打到自驾配方身上,会不会就此起了杀机?
颜寒继续问道:“这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钱露皱眉道:“好像叫吴念,在钱记做工时,他是住在工坊的宿舍,现在住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从钱府出来,几人匆匆回了大理寺。
谢载月顾不上吃晚饭,赶紧将钱相的画作一一摊开,来来回回端详比较一阵,沉声道:“颜大人,老刘,你们看这几幅画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老刘摸着下巴,来回踱步,学着谢载月的模样思考一番,道:“相同之处,大概是画的都一般?”
谢载月摇摇头,又看向颜寒。
颜寒站起身,略略一扫,肃然道:“这些画里都有一个相同的女子。”
“啥?这话听着怪瘆人的。”老刘悚然道,接着见鬼似的低下头又看一遍。
谢载月先指着那副高山流水图,在一个女子身上点了点,同样地,又在接下来几幅图上一番比划,接着正色道:“这些人全是一个人。”
“我咋没看出来?”老刘郁闷道。
谢载月摊开那副美人图,道:“老刘你看,这画上的女子左手戴着一个碧玉镯子,而方才我指的那些女子,左手也都戴着同样的玉镯!”
刘渝难以置信,贴在这几幅画上又是一阵研究,终于承认道:“谢大人,你眼力真好。”
谢载月没有理会他的恭维,继续道:“一个女子,在钱相画作里频繁出现,只能说明这人对钱相有着特殊的意义,你们猜猜她……会是谁?”
老刘低头想想,道:“钱相是个倒插门,难道还敢找别的女人?”
颜寒否定道:“景物都是岭南,说明这个女子应该是钱相来汴城前爱慕的对象。”
谢载月点点头,缓缓道:“我有一个猜测,秦言应该是此事的知情者,没准钱相一开始想害的就是秦言。”
颜寒道:“有些道理,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第一,钱相为何二十年后才想起来要封秦言的口?第二,不过是婚前的爱恋而已,为什么钱相非要杀了知情人不可?第三,既然钱相想杀秦言,为什么毒下在赵新南的香露里?”
老刘赞道:“咱们颜大人考虑问题十分周全,下官敬仰万分啊!”
谢载月:“……”
颜寒沉思片刻,道:“秦言要再查,那个叫吴念的少年也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