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千岁》乔喜

11、端午宴

　　五月初五，端午节。
　　各宫嫔妃皆在清晨用煎好的蒲草水沐浴，佩豆娘簪，饮凉茶。
　　今天的端午宴皇帝也会出席，所以嫔妃们都打扮的极为好看。
　　宴席摆在皇后的长乐宫内。
　　往年嫔妃们都是掐着点到，今年则不同。
　　今年除了江贵妃，其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
　　良妃最近心情好，抽时间重新编排了一段《兰陵王入阵曲》。
　　于望淑、王贵人、林选侍负责在前跳舞，德妃弹琵琶，良妃奏琴，婉婕妤弹瑟，钟昭仪吹笙，柳贵嫔吹笛。
　　皇后娘娘瞧见她们这阵势，还调侃她们是歌舞团八人组。
　　钟昭仪和柳贵嫔从前对皇后不冷不热，但最近也和皇后亲近了许多。
　　果然，没有江贵妃和皇上后宫和谐的不得了，大家各司其职举办宴会，热热闹闹的多好。于望淑是这么想的。

　　江贵妃来的倒数第二晚。
　　她来了之后之前和谐的气氛一下就被破坏了。
　　于望淑撇了江贵妃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她离封容槿有点远，说不着话，刚和旁边钟昭仪客套几句缓和了之前的尴尬关系。
　　江贵妃一来钟昭仪就不敢和她说话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钟昭仪怕江贵妃，所以不敢再和于望淑这个江贵妃的眼中刺说话了。
　　于望淑虽然和钟昭仪拌过嘴，但她知道钟昭仪只是害怕江贵妃，所以不怪她。
　　她看和钟昭仪说不成话了，便继续和旁边婉婕妤说话了。

　　皇上是倒数第一晚，掐着最后一刻钟到的。
　　嫔妃们一同站起来给皇上行礼。
　　皇上瞧着有些冷淡，皇后给他倒茶也没个好气。
　　于望淑看皇上臭着脸，翻了个白眼，继续吃着桌前的小菜。
　　封容槿这次挨个问了每个后宫嫔妃她们的用膳习惯，最后根据每个人最喜爱吃的精心搭配了不同的午膳，至于嫔妃们不喜欢吃的是绝不会出现在她们桌上的。除了角黍和雄黄酒是统一的，其他的饭菜几乎每人都不一样。
　　为此好多嫔妃都提前送了谢礼来，封容槿都笑着收下了。
　　皇上抬眸，最先看到的是坐在他斜前方的江贵妃。
　　江贵妃今日穿的是靛青色的衫裙，头戴一支金镶玉蜻蜓簪，一对金海棠步摇，发髻右侧还插着一支凤尾流苏簪，这次流苏稳稳落在耳垂旁，没有超过一分一毫。
　　江贵妃抬头稳稳对上皇上的视线。
　　江贵妃生的是极美的，可皇上心里已经厌弃她，自然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皇上实现往远延伸，正好落在于望淑身上。
　　于望淑正在艰难的拿筷子夹碟子里的一颗豆子，她拿筷子的方法从小就是错的，一直改不过来，她此时已经夹掉同一颗豆子好几次了，却还在倔强地尝试一遍又一遍，偏还不让身后的知书映诗帮忙。
　　皇上看着她，心里想笑，不过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碗鲜笋汤给令婕妤送去，朕记得令婕妤喜欢喝汤。这碟荷包里脊给德妃送去。”
　　众人皆是一惊，令婕妤受宠，皇上赏碗汤不足为奇，可赏给德妃又是怎么回事。德妃进宫后愣是没受过一天宠，难不成要麻雀变凤凰了？
　　不过除了江贵妃，其他嫔妃倒也不怎么嫉妒，顶多只有羡慕和惊讶的份儿了。
　　毕竟德妃娘娘进宫都好几年了，而且长得国色天香，性格宽厚仁爱，这样的人得了圣宠也不会打压她们。
　　于望淑和封容槿双双起身谢恩。
　　封容槿此时也有些受宠若惊，她怀疑皇上是不是脑子坏了，可看上去也挺正常的啊。

　　贤妃点的是两出比较喜庆的戏曲。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嫔妃们也坐累了，于是开始嫔妃们为皇上表演了。
　　敏贵人首当其冲舞了一曲《云韶乐》。
　　敏贵人身段娇小，跳起来翩翩起舞，像蝴蝶一般，倒真有几分曼妙仙姿。
　　皇上看着敏贵人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小臂，眯了眯眼睛。
　　下首的王贵人看敏贵人跳得这样好有些紧张，抬头问于望淑：“姐姐，咱们跳的没有她好怎么办？”
　　于望淑安慰她：“你和林妹妹跳舞也是好看极了。不用过于担心，咱们尽力而行。”
　　王贵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舞毕，皇帝也给敏贵人赏赐了些许吃食，敏贵人笑着应下了。
　　江贵妃冲着敏贵人翻了个白眼。
　　敏贵人也全当没看见。
　　封容槿看着这两个人暗自的针锋相对，无话可说。一个失宠贵妃，一个势微贵人，就让她们慢慢斗吧，省的成天给别人找不快。

　　接下来良妃和封容槿合奏了一曲《潇湘水云》。
　　这两个人从来不参与后宫争斗，良妃清冷沉稳，除了弹琴和照顾四公主其他什么也不喜欢做。德妃温柔细心，最好说话，和皇后关系也好。
　　这两个人奏曲就不算是邀宠了，只是普通的展示才艺罢了，所以旁人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一曲完，恭维话不断，皇上给良妃也赏了菜。
　　于望淑无语，皇上这是要她们平分秋色，谁也不羡慕谁啊。

　　接下来就是良妃为她们编排的舞曲《兰陵王入阵曲》了。
　　于望淑在最前，王贵人、林选侍在她身后侧方位置。
　　她们三个人已经练过许多遍，配合的十分默契。
　　于望淑的舞是三人中最好的，铿锵有力而不笨重，身体轻盈似燕，动作游刃有余，与曲调结合的天衣无缝。
　　这首曲子高昂并充满激情，皇后、贤妃也连连赞叹。
　　皇帝心下对于望淑更加喜欢了，脸上的笑容显露了几分。
　　皇后转头对皇上说道：“皇上选的妹妹真是个个都是好，尤其是令婕妤，她...”
　　话还没说完便被台下的惊呼声打断了。
　　皇上快速的从椅子上起身。
　　于望淑此时倚在封容槿的椅子边，脸色苍白，手紧紧攥着舞衣，身下流出了一抹深红。
　　封容槿心里紧张得很，说话也哆哆嗦嗦的，“萸儿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嫔妃都围了过来，却也不敢离得太近。
　　于望淑此时觉得肚子里疼得很，眉头紧锁，牙关紧紧咬着。
　　皇帝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当即叫洪禄去请了太医。
　　他不敢擅自抱于望淑起身，还没来得及蹲下问上几句话，于望淑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皇后心里也不好受，封容槿是她看好的嫔妃，连带着于望淑也有些喜爱。
　　于望淑机灵可爱，也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她这个皇后。
　　这样的人在宫里是不多见的。
　　贤妃心里也有些慌乱，她分明看见了于望淑身下的一滩血迹。
　　女子身下流血，无非是来月事和小产。
　　来月事自然是不至于直接晕倒的，那便是小产了。
　　贤妃对于望淑也是有些喜欢的，若真是小产，那可是太可惜了。

　　这后宫中不少女子失去过孩子。
　　皇后的大皇子早夭了，媛贵妃也小产过一次。尚嫔、钟昭仪也小产过。
　　皇帝心里也能隐隐约约猜到几分。
　　从前皇帝的女人小产了，皇帝有时也是带着几分遗憾的，但渐渐的这些都会被遗忘。
　　可皇帝看着于望淑，发自内心的感到怜惜和失落。
　　若是这样有趣的女人剩下了皇子，他一定会很看重这个皇子的。

　　此时心里最不好受的是封容槿。
　　她从前看话本子里的女人有不少都是像于望淑这样身下流血，然后便死了。
　　她真的很害怕于望淑也会离开她。
　　于望淑与她而言是最好的，最亲近的，最心意相通的。
　　她不能接受未来的生活没有于望淑。
　　封容槿早已泪流满面，她明明是会些医术的，可为何今日没有给她诊一诊脉脉，为何不多提醒她几句，为何不再护着她一些。
　　她就这么哭着，眼泪滴落在于望淑的脸上，弄花了于望淑的胭脂。
　　泪混合了胭脂的红，变成一些粉红色的泪，滑到了于望淑的耳垂上，发丝里。

　　其他女人站在旁边，没有一个人敢坐下或者多言语两句。
　　长乐宫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除了封容槿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