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无鹤子

37、青菁失礼了

　　青菁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堆他们两人在一起很合适的证据，而且既然人家是父母之命……父母之命？白樱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他那会儿才那样的？那他为何……
　　原来都是骗人的……
　　青药见哥哥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现在更加苍白了，只见他扶住桌子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自己别提有多后悔刚才怎么没黏住这破嘴巴子？怎么就这么装不住话呢？如果不是自己冲动，以哥哥这种宅得出奇的性子，怕是等姓白的娃都打酱油了，他也不会知道吧？可是说都说了，泼出去的水还怎么收？
　　青药小心翼翼的走到哥哥身边，然后轻声的安慰道:“哥，没事的……”
　　青菁抬手制止住了，抬头冲他勉强苦笑的扯了扯嘴角，道:“没事，我没事，你回去吧，我知道了。”见他还是不动，便难得幽默的说道:“干嘛呀？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去参加他的喜宴吗？也不是不……？”
　　青药见他笑得比哭还心酸，知道他心里此刻到底是有多难受，不过自己好像在这里也是多余的，说不定，嘴一茬又说错话了。
　　青药犹豫半天后，最终还是先回去了。待他一走，青菁即刻就下山。
　　无论是真是假，他都要亲自去问问白樱，他不相信，不相信就这样，不清不白的，他就不要自己了。无论是什么原因、结果，总之也要去问个清楚……
　　青岸慢了一步，没有拦住青药，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现在做什么都只能于事无补了，只有先跟在他身后，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好保护他。
　　那天在竹节香附大门前见着伤心欲绝、失魂落魄的阿离时，就知道这一天还是到了。
　　青岸合上眼帘，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因果已定、天命难为，阿樱和阿离岂能逆天改之？可是自己当时还是赌了一把，可这赌注自己好像太输不起了……
　　青菁一离开竹节香附，在去桕柚镇的路上就碰上了白樱。
　　窄巷相逢，青菁一时竟喜得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怒火滔天，可是白樱见了他却是张惶无措的四处寻看，见没有地方可躲后，居然假装没看见他似的就要回头。
　　白樱见他视而不见，蓦然就回头，当即怒喊道:“白笑尘，你站住！”
　　白樱知道躲不了，便站住，还没等青菁再说什么，随即他却回过头客气的笑道:“哥哥，好久不见。”
　　真的是白樱，还以为自己只是思念成疾，看错人了。青菁平复一下心绪后才道:“你也知道好久不见？我有去找过你很多次，请问你有来找过我吗？”
　　有，有很多次，数不清，可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没有！”面目表情、直截了当。
　　“……”
　　青菁顿时想要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骂他，可才发现自己好像不会，委屈、难受的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不住打转起来。
　　知道他肯定没有，可是他居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话都不愿意说，脸上也没有一丝愧疚之色。
　　十六七的少年，如雨后春苗，三天不见便是一个新模样了。
　　白樱又长高许多，也长开了许多，奶膘都没那么明显了，整个人成熟了不少，只是他这变化好像是被迫的，他瘦了太多，现在比自己还一副病相，一双眼睛比平时还要大上许多，只是空洞苍白，没有丝毫灵动气息，那星河还在，只是好像已经变成一湾发臭的死水，整个人如同刚大病了一场，是被人从阎王手中生生给拽回来的。
　　青菁慢慢走向他，微微抬起头来，一是为了看清他，二是为了防止自己马上要掉出来的眼泪。
　　见他这副模样，别说生气，心都快碎了，抬手就想要去抱抱他。
　　你到底怎么了？不是喜……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青菁轻声道:“你现在不是来见我了吗？”
　　只要你说一个“是”字，那面前的一百步，你只需走一步，剩下的六十六步由我来奔向你……
　　“我要结婚了，新娘是玄析，我……我来通知……”他有些呼吸不畅，实在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自他讲第一句话，哥哥就在强忍眼泪，可自己在见着哥哥的那一刻，却在强忍心痛——不是‘破心之毒’的那种痛，就是那种心很疼的那种心痛。。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你……你没骗我？……为什么？”青菁停下想要奔向他的脚步，不愿相信的摇着头。
　　“真的，没有骗你，我和她是早有婚约的。”白樱很淡然的向他走过来，解释的语气像只是给一个被自己蒙骗的朋友般，好像在说“呀，没事啦，大不了你下次也骗我呗，原封不动还我呗？”。
　　“……在清风客栈时，你……是不是就知道了？然后你才那样的？……那你……那些天长地久的山盟海誓都不做数了吗？……你说过……”
　　你说过的誓言那么多，连质问都不知道该拣那一句来说。
　　“……不是，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不做数……誓言如美食，自是珍馐美馔，可一二十分钟后，也只留残羹剩饭、杯盘狼藉了，谁还记得它原来的模样？如果认真，你就输了。”
　　白樱没想到，青菁以为自己突然这般变化，是因为在清风客栈中知道了和玄析有婚约的事，不过也是，至少也是在那儿知道他们才有缘无分的，原因一不一样，至少结果是一样的。
　　听他说完，青菁整个世界观瞬间就被颠覆了。
　　这话是他说的吗？自己没听错吗？
　　自己现在是不是才是插足别人爱情的第三者？
　　这是我愿意背叛全世界也回毫不犹豫也要相信的那个少年吗？
　　青菁突然好想狠狠刺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肉长的，可是看着他这憔悴不堪的模样，最后却是连扇耳光、怒骂都下不去手，就是满脸惊疑的摇着头。
　　青菁最后再倔强的问道:“你是在骗我对吧？你说过你会对我负责的……不做数了？”
　　“不做数了！”
　　“你对我说的那么多甘言蜜语，天长地久也不做数了吗？”
　　“不做数了！”
　　“你……你说一出来就和我结婚的，也不做数了？”
　　“……我想你不会愿意委屈自己去给我做个妾侍吧？我倒是不嫌弃，可哥哥是清风皓月般的人啊，你不会为爱能这么折辱吧？”白樱挑眉，故作嘲讽道。
　　“为什么？这短短的……这么突然……就都变了呢？真的是你吗？……白樱？”青菁见他还无所谓的来嘲笑自己，最终还是抑制不住流下了眼泪，左颊先冰凉，他低下头，那颗眼泪就这样“爬塔”落到石地上，声音清脆。
　　“……为什么，你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又不能对我负责，当初怎么还要去招惹我？你有了避身之所，抽身得毅然决然，可我怎么办？我都当真了，我……”
　　“你好傻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怎么还当真了呢？……我还小呀，不懂事呀。男人嘛，有了婚约不当误风流啊，我去招惹你，说白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就是馋你身子，还有啊，就是好奇，想去尝尝鲜呀，你觉得我真的会找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吗？不能的。”白樱故意、夸张的大声嘲笑青菁。
　　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表现得棒极了，能说出这么诛心的话，证明了什么？证明自己真的不爱哥哥，不爱！
　　青菁抬头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今天他说的每句话，都能震惊自己的三观。他真不相信他能这样说，不相信这些话居然会从那个以前连喝水都怕自己被噎着的人口里出来的。
　　脸上的泪珠显得他更加苍白，他嗓子发疼，全身发抖，只觉寒风都吹进骨子里去了……
　　白樱看着本就衣人都单薄的哥哥，此刻更显得弱小、无助。
　　白樱忍不住想要去割自己的手腕，可现在不可以……
　　“很好！”白樱心道，哥哥现在这副模样都是拜自己所赐，自己真是太伟大了。
　　大家都知道哥哥特别温柔，连发脾气都要人教，可白樱不信，每当有人这样说时，他都会委屈却又有些嘚瑟的对别人说“他不发脾气，是对别人，装的！有时候还“家暴”我呢！”，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哥哥脾气是真的有多好，看到自己这样的禽兽，听到这样刺心剜肉的话，可他却是连一句骂人的话都没对自己说。
　　最终，自己也变成别人了。
　　白樱实在不敢在看青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封了灵脉，可自己却还是能感受得到心在滴血，整个人好像又在受鞭刑了，那些伤口，尤其是手腕上的，无论是新伤还是旧伤，好像都裂开了，有人在往上面疯狂灌盐……
　　白樱实在有些受不住了，他浑身都在抽搐。他好想去一把抱住哥哥，就这样好好的、紧紧的抱着，永远不要撒手。
　　可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白樱微提口气，故作轻松的笑道:“你不必介怀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如果你……那就不用来参加我的婚礼了……凡为过往，皆为序章，所有的一切就让它翻篇吧，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
　　白樱说完就转身离开，可还没走一步，却被一双细长、苍白略带冻青的手给拦腰环住了。
　　他不禁一顿。他没有立刻拨开青菁，就这样被他环腰抱了好久好久。
　　青菁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尽管他这背上的骨头硌得自己脸颊生疼，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开，他怕一撒手，他那个甜甜、爱笑的男孩就没了。
　　“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去面对，一起去克服好不好？只要你不要不要我，什么苦、什么难我都不在乎，都能去克服的。”青菁带着央求的语气轻声问道。
　　白樱没有回答他，就这样静静的。
　　他知道哥哥全身都在不住的细微颤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得到他浑身的冰冷，自己的背脊已经被烫湿了一片。
　　最终白樱还是把手覆在青菁的双手上，不容察觉的轻揉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拨开他的双手，道:“你多想了，从来就没有什么原因，非要有，就是我对你倦了，对那段年少轻狂的无知累了……不爱就是不爱了，我不想为它找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就要离开，却又被青菁一下拉住他衣袖。
　　白樱能够用来装的勇气已经没有了，他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反手抱住他哭个死去活来。
　　白樱狠狠的一把甩开青菁，他当即就不住重重往后仰到在了地。
　　白樱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脚步不容察觉的轻微的一顿，却是像逃命一般想赶紧离开这儿。
　　可他又被青菁猛的抱住了腿。
　　青菁无赖似的紧紧抱住他的右腿，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哀求道:“白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怪我！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我小肚鸡肠，是我不相信你……都是我的错……怪我恃宠而骄，怪我争风吃醋……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改！我会改的……你能不能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好吗？……你不要走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了……”青菁撕心裂肺的大声喊着，卑微中痛彻心扉。
　　白樱每往前一步他就在地上挪一步，紧紧的抱着白樱就是不撒手，一直在低三下四的乞求着，给他保证自己将会如何如何，破音得令人心颤、心疼。
　　青菁这般突然的失态让白樱也崩溃了，直到掐破了自己的手腕，他才勉强控制自己也要失控的情绪。
　　青菁是什么人呀？木行主的长公子，青家捧着在手心的宝贝，世人眼中的皎皎君子、皓月清风。两袖无尘，不染半点尘间雪，可如今却因为自己，那么在意礼仪，注重形象的人，却是这般失态得近乎像个疯子、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白樱身上的伤口真的全裂开了，嘴角已经流血了，眼睛却是干巴巴的挤不出一滴眼泪。
　　他浑身疼的不住的抽搐，简直立刻要窒息而亡，可他最后却是头也不回的，不耐烦道:“我也求求你放过我吧……不爱就是不爱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强逼我了？我真的……很烦……很烦……你！”这话刺得自己喉咙一阵生疼，比被鱼刺掐住了还疼上几十倍。
　　这么狠应该是刺到哥哥了吧？只见他手不住一抖，颤了颤最终却是慢慢放开自己的腿，那个被拖了好远也撒不开的手，最终还是不敢再坚持了，只是有些无助，还有尴尬的悬在半空。
　　就这样，白樱头也不回，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连背影都那么果断坚决，毫不留恋。
　　白樱现在浑身上下早就被血浸湿了，虽是黑衣看不出来，可是轻摸一手，便会是鲜红一片。
　　他好累，好像找个地方去躺下，不过现在他身后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不能随便就躺啊，因为连个收尸的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