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会记得》叶清弄

5、只是想醉一场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许是酒太醉人，许是情太伤人，我只记得，和你结束通话后，我开始不断地喝酒，一边喝酒一边流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泣，但是心底一大片一大片的难过涌来，毫无预兆。第二天清醒的时候，我望着镜子里那个双眼红肿的自己，很陌生。

　　慧慧陪我去了瓷房子。这是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这座历经百年的法式老洋楼，如今极尽奢华，各个历史时代的瓷片，似乎都涵盖在这里了，这是我曾和你说过的建筑，这是我心心念念想要和你一起观看的地方。

　　我拍了张照片，放到了朋友圈，无数的点赞和评论，唯独没有你的。轻轻抚摸着那些多彩的瓷器碎片，心里多了一份敬畏感和沧桑感。

　　我是个情绪多变的人，亲近的朋友都知道不能在我情绪差的时候接触我，唯独你，能够在我情绪低迷的时候靠近我，开导我，我以为那是你对我独有的温柔，后来才明白那只是你的习惯。

　　阳光渐渐倾洒下来，那一幢建筑突然在眼前变得迷离，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那个时候，我们坐在星空下，畅谈着过去和未来。

　　我向你袒露了我的不安，我的情绪化，我的家庭，毫无保留，你轻轻皱着眉头，静静地聆听着，夏日的夜晚，闷热而吵闹，月光洋洋洒洒地倾泻在你的身上，你的眉目温柔而慈悲。后来独自旅行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一晚，你就已经走进了我的心底。可惜，那时候的我，太年轻，只想着倾诉自己的内心，却没有意识到，关于你，你的一切，你竟没有多谈。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或许了解的也只是表面的你。

　　你说过，你想走遍这个世界，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美好，我以为我可以陪着你去看这个世界，年少天真的愿望，却成为了我的梦想，什么叫梦想？可望而不可及，你是我的梦想，也只能是梦想。

　　我很喜欢梁静茹的《她》。她在里面唱到：“她迷上旅行，用风景盖住痛。”那些歌词，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我的内心。我是因为你，才开始决定旅行，有朋友说，羡慕我说走就走的旅行，是种自由，而我却觉得是种残忍。因为我心里没有安全感，所以才能如此洒脱，这么多年的说走就走，其实只是证明了我有多寂寞。

　　离开天津的那天晚上，我在飞机上，遇见了让我终身难忘的画面。因为太过美好，而显得虚幻，不真实。

　　我该怎么描述呢？似乎言语和文字都无法清晰地表达出来。望向窗外的一瞬间，一片莹白。

　　飞机行驶在三万英尺的夜空上，机舱外，茫茫的云海，皎洁的月光，一片耀眼的空中世界，机舱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耳朵里是引擎的轰鸣声，有种想要去拥抱云海的冲动。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里有过些许遗憾，要是你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后来我坐过无数次的深夜航班，却再也没有遇见这样的景象，窗外永远是一片黑茫，也许这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吧！

　　从天津回来后，我开始频繁地进出医院。长久的失眠，加上皮肤严重的过敏，让我状态非常糟糕。三天一次的问诊，也让我焦躁不安。每次到医院，都会格外的不安和烦躁。

　　熟悉的医生说：“你要保持情绪不要起伏太大，不要大悲大喜，饮食要以清淡为主。”我笑，如果真的依赖药物就能治好的话，我宁愿一辈子服药。

　　在药房等待的时候，看着一个个病人的名字跳跃在大屏幕上，而后消失不见，觉得就像是一个个在等着被吞噬的小羊羔，很无助，也很绝望。

　　我好像身体出现了故障，从里到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和谁说。每天晚上看着自己一点点在腐烂，白天的时候笑脸对人，深夜里陷入深深的忧郁，很糟糕。

　　带着一堆药回来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青岛的明信片，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在给你寄了一张空白明信片后，我给自己也寄了一封，但是这封是有内容的。它写着：“请你更勇敢一些，更坚强一些”，这是我对自己的期许，可是我觉得我做不到。

　　家里人经常让我回家，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回到那个让我觉得压抑的家，我情愿一个人窝在宿舍里，持续着失眠和噩梦，也不想去面对那个吵闹的家。这时候的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阴暗面，也没有学会和自己独处，依旧是那个敏感又自卑的小女生。

　　我给朋友打了电话，整整一个小时，我都在哭，我很崩溃。那些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那种让我心慌的感觉，压垮了我，我哭道：“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好像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讨厌我的一切。”

　　电话那头，静悄悄。后来朋友和我说，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我的脆弱，她一直觉得我很坚强，那天晚上第一次让她觉得我也是需要人疼的。我一直是个没人疼爱的小孩，从小就是。

　　家里人吵架，我会觉得是我的问题，长辈闹矛盾，我也觉得是我的问题，朋友背叛，我也觉得是我的错，我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也有过离开世界的想法，一直都有。

　　但是啊，一想到你，就觉得世界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哭，就是觉得很委屈，不管是人还是事。我那么努力地去维护的东西，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关于瓷房子，那个我们都想去的地方，后来我在网上看到，它陷入了一场拍卖风波，我找了很多关于它的消息，似乎都是不了了之。

　　我异常失落，看着新闻的照片，仿佛回到那时候，一个人站在它面前的渺小感，那种无助和遗憾，狠狠地抓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