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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第390章 赶尸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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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的山峰峥嵘,峭壁陡崖如兽如塔,如剑如笋。夕阳西下,金红色的云雾悠悠飘荡,绵绵不绝,围着山峦盘绕不歇,时隐时现,颇有几分神秘色彩。
二人降下云头,漫步在峻岭之中,纵然已是严冬,但这里并不见萧条,反而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张万霖不住的感慨“如此良辰美景如果有位知冷知热的美人,比如阿拉的白羽,陪着在身边就好啦!”
这话也说到王天风的心坎里去了。
还阿拉的白羽?明明是我的白羽,我和白羽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想看瀑布就直接飞去禅达,哪儿那么多废话!”被他吐槽的王天风一头黑线,有一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觉。
你管我?!张万霖把眼睛一瞪,正要回怼,突然听到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动静。
二人互看一眼,不急于用神识探知,而是细细体察了一番,没有丝毫的法力波动。不是修真人士,也不是山精野怪,难道是猎人?那也总比身边这个碍眼的家伙有趣吧,他们不约而同的收敛周身气息,彻底封印了法力。
纵然没有法力的加持,但他俩的耳力依然远在常人之上,老远就听到一阵铃铛声。
在人迹罕见的荒山野岭之中,蜿蜒曲折的幽暗山道上,陡然传来刺耳的铃声还真是够渗人的。
铃铛声?还伴有奇特的脚步声?难道是……?
原来如此!
王天风和张万霖非但不怕,二人嘴角还都扬起一丝期待的笑意。这个行当,一直只听过传闻,想不到今天居然有缘见到。
有好戏瞧了!
二人抱着胳膊,就这么站在山路边,静静等着。
张万霖搓着手,满头满脸的期盼“还别说,突然遇上这群玩意儿,我还真有点小紧张呢!”
“应该我说这话吧?你又不是人,紧张什么?再说了,你手下的鬼都成千上万了吧?还怕这个?”王天风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张万霖双眼一翻傲娇地道“扯淡!它们是鬼吗?我可不和它们打交道!”
王天风淡淡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有物种歧视?”看向张万霖的目光意味深长“如果你以后能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旱魃小队,哪怕不到十个,比起上万的阴兵也不遑多让。”
旱魃小队?!张万霖眉梢一动,双眼顿时变得雪亮。
“叮铃……叮铃……叮铃铃……”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
山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行人。
为首的一人看上去约四十岁,又瘦又高,就好似麻杆成精,偷了人家一身黑衣穿,他手里摇着黄澄澄的铜铃。在他身后是四个穿着黑袍的家伙,后者的手臂伸直搭在前者的肩头,一个挨着一个,形成一队纵列,随着铃声一步步的跳行。(没错,跳行!但不穿清朝官服,和香港老版僵尸片还是有点区别的。事实上湘西赶尸应该不是跳行。)
无论是迟缓的行动,僵硬的身子,呆滞的体态,还是它们额头上的那张黄符,都彰显出一个信息——它们不是人!
一群跳尸!
跳尸的两侧还各有一个黑衣人,一个矮子手里拎着一面破旧的铜锣,一个胖子手里提着两盏尚未点燃的灯笼。
三人见了王天风和张万霖,明显一愣。
“喜神过境,生人回避!”为首的瘦麻杆阴森森地喊了一嗓子。
王天风原本兴致勃勃地看着传说中的赶尸,突然发觉不对!
那一矮一胖的眼神很不对。
他们正在偷偷地瞄着自己,眼神就好像毒蛇一般,冰冷、犀利又凶残,好像随时准备暴起择人而噬!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不就是他自己躲在暗处锁定暗杀目标时的眼神吗?
张万霖也察觉到了异样,至少有两个跳尸跳起和落下的力道不对,脚步过于沉重。常年在码头检查货物的他太熟悉这些门道了,呵呵!它们身上有藏有私货!
王天风走到瘦麻杆面前,面带兴奋好奇的扫了一眼后面的跳尸“哟!老哥辛苦啊!”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盒大前门,抽出一根,递给他“请问老哥前面可有借宿的地方?我和我兄弟错过客栈了。”
“什么?”原本阴气森森,一脸生人勿进模样的瘦麻杆整个傻眼了。
他走南闯北赶尸有十多年了,什么样的没见过?好奇想看的有,大惊小怪的有,落荒而逃的也有,甚至还要被当场吓得要哭的。但这种主动过来攀谈递烟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男人看上去也不像傻子啊?不知道我在赶尸吗?
瘦麻杆愣愣地接过递来的烟,“前,前面都是有一家,不过……那是专门给它们提供住处的。”说着还特意指了一下身后的跳尸。
“这样啊?”王天风顺着他的手指再一次看向那队跳尸,转过头来,为难的对张万霖道“那也总比睡在荒郊野外强啊!”
这个老牌特务察觉到异常,一点也不令他奇怪。张万霖伸出一根中指,挠了挠万年奶奶灰的头发,很配合的道“只能将就一下啦!”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瘦麻杆忍不住提醒道“那种地方只怕是不接纳生人的。”
张万霖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多给钱便是了!看着钱不赚?总不能让爷睡树上吧?!”
这二人什么来头?胆子可真够肥的啊!
瘦麻杆回头看了一眼另外两名黑衣人,那二人对视一眼,便垂下头去默不作声,似乎对此毫不关心。
但王天风看出他们眼底疑虑重重。
这一矮一胖有意思啊!张万霖微微眯起眼睛,他太懂了!常年和死人打交道的人身上自带着一股阴煞之气,比如瘦麻杆。而这两个人,身上毫无阴气,却带着煞气,在血煞之气内还裹挟着淡淡的皇气。
这两个家伙什么身份?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们在仔细观察着三个赶尸匠,而这三个赶尸匠也在上下打量着他们。
这两个男人很奇怪,简直比他们赶尸匠还要奇怪。看容貌应该是同胞兄弟,一个穿着中山装,但手腕上的表价值不菲;一个穿着长袍马褂,褂子上的金表耀眼夺目,一看就是土豪劣绅。在这种地方居然出现土豪劣绅本身就很奇怪,但更奇怪的在于他们没有带任何行李,身边也没有随从,这两个人出现的太突兀,就好像……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太奇怪了,瘦麻杆见王天风始终笑眯眯的,很面善,忍不住问道“先生贵姓?”
“我姓王,那是我弟弟!老哥怎么称呼?”王天风一指张万霖,笑的贱兮兮。
册啦!这小赤佬!把老子的姓都换了!张万霖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这么凶?!瘦麻杆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烟掉地,顿时觉得还是身边这位王家大哥倍感亲切,忙道“您客气了,我姓韩。呵呵,王先生的胆子可真大。”
王天风乐呵呵道“俗话说的好,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嘛。我自觉问心无愧,也就不怕这些神神鬼鬼。”
呕……张万霖扶树弯腰。
“怎么了?弟弟!”王天风人畜无害的回头,一脸无辜状。
“我想吐!”张万霖翻着白眼。你当特务那会儿,哪天晚上是能睡好的?!说这种话,亏不亏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胖子,突然开口问道“王先生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这种荒山野岭里出现,莫不是迷路了?”发音非常生硬,声音也很刺耳。
王天风扼腕长叹道“呵呵,我们兄弟俩平时住镇上,帮家里收点店铺的租金,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去乡下,向佃户收租子。这不农闲了嘛,也没什么租子可收,据传闻附近有个黄果树瀑布,就在山下雇了几个当地的村民当向导来此游览。谁知道走到一半,他们说去找水源,居然就一去不回了!”说着把手里的烟一丢,一脸苦笑着道“最可恶的是,那些狡猾的村民把我们的行李统统卷走了!”
是真的吗?一矮一胖,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不就两个人嘛,索性做掉,这荒山野岭的有谁会知道?
张万霖骂骂咧咧的摸了一下腰间“妈的,若让老子找到他们,一枪崩了!”
原来有枪!难怪村民不敢杀人灭口,难怪他们敢和赶尸匠搭讪,也难怪小胡子一直笑眯眯的……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王天风赶紧连连摇手“哎,弟弟!为了些财物就要人性命,不值当啊。我看算了吧,就当吃亏是福。”
“王先生脾气可真好!”瘦麻杆看了看身边的王天风,烟抽了一半就扔了,的确是个有钱人;受这么大欺负也不追究,绝对是个好脾气的人;还能说出吃亏是福的话,是个老实人。
总之,这个常年独来独往,备受压迫歧视,极少与活人打交道,看上去苍老的好像四十多岁,其实刚满三十的赶尸匠,得出的结论是:这位王先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哎哟我去!小胡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他还脾气好?!张万霖气得直翻白眼,恨不得马上当众戳穿他的嘴脸。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这世道大家过得都不容易,和气生财嘛。虽然他们做的不地道,可我们也不能因为一点钱财就闹出人命啊,人命关天嘛。对了,你们是打算把它们带回湖南吗?”此时的王天风笑容可掬,完全就是一个忠厚老实的老好人的代名词,从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一星半点儿的冷酷、桀骜、狠戾和深邃。
也不看看你个小胡子手里多少条人命!还他妈人命关天?!张万霖毫无顾忌的冲着王天风龇牙咧嘴,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的哼声。
王天风依旧那么面带微笑,眼里还带着丝丝宠溺,像极了一个惯着弟弟坏脾气的好哥哥。
他弟弟的脾气可真暴躁,瘦麻杆一边暗自嘀咕,一边点头“是啊,落叶归根嘛。只是现在不太平,王先生还是小心为妙啊。”
王天风点头叹息道“是啊,这次大意了。本想着世道再乱只要做好自己,不去管别人那么多,也就是了,却没想到还是会被坏人惦记上,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脾气截然相反的两兄弟真这么简单?矮子和胖子可不这么认为,只是矮子听到王天风最后那句话,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薄。
就在王天风和瘦麻杆闲扯的时候,张万霖仔细瞄了一眼跳尸头上的黄符,很粗糙!一看就不是正宗的茅山符箓派的传承,还夹杂着上古巫术的痕迹。
王天风看似很随意地问道“他们俩是韩老哥的徒弟吧?干你们这行人可越来越少啦。”
瘦麻杆有些感慨“走脚这行太苦了,收徒不容易啊!他们我新收的两个徒弟,”突然很热情的道“对了,王先生,这附近还真有个黄果树瀑布,我去年路过的时候见了,很壮观呢,我告诉你怎么走,你啊,下次顺着东面的山猫子沟一路向……”
哈,一提到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就立刻转移话题。果然是有猫腻啊!王天风表现上悉心聆听,心中却冷笑不已。
接下来这一路,王天风和瘦麻杆边走边聊,聊得热火朝天,但全是关于赶尸的内容。瘦麻杆避重就轻的回答着,但凡有涉及行业机密的,他当然轻轻带过,但总觉得和这位胆子贼大,说话好听,性格又很随和的王先生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而王天风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炯炯有神的目光,充斥着对赶尸这一行满满的求知欲……丝毫没有再提到那一矮一胖,以至于那两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职业病太重,太多疑。
天色越来越暗,三个赶尸匠点上了灯笼,瘦麻杆还好心的给了王天风和张万霖一人一个。
昏黄的月光下,静谧的羊肠小道上,幽暗葱郁的密林旁,五盏灯笼如同鬼火一般,晃晃悠悠,忽明忽暗。
明灭之间,有内味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