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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惊变 ...


  •   岁暮风动地,夜寒雪连天。经过入冬一场大雪的洗礼,整个紫禁城,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北风吹得殿顶上的风铃铁马叮咚作响。舒云今日一早便随皇太后去香山寺礼佛,最早明日傍晚回来。

      乾清宫,朱祐樘随手拿着一份奏章看着,却见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不知何时进来了。

      “什么事。”朱祐樘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谢迁大人递牌子要见陛下。”

      “谢迁?他有什么话不能在外朝上说,非要来乾清宫见朕?”,他啪的合起奏章。

      萧敬叩首道:“谢大人说有造膝密陈的事。”

      朱祐樘眉头微皱,刚想说有什么话还是明天早朝再说,又想起谢迁在东宫时就是自己的讲师,想了想还是请他进来。

      谢迁此时已经四十多岁了,身穿緋袍公服,趋步入殿,叩首行礼。

      朱祐樘含笑吩咐他起身,询问道:“先生有什么事情要与朕说的。”又让内侍给他设座。

      谢迁却不抬头,磕头道:“臣的话还是跪着说好。”

      朱祐樘目光霍然一跳,也不勉强他,“那朕听着呢,先生请说。”

      “臣是为了皇嗣的事情来得。”

      朱祐樘笑了,“这件事情上次朕就说了,选妃的事情正在和太后商量,等过了年再说。”

      “臣不是为了选妃而来,而是请陛下为国家计,广布恩泽,早日拥有子嗣。”谢迁声音不高,却说的斩钉截铁。自从皇帝以他的奏章为借口,拖延选妃,言官们对他的意见越来越大,再加上自己的媳妇和皇后又是闺中密友,在言官眼中,更是做实了他谄媚皇后的罪名。

      朱祐樘轻啜香茶,缓缓道:“这是朕的私事,先生多虑了。”

      谢迁把心一横,朗声道:“皇家无私事,臣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陛下有个好歹,可曾想到身后之事?”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先皇有十几个皇子呢。”朱祐樘淡淡道。

      “那皇后呢?”谢迁猛地一抬头。

      “若是兴王继位,皇后何有所依?若是陛下有子,皇后娘娘便是嫡母,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何人敢对她不敬。若是兴王继位,贵太妃为皇太后,宫内哪还有皇后娘娘的立足之地?陛下就算为皇后计,也不可专宠一人。”谢迁扬着脸道。

      这句话正中朱祐樘心里的隐忧,贵太妃便是原来的宸妃,当年和万贵妃联手打算让成化皇帝废除自己,拥立如今的皇弟兴王朱祐杬。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是宸妃从此便和朱祐樘结下仇恨,想到将来自己有什么万一,那位尖酸刻薄的宸妃绝对不会善待舒云。

      见皇帝默然不语,低头沉思,谢迁便知道自己话皇帝听进去了。他舒了口气,继续说道:“臣知道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不忍心伤娘娘的心,可是有些事情陛下也要为娘娘早作打算。”

      朱祐樘默然良久,缓缓道:“先生可知最近工部所上的奏章。”

      谢迁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英宗钱皇后是英宗皇帝原配,深得皇帝宠爱,当时的周贵妃,现在的太皇太后一直对她忌恨无比。英宗驾崩前,专门留下遗诏,命皇后死后与自己合葬,但周贵妃仗着自己是皇帝生母,先是不让立钱皇后为皇太后,后来又闹着不让钱皇后和皇帝合葬,最后还是百官伏哭文华门外,才让当时的成化皇帝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年修筑英宗皇帝裕陵之时,专门留了两条通道,留等两位太后百年之后合葬。谁料到,几年过去了,竟被人发现当年留给钱皇后的通道根本就没有打通至皇帝的玄堂,只有留给周太后的可以通往皇帝玄堂。之前成化皇帝因为周太后是自己亲母的缘故,不闻不问,等朱祐樘继位,这些大臣又纷纷上奏让皇帝查明此事。但想到太皇太后保护自己这么多年,朱祐樘也只是把奏章留中了。

      谢迁明白皇帝这是担心皇子生母对皇后不利,他又磕了个头,“陛下如果实在是不放心,可仿宋仁宗时故事(1)。”想了想,又咬了咬牙,“或仿本朝宣宗时故事(2)。”

      朱祐樘明白,谢迁今日所说的话,已经是交心之言,他叹了口气,不胜疲倦的说道:“先生所说,朕都明白了,让朕再好好想几天吧。”

      谢迁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该给皇帝思考的时间,他便行礼退出乾清宫。

      朱祐樘呆坐了很久,从案头取过一叠奏章,第一份便是荆王见潚的奏章,前面无非是些歌功颂德之言,后面则是请他博选良家女,以广胤嗣。

      他心火一蹿一蹿,提笔急书:王以朕未有储嗣,请遣官选取女子故为盛意,此保人伦重事,不可轻举。朕即位方及三年,过先帝大祥未久,若豁然选妃,将不启天下之私异议呼?况祖宗朝册后之后无遣官重选妃例,朕果预选妃,亦当表明太皇太后,皇太后然后行,岂敢任意自为。王所拟成有未当者,朕心志已定,可不劳尊虑也,望叔亮之。

      写罢,朱祐樘舒了一口气,端茶喝了一口,继续看下一份,却是礼部以皇帝至今无嗣为由,奏请缓行藩王就藩之事。他耳边又响起刚刚谢迁所言:“若是兴王继位,贵太妃为皇太后,宫内哪还有皇后娘娘的立足之地?”

      只听殿中“咣当”一声,朱祐樘终于忍不住心中怒火,摔碎了杯子。何鼎悄悄凑过来,想拿走那些碎片,却被朱祐樘呵斥道:“别管那些,就这么放着。”

      何鼎也不敢反驳,只好在旁边站着。朱祐樘盯着案前明亮的蜡烛,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他缓缓转过脸,问道:“皇后怎么还没回来。”

      “陛下忘了,娘娘走的时候说了,最早明天傍晚才回来呢。”何鼎小心翼翼回道。

      “对,是朕记错了。”朱祐樘定了定神,看了眼案前的奏章,“今日心烦意乱,不批了,就寝吧。”

      何鼎这才松了口气,指挥着宫女内侍服侍朱祐樘就寝。

      ——————————

      翌日,清宁宫,太皇太后看着正在面前喝茶的朱祐樘,关切地询问道:“皇上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朱祐樘放下茶杯一笑,“昨晚批阅奏章,睡得晚些了。”

      太皇太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叮咛道:“我知道陛下求治心切,但天下之事又岂是一夜之内能治理好的?陛下还是要保重身体。”

      朱祐樘点了点头,“不知祖母今日叫孙儿来所为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太皇太后和蔼一笑,“听说那几个朝鲜来的女官其中一个病了,我想着,若陛下有空,就过去坐坐。几个女孩子大老远来了,陛下都凉了人家一年多,过去看看也不为过吧。”

      朱祐樘略一沉吟,笑道:“祖母说的是,既然如此等下朕就过去看看。”

      太皇太后生怕他又推托,连忙督促道:“我这里又没有别的事情,皇帝现在就过去吧。”

      朱祐樘无奈,只好立刻起身去景阳宫。

      景阳宫内,几个女子早就的了信,跪在院内迎接圣驾。看着下面跪着的琼姿花貌的女子,朱祐樘眉头微皱,“不是说有人病了吗?“

      其中一个女子红着脸回道:“臣妾偶感风寒,现在已经好了,劳烦陛下惦念。”

      朱祐樘一笑,知道所谓生病云云都是托辞,他轻声吩咐,“都起来吧,”说完就往正殿走去。

      几个女子跟在后面,进了正殿。朱祐樘又吩咐给她们设座,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皇帝,几个女子内心激动无比,一时间娇声细语,纷纷行礼谢恩。

      朱祐樘看着眼前这些莺莺燕燕,突然想起父皇在世时那些后宫女子,心中暗笑,无论何时争宠的手段都是换汤不换药。

      几个女子却不知道朱祐樘心里所想,见皇帝并未因自己欺骗而生气,还以为皇帝其实对她们早有好感,不过是碍着皇后,不好召见便是了,因此更加努力讨朱祐樘的欢心。

      “臣妾们前几日亲自制作了茉莉香茶,陛下要不要尝尝?”其中一个女子有些不安的说道。

      朱祐樘点点头,那女子便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杯,坐立不安的看着朱祐樘喝了两口,“味道是不错。”朱祐樘赞赏道。

      那女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又坐了回去。

      没过多久,朱祐樘便感觉浑身有些燥热,他突然起身道:“朕还有些奏章未批,先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便走出了景阳宫。

      几个女子没想到皇帝没坐一会便要走,但又不敢阻拦,只好跪送他回宫。

      朱祐樘看着身后跟着的仪仗,吩咐道:“朕要去宫后苑走走,除了王正,谁也不许跟着。”

      见何鼎要开口,却被他冷冷的目光一瞪,退了下去。

      看着前面走的飞快的朱祐樘,王正只能小跑跟着,他边跑边问,“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朱祐樘一言不发,闷着头向前走,走到咸福宫门口,抬腿便走进正殿。王正这才发现,朱祐樘早已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他心里一惊,连忙问道:“陛下,您这是……”

      朱祐樘摇摇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王正点点头,出去看了看殿外跪着的几个宫女。自从朱祐樘即位,咸福宫一直无人居住,到现在宫内就剩下两个打扫的宫女,别无他人。

      王正也不废话,拉了一个便往内殿走,另一个想说什么,却被他狠狠一瞪,接着跪了回去。

      香山寺外,舒云看着林间突然纷飞的鸟兽,心里一阵难受,李广敦促道:“娘娘,该回去了,外面的御辇都等着呢。”

      舒云点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坐上凤轿,启程回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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