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颜公子》默写着悲伤

33、 医仙翩然

　　陶然医仙对于江湖，甚至对于整个王朝来说都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它已经不是一个人的称号，而是一个世代相袭的位置，因为这个称号从建国的时候就存在了。
　　当他们的开国太祖征战沙场的时候，就是陶然医仙长伴左右，不管是怎么重的伤兵，只要经由他医治必定痊愈，甚至他曾经把他们的王，从一次热病疫症中救了过来。
　　而他本人更是神话一般的存在，他不光精通医术，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兵书典籍更是牢记于心，用兵打仗收放由心，随心所欲，造就了王师不败的战绩，奠定了半壁江山。
　　他武功盖世，千军万马之中来去如风，竟没有一个能伤他一根头发。
　　他清心寡欲，风度翩翩又飘然出尘，身上竟没有半分凡尘的气息，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但是不知为什么，刚刚建国不久，正是王分封功臣的时候，他却突然失去了踪影。很多人传说他功高盖主，王已经不知道还能封他什么了，所以就赐死了他，解除了这个烦恼，也解决了一个江山的威胁。
　　但是一段时间之后，江湖上又出现了陶然医仙，他悠游天下，悬壶济世，没有疑难杂症难倒过他，他甚至帮助解决了几次大的瘟疫，保住了这个战后动荡不已的江山。所以之前的流言没有再出现过，进而改成了王想要封陶然医仙做异姓王，但是他不喜这个职位，只想寄情山水，逍遥江湖之间，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这个得来不易的天下。
　　总之，传言越传越神，一时间江湖上到处可闻，最后他竟然已经脱去了凡人的身份，成了下凡拯救苍生黎民与水火的谪尘仙人。
　　但是没过多少年，这些流言也慢慢失去了光彩，一如以前那些一般。
　　最令人奇怪的是，隔了不知多少年，就在人们要开始淡忘他的时候，传闻又开始如火如荼地传遍了大江南北。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在人们要遗忘的时候，传闻又会开始流行，所以可以这么说，陶然医仙这个名号是伴着这个王朝而存在的。而这一代的传闻是从几十年前开始的，和他齐名的是那个古怪的璇玑老人和前朝的枢密使沐权朔。
　　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付鸾斐的师傅，怪不得他说，要是让武林知道这件事非得闹得天翻地覆，四公子中的三个竟是当世的传奇人物的嫡传弟子，这样一个消息，足以令这个本已不安分的江湖沸腾。
　　“如果你师父是陶然医仙的话，他怎么会把你弄成这样？百毒不侵难道是要用这种方法的吗？陶然医仙不是翩然世外，远离凡尘的吗？怎么会用这么激烈的方法对待自己的弟子？”一连串的疑问砸了下来，让付鸾斐不禁失笑，果然那个人在外界的形象，真是好得令人乍舌啊。
　　“如果在你们心目中，陶然医仙就是清心寡欲，不识凡尘，神仙一样的人物的话，那你们就错了。他的脾气绝对不会比另外两个人好，阴晴不定，喜怒难测。高兴的时候，可以跑出去搬回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植物来种，生气的时候，可以毒死任何敢于接近他的动物。所以他根本不像外面传言地这么完美。”付鸾斐这么说着，打破那两人心中完美的神人形象。
　　“你的意思是，那个神仙似的陶然医仙也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人？”被打击的两个人瞠目结舌，显然被打击得很彻底。
　　这时付鸾斐忽然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师姐，既然你要避开他，怎么会忽然来找我了？难道不怕他知道吗？”
　　秋辰也才想起这件事情来，于是，她转过头很严肃地问道：“璃月，我问你，你把你的梨花榆火放在哪里了？”
　　“梨花榆火？师姐你怎么会问起这个？我把它收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了，谁都不知道。难道……？”付鸾斐话到一半，忽然想起了问题的症结。
　　“没错，你的梨花榆火响了。”秋辰看着付鸾斐认真地说，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没道理啊！怎么会呢？”梨花榆火不是一般的东西，他收藏得十分小心，照道理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的确是已经发生了，既然我都听到了，那么没有道理他会不知道。我来就是要让你小心，也许今晚，他就会到了。”秋辰终于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
　　一旁的李迹翎和戴冥仰再一次被这两个人的对话弄糊涂了，什么梨花榆火，什么响了，为什么那个响了他就会出现？
　　“梨花榆火是我懂事的时候，他送给我的，应该是他送我的一件最让我难忘的礼物。梨花榆火其实是一个佩饰的名字，它的形状很像传说中的彼岸花，通体用红色的血玉雕成，而且是镂空制作，精美非凡。最重要的是，它会发出声音。只要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就会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这个梨花榆火是我们用来联络的工具，只要梨花榆火一响起他就能知道我的准确位置。其实我用它最多的时候是在杀完人，身上的毒遍走全身的时候，用它叫他来带我回去。”付鸾斐一边说的时候一边望向远方，眼神飘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他已经死了，六年前就该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我不许你再想他听到没有？”李迹翎冲上前抓过付鸾斐的肩膀使劲摇晃，好似要把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从付鸾斐的心里摇出去一样。
　　付鸾斐转过头，眼神依旧空茫，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李迹翎。他这个样子让李迹翎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紧缩，心酸的感觉从一个角落蔓延开来，扩展到四肢百骸，让他全身跟着一抽一抽地痛。
　　他一定是又想起那些沾染血腥的日子，还有被当成药鼎的日子，那些都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但是现在因为一个佩件他又必须想一遍，这样一个事实让李迹翎心痛不已，就连当初对付鸾斐说出违心的话的时候也不曾这么心痛。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付鸾斐直到被李迹翎紧紧地搂在怀里才回过神来，轻轻拍拍他的背以示自己的神智清明。
　　虽然两个人已经发生亲密的关系，但是却从没有在人前做出过什么亲密的举止，所以付鸾斐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粉红色，咳嗽了几声，用力推了李迹翎几下，才把他推开。
　　一边的秋辰轻笑出声，她这个师弟，总是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尤其是发生了那些事情以后，总觉得他淡泊的外表下是深深的压抑，让人不禁担心这样的压抑要是哪一天冲破堤防，泛滥成灾，会难以收拾。现在好了，终于可以看到他有点孩子气，害羞的一面了，那么她这个做师姐的，既使嫁人也可以放心地嫁了。
　　“璃月，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看见付鸾斐的脸更红了几分，秋辰忙着叉开话题，她可不想看到付鸾斐发飙。
　　“嗯，我记得。”付鸾斐低下头，声音有点闷闷地回答。当初他以为那是师姐的遗言，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那么我现在想说的还是一样，我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自由地幸福。”秋辰看着付鸾斐一字一顿地说，像是要把这句话凿进他心里一样。
　　“好的，师姐，我答应你。”付鸾斐点点头，以前这句话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空茫的许诺。但是现在他有了努力的目标，也终于能深入地了解什么叫幸福。
　　幽幽的箫声响起，唤回了一厅人的思绪。这次的箫声没有凄楚幽怨，没有迷离哀伤，只有淡淡地愁绪，更多的是飘然出尘，悠游世外的淡薄。
　　接着漫天纷扬的花瓣，幽香飘散，花瓣落处竟然慢慢形成一条路，从大厅正门一直到厅中众人面前。
　　玄色的衣衫，繁复的镶边，紫色的洞箫，飞扬的青丝，银色的面具，一切都是这么熟悉而又陌生。
　　是鬼医，但又不是，因为这次付鸾斐看清楚了，紫色的洞箫上有一个鲜红的烙印，悠然盛开的花朵，和梨花榆火一样的形状，宛如传说中的彼岸之花，曼珠沙华。
　　这个悠然降临的人就是付鸾斐和秋辰的师傅，传说中医术天下无双的陶然医仙，岳云渊。